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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作家张中信小说集《匪妻》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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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天地：
老木都快奔30岁了，还打着光棍，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
既然是光棍，肯定家里穷，任何人却也没有老木家穷。说他上无片瓦，下无立锥地，一点也不过分。因为老木打三岁起，便被戚善人捡回来，像条小猫小狗样喂养大。老木不会耕田耙地，从小贪玩好耍，练就一身“滚刀皮”的功夫，因而被戚善人安排充作护院打手。
老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人，更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因为自小有些木讷，便被人喊做“小木”。小木长大后便又成了老木。
老木看家护院，一把好手，却天生怕见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每每遇见青春少女，老木便害羞得真如木头一截，周身不自在，连手脚也不知道往哪个地方搁了。
惟有一个女人，老木从来不惧，她便是戚善人家的大小姐素素。素素20出头，长得花容月貌，杨柳身材，真是人见人爱。素素虽然生在富贵人家，却绝没有富家小姐的娇贵气。自小，素素便同情在她家干活的长工、短工和下人们。当然，这些人中，他最同情的还是老木。老木是护院打手，自然与素素小姐接触得多，好多时候，素素要在城里玩耍，都只要老木陪着。只要跟老木在一起，素素便快活得像一支出笼的小鸟，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在城里城外满街满地的疯跑。因为有老木寸步不离的跟着，素素觉得有安全感。
而每次老木跟素素在一起，虽然还是显得木讷迟钝，他的脸上却明显的洋溢着一些活力与灿烂。更多的时候，已经是一些微笑了。
尽管如此，老木终究没能守住素素小姐。
某个秋夜，就在老木外出办事的时候，素素被盘踞日月寨的大巴山悍匪刘黑七掳走并被逼成亲，当了山寨的压寨夫人。可怜的素素，打从娘肚子下地，便柔弱善良，几曾经历过如此劫难。被刘黑七掳上山寨后，虽然当了压寨夫人，每日也只能以泪洗面，不久便香消玉散了。
戚善人一生行善积德，却最终未能逃脱女儿红颜薄命的命运，气愤填膺，急火攻心，不到半年便一命呜呼。
失去了主子的戚家从此乱成一锅粥，开始急剧衰败，老木便是在这个时候离开戚家的。
老木离开戚家后，并未远走，而是去了距离刘黑七山寨一水之隔的梦溪谷，猫了下来。自打素素被掳去的那时起，老木便在心中许下诺言，一定要骟了刘黑七那个狼心狗肺的棒佬二。
刘黑七为匪大巴山多年，却不似王三春、张正贵之流有极大的民愤。据说，他早年也出身贫苦人家，其祖辈父辈都出身巴山背二哥，全靠卖苦力为生。因而，他落草为匪后，很少对穷苦人家下过手，他动手的对象都是那些大富人家或为官不仁者。因而，在大巴山，刘黑七虽然也是被官府列为剿灭的对象，却不象王三春那样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穷人们打心眼里并不痛恨刘黑七，甚至在官兵剿灭时，还暗中为他通风报信。这大概也是包旅长始终剿而无果的根本原因吧。
老木却不管那些，在他心中，燃烧着熊熊的仇恨，那仇恨只有骟了刘黑七裆里的玩意儿，方可消解。
一恍，便过去了好些年。老木日夜守在梦溪谷，却连刘黑七的影子也未见过，更不用说要当面骟了刘黑七。但老木就是老木，他只认死理，依然守在刘黑七山寨的对面山谷里，苦苦的寻找着天渺地茫的机会。
老木在“追杀”刘黑七的这些年，亲耳聆听亲眼目睹了刘黑七劫富不扰贫的行为，心中暗暗佩服刘黑七为匪不扰民的举止。老木虽木讷，却还懂得一些道理的。从道义上讲，他敬佩刘黑七的为人，很不愿杀他。但从感情上讲，他非要骟了他，因为是他抢亲逼死了戚家大小姐素素。老木在心中发过誓，一定要为素素讨回公道。
机会终于来了，却不是给老木的，而是给巴城驻军包旅长的。不晓得包旅长哪一跟神经发了，竟然兵不血刃地就在巴城草市街逮住了他率队剿灭多年，也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悍匪刘黑七。
如获至宝的包旅长一面急忙向上司邀功，一面将刘黑七五花大绑，倒吊在县衙前的皂角树下示众，并发布公告明令三天后处斩。包旅长原本只需一颗子弹便了结刘黑七的生命，他却偏偏想出用砍头的办法来处死他。一方面是想杀杀“棒佬儿”们的气焰，另一方面也想显摆显摆自己的威风。包旅长驻守巴城多年，劳而无功。他太想借处斩刘黑七的机会，炫耀一下自己的威力了。
于是，包旅长广发告示，在川陕两省毗邻地征集刽子手。彼时，已是民国30年，早年用鬼头大刀砍脑壳的的刽子手，绝大多数都已销声匿迹，即使还活着的，恐怕也扛不动那杀气腾腾的鬼头大刀了。
老木得知这个消息后，欣喜万分，他终于等到为东家和大小姐报仇的日子。于是，老木认真作了一番准备后，便前往巴城包旅长处应召。或许是天意相助，抑或是人们根本不愿充当刽子手，应征者寥寥无几。
老木长得膀粗腰鼓，一脸憨气，双手抡起那把鬼头大刀显得孔武有力。于是，老木被包旅长最终选定为刘黑七送行的刽子手。
行刑那天，老木一身黑衣玄服，扎着红布头巾，一脸杀气出现在刘黑七面前。此时的刘黑七虽已被倒吊三天，依然凶相毕露，在鬼头大刀的阴森寒光下满脸若无其事，一副匪气十足的模样。
老木慢慢的走近刘黑七，一言不发的扫描着刘黑七的身子，两眼牛卵般定格在刘黑七的裆里部位。在包旅长的示意下，喽罗们“嘭嘭嘭”手忙脚乱地胡乱打出了三通追魂鼓。
三通鼓毕，老木慢慢地挥起了手中的鬼头大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看起来十分木讷的老木，挥舞鬼头大刀的姿势居然如此气势磅礴，简直让看客们看得如痴如醉，一刹那，全都屏住呼吸，刑场上一片死寂。
一条优美的弧线自老木手中凌空划过，刘黑七的裆里便飞出两颗山核桃般的血丸……
与此同时，老木手中的鬼头大刀早削去捆绑刘黑七手脚的绳子。刘黑七顾不得血肉淋漓的裆里物件，便脱兔般逃离刑场，三跳两跃，转眼间便消逝在包旅长一干人黑洞洞的枪口下。
一切都爆发的那样让人措手不及。等包旅长回过神，下令喽罗们抓捕刘黑七时，刑场上只剩下一脸憨笑的老木和他手中那把血淋淋的鬼头大刀。
在包旅长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中，老木被数以百计的枪弹打成了马蜂窝。
临死前，老木憨憨的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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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作家张中信近照
张中信，字峰源，四川通江人，经济学研究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副会长、成都市青羊区文联副主席、《琴台文艺》执行主编。曾荣获“全国优秀读书家庭”“四川省优秀青年”称号。出版《风流板板桥》《匪妻》《失语的村庄》《哦，野茶灞那些事儿》《成都书》等著作25部。作品入选多种选本，荣获四川文学奖和冰心散文奖等多种奖项。
本文审稿：张学文
插图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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