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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人:魏丽敏 近年来，对民国文人与文化的研究一直是学术界的热点问题，不过已有的研究成果大都是关注这些文人的文学与学术成就或他们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鲜有研究者将目光对准他们的日常生活，也就是关注这些文人作为普通人的另一面。例如他们的饮食起居、喜怒哀乐是如何影响了他们的学术创作，他们的师友交往及门派传承关系又是如何影响甚至改变了其思想倾向等等，其实都是一些看来细微琐碎却很有意义的问题。对此，还是鲁迅先生说得好，“这也是生活”，所以我们理应给予关注。最近刘克敌的新著 《民国文人日常生活》（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就将目光对准了文人鲜为人知的一面，带领读者从日常生活这一视角进入文人的精神世界。这在当代关于民国文人的研究中应是一个新的突破。 这本近三十万字的学术作品所渗透出的文化底蕴如同书本身一样厚重。刘克敌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关注民国文人与文化问题，特别是那些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大师级人物，如陈寅恪、王国维、章太炎、梁漱溟等都是他的主要研究对象。而关于此书的写作动机正如其在后记中所叙述的，“源于我很长时间以来对二十世纪中国知识分子命运的关注以及近年来对于知识分子在中国社会变革过程中所承担使命以及具体表现的困惑”，正是因了这份困惑，他在如今日渐浮躁的学术氛围中保持了一份执着与冷静，历经数年，终于将此书呈现在我们眼前。 在当代哲学发展过程中，以卢卡奇、葛兰西、列斐伏尔、阿格妮丝·赫勒等为代表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对“日常生活”的研究具有重要地位，已被视为二十世纪以来的重要“哲学转折”。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将该理论应用于文学的相关研究出现于国内，但大都为探讨作家如何从关注“宏大叙事”转变为关注“日常生活叙事”，而缺少对文人本身之“日常生活”状况、“日常交往”活动的研究，更没有对民国时期文人之“日常生活”与他们之文学观形成以及文学实践之关系的研究。而此书的最大特色就是运用日常生活理论探讨文人的精神世界研究他们如何选择自己的生活道路和职业，如何及怎样开始并习惯于当时的日常生活模式； 研究他们如何倡导并实践其文学主张，其日常生活对此又有多大的影响力； 研究日常生活中的无聊琐碎事件和短暂的幸福事件之关系以及对文人的影响，特别是对其在新文化运动中所采取态度的影响。由此进一步研究他们的日常生活如何上升为一种生活模式，即民国时期文人较为普遍的生活模式，以及这种模式与传统文人生活模式的异同； 研究这种日常生活如何形成为一种“生活的艺术”并成为文学创作的动力和内容。 而且，虽然它是一部严谨的学术著作，却一点也不枯燥无味。相反，作者通过对民国文人日常起居和日常交往活动的描述，通过对文人日记和书信中所透露的生活细节的分析，把文人的音容笑貌与丰富的精神世界呈现在读者面前，让我们懂得他们何以在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选择了文学或者是学术，理解了他们内心的困惑和绝望。不过，未读此书前，我曾一度担心，因为要想详尽描写章太炎、鲁迅、王国维、吴虞、胡适、蔡元培、徐志摩、戴望舒等为代表的民国文人的日常生活，那绝不是三十万文字可以囊括的。好在作者是谨慎的，因为他在杭州生活多年，更因为民国时期的浙江文人群体对于那个时代的文化发展演变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作者聪明地选择了几位民国文人与杭州相关的日常生活，这也让我倍感亲切，书中提及的多处地点我都熟悉，有些就离我工作的地点不远。 大量利用文人的日记和书信，也是该书的一个特色，作者花费极大的气力，对这些极具私密性的材料进行细致的归类分析，往往得出一些出人意料却又令人信服的结论。通过对这些民国文人日记的研究，我们知道了“鲁迅写日记用字一向十分准确谨慎”，吴虞有“连柴米油盐生活琐事都写入日记的习惯”，而胡适“具有很好的联想能力”，陈寅恪则一如既往“很少对社会现状直接发表议论”……又如对于鲁迅日记中有关“无事”字样的统计和分析，让我们悟到这简单的“无事”二字，却蕴含有鲁迅多少的无奈与绝望，更蕴含有对于无聊无趣之日常生活的反抗和挣扎，读后真的是大开眼界，也明白了学术研究怎样才是知微见著、以小见大。想来作者本人也会有一些对于日常生活的困惑与思考，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这正是真正的文如其人。 总之，该书与其说是在研究几个浙籍文人的日常生活，不如说是引领读者阅读民国的文化史。所谓“一部民国史，半部在浙江”，浙籍文人在民国这段历史上占据了半壁江山，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读这样的一本书，更是在读民国文人的心灵史。通过该书，我们可以大致知晓民国文人群体的形成和演变状况，清楚地知道很多文人的门派传承关系，甚至了解书中每个文人的个性，理解他们的文字风格，由此获得进入他们内心世界和作品的可能。 作为女性读者，我唯一的遗憾是书中没有专为民国女性文人而写的内容，而民国时期曾经出现过多少杰出的女性文人啊，设想一下吧：仅仅是冰心、丁玲、萧红、张爱玲和林徽因这“五大才女”的日常生活就已经可以让我们眼花缭乱！我期待作者可以再为我们解读一次民国时期的女性文人。▲文汇读书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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