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深圳市卫生系统引进的第一批医学博士之一，创造了包括首例肝移植手术等在内的许多“深圳第一”，还为推动我国首个地方器官捐献移植专项立法工作做出过贡献。日前，在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即将到来之际，深圳市人民医院肝胆胰外科顾问、原副院长余小舫打开了话匣子，讲述了他与留医部（深圳市人民医院）之间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1987年，余小舫在同济医科大学博士生宿舍楼内学习，墙上张贴有他自己撰写的对联。
他凭一封《求职信》前来深圳
“我是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就读的是位于湖北武汉的同济医科大学（后与其他学校合并组建华中科技大学）。1983年，我本科毕业后又考取了本校的硕士，毕业后留校工作了两年。接着，1987年8月被录取为本校的博士，又读了三年。”余小舫告诉记者，他从本科到博士毕业，共在这所创建于1907年的国内医科名校待了13年。
被录取为博士后，余小舫搬进了两人一间的博士研究生宿舍，总共才约15平米。“我当时要结婚了，对象是我本科时的同学，当年她正好硕士毕业。因此，我就跟同宿舍的博士同学商量，让他住到他女朋友家去，把这个宿舍让给我做婚房。”在同学搬出去之后，余小舫把两张1.2米宽的钢丝床并在一起做为婚床：“当时，我还写了一副对联贴在宿舍内，内容是：‘博士硕士一盏寒灯度春秋，男大女大半间房屋闹洞房’，横批则是‘自得其乐’。”
尽管条件简陋，但是余小舫那时候压根儿没有想过要离开学校。直到1990年，他博士毕业前夕，学校获悉他一直“独享”宿舍后，说他“非法占用”宿舍，要对其罚款。余小舫告诉记者，这成为促使他决定离开学校的导火索：“其实离开的真正原因，一是深圳经济特区当时在内地有很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二是当时内地象牙塔内等级森严的工作环境相对比较压抑，所以打算到广东沿海闯一闯。”
1990年4月，他先后给广州、深圳、中山等地的卫生部门和医院发了《求职信》。“信的大致内容就是把我的学习经历介绍了一下，然后表示想过去发展，问对方是否愿意接收。当时，我不认识深圳卫生系统的人，所以没有写具体的收信人，只写寄到‘深圳市卫生局人事部’。”他透露说，信件发出之后自己心里也没底。没想到，最快回信的是深圳市卫生局，5月份就回信让他尽快过来。
2001年，余小舫在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医院器官移植中心学习肝移植技术，与加拿大一位同事刚从外地取回供肝。
他曾先到深圳进行实地“考察”
“尽管回信并未确定具体到哪家医院上班，但是我坚信当年像我们这种在‘北上广’顶级医院都是‘香饽饽’的医学博士，肯定会被放在深圳最好的医院，而我当时了解到深圳市最好的医院就是人民医院。”接到深圳市卫生局的回信之后，余小舫决定先实地考察一下，再决定是否到深圳工作。
1990年6月，他办了一张“边防特区通行证”，乘火车南下先到广州，然后再换火车到深圳。在广州前往深圳的火车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靠窗边的座位坐下。不一会儿，对面坐下一位中年男子，从衣着和气质看像是一位香港同胞。
“片刻之后，我主动和他搭讪，但是他那普通话让我听得很费劲。我鼓起勇气问他:‘你觉得深圳市人民医院怎样？’‘不怎样，就鸭甘房(一间房)。’我后来才知道，香港人管一栋楼叫一间房。我又问他：‘你觉得深圳最好的医院是哪家？’‘刘一蒲。’听完他这个回答，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至今回想起来，余小舫还很是唏嘘：“你试想一下，我当时下那么大决心离开声名显赫的同济医院，满怀一腔热血准备要献身‘深圳市人民医院’，结果发现其在香港同胞心目中竟然‘不怎么样’，还只有‘一间房’。而且，原来香港同胞最信任的深圳医院竟然是‘刘一蒲’。”
“我后来才发现，原来广东和香港等粤语地区的民众称住院部为‘留医部’，粤语发音近似‘刘一蒲’，深港民众都习惯用‘留医部’来称呼深圳市人民医院。因此，当我问及深圳哪家医院最好时，那位香港同胞才脱口而出说是‘留医部’。”余小舫分析说：“而他心目中只有‘一间房’的深圳市人民医院，其实是指人民医院设在深南中路上的第一门诊部，他不知道两者其实是一家医院。”他回忆说，当时深圳经济特区的城市建设和人的精神面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坚定了他的信心。
1990年7月12日，考察之后觉得“前途光明”的余小舫，约了同在武汉出发前来深圳的其他3位博士一起乘坐火车南下广东，于次日早晨抵达广州火车站。当时，他们由于携带的行李、书籍太多，故而大家一起包了一辆小货车前来深圳，走了5个多小时，来到深圳市卫生局大院时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余小舫透露说：“当年，我们同济医科大学一共来了9个博士，其中7个进了深圳市人民医院。”
2019年春节，深圳市首例肝移植患者卢先生（右二）带他太太（右三）与部分医务人员合影，右一为余小舫。
他做了深圳第一例肝移植手术
说起18年前，由他主刀的深圳第一例肝移植手术，余小舫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地了不起。
据介绍，新世纪初，肝移植手术在我国处于起步阶段。2001年，为缩短与国外先进水平的距离，深圳市人民医院选送一批技术骨干到世界上最先进的器官移植中心学习进修。时任普外科兼肝胆外科主任的余小舫是其中一员，他去的是加拿大伦敦医学健康中心。
2002年4月11日，从国外进修归来的余小舫，为59岁的大亚湾核电站工程师卢先生施行肝移植手术，这是深圳市首例。余小舫回忆说，当天历时4个半小时，经过深圳市人民医院约20名医务人员紧张有序的工作，异体肝脏终于成功移植到卢先生原肝脏的位置上。余小舫透露，重获新生的卢先生和其家人一直非常感恩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深圳市人民医院，所以把4月11日当成自己的“生日”，每年都于这天到深圳市人民医院，和医护人员一起庆祝“生日”。
“至今已经18年过去了，他也已经77岁了，身体还很好。”余小舫告诉记者，卢先生对待生命的态度非常乐观豁达，“十几年来，他一直担任器官移植的宣传志愿者，非常积极地参与各种公益活动”。
余小舫透露说，他和同事们还对推动我国首个地方器官捐献移植专项立法工作做出过贡献：“国内关于器官捐献移植的首部完整的地方性法规诞生于深圳，即：2003年8月22日由深圳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发布的《深圳经济特区人体器官捐献移植条例》）。当时，我们全程深度参与了该《条例》的咨询与起草工作。”
除此以外，1993年，余小舫在深圳率先探索的“经皮经肝放置气囊膨胀式金属支架管治疗胆道狭窄”是国内首创。2000年，他创建了深圳首个专门诊治肝胆胰外科疾病的“肝胆胰外科”。目前，该学科已经发展成为广东省内独立建制综合医院中最大的肝胆胰外科，总床位121张。
余小舫的微信昵称叫“罗湖消防”。
他的网名竟然叫“罗湖消防”
采访临近结束时，记者在加余小舫微信时惊奇地发现，他的微信昵称竟然叫“罗湖消防”，而且连头像也是消防员内容的卡通图片。他明明是一位从医30年的老医生啊，跟消防有什么关系，怎么会取这个网名呢？
听到记者的疑惑之后，余小舫告诉记者，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他名字谐音很像“消防”；二是他认为外科医生就是一名消防员，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随时会有突发的紧急情况需要被叫回病房和手术室，争分夺秒地抢救生命。而因为医院位于罗湖区，所以就加上“罗湖”二字。
“上世纪90年代至新世纪初，我做为留医部普外科主任，经常随医院的救护车出车到全市各地去急救，每天都随时待命。我那时没有手机，只有一部寻呼机。在接到紧急寻呼后必须马上回应，否则它会一直叫个不停。”余小舫回忆说：“那会儿，深圳的治安和交通安全远没现在这么好，所以我经常半夜三更被叫醒出车去抢救各种工厂、建筑工地事故、打架斗殴、车祸中受伤的垂危病人。”
那段时间，他还参与了深圳发生的许多公共卫生事件的救护工作，包括清水河大爆炸、葵涌致丽玩具厂特大火灾等。他表示：“作为深圳医疗机构的一面‘旗帜’，当发生这类重大卫生事件时，我们留医部的医生必须也肯定会冲在最前面。”
说到这里，余小舫反问记者：“你说，我们医生是不是跟‘消防员’一样？”
来源 | 晶报APP
记者：罗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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