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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惠言,清代词人、学者。出身贫寒,年十四即以教学谋生。1786年中举人,次年考取景山宫官学教习,开始了长达八年的教学生涯;1799年中进士,任实录馆纂修官,1801年改翰林院编修。精于易学,与惠栋、焦循并称为“乾嘉易学三大家”。工骈文辞赋,开创散文流派阳湖派,又创立常州词派,提出“比兴寄托”的主张,反对无病呻吟。著有《茗柯文集》,辑有《词选》,现存词四十六首。
1796年,张惠言尚未中进士,在安徽歙县开馆授徒,于春日创作了五首《水调歌头》,是其代表性作品。其中的《水调歌头·春日赋示杨生子掞(之二)》是其中的第二首。从词题中可以看出,这组词是写来劝勉一名叫作杨子掞的学生的,所写内容则是与春日相关。这首“百年复几许”写的是“为驻好春过”,劝勉杨生要珍惜时光,及时努力,表达了张惠言对青年后辈的拳拳爱护之情。
水调歌头·春日赋示杨生子(之二)
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子当为我击筑,我为子高歌。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看到浮云过了,又恐堂堂岁月,一掷去如梭。劝子且秉烛,为驻好春过。
开篇“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感慨人生短暂而人事纷扰,与曹操《短歌行》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的意境接近。正因为如此,胸怀抱负之人更应该相互帮助,携手共进,即“子当为我击筑,我为子高歌”。“击筑歌”典出《史记·刺客列传》,说的是荆轲与好友高渐离之间的故事。渐离善击筑,荆轲常相唱和。起初两人常常在热闹的街市击筑高歌,后来荆轲赴秦刺杀嬴政,渐离于易水边为其击筑送行,荆轲遂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再后来荆轲被杀,渐离被熏瞎双眼,仍试图完成刺秦大业,失败身亡。张惠言这里是借此表明自己与杨生意气相投,志同道合。
接下来“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三句,说的是张惠言对人生际遇看得很开,认为一切都是小事,无须过于纠结。“胸中云梦”两句出自汉代司马相如《子虚赋》“吞若云梦者八九于其胸中,曾不芥蒂”,意为人生种种不快不过是过眼云烟或是一场梦境,只要接纳于胸,就不会再有怨言了。这三句写得意境深远,将人生不如意视作芥蒂小事,表现出张惠言旷达的胸襟。张惠言为何能如此?末两句“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给出了解释,以楚越两国作比,谓关系再近犹起风波,不必过于看重计较。“肝胆楚越”出自《庄子·德充符》,比喻虽近犹远的关系。
过片“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三句,以现代文来解释,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与其汲汲营营,不如闲散自得地生活。其中意味与上阕结尾“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是一脉相承的。“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是张惠言心中怀有的一种出世的想法:大伙儿超脱尘世,相视一笑,相饮而醉,忘却一切纷纷扰扰。但这只是一种想法,到“看到浮云过了,又恐堂堂岁月,一掷去如梭”这里,张惠言的态度就变了:他看到云卷云舒,反而害怕时光飞逝如梭,青春岁月一去不返。
唐代薛能《春日使府寓怀》诗中有“青春背我堂堂去,白发欺人故故生”句,这里张惠言截其意,表达的潜台词是青春易逝,人生易老,年轻人要抓紧时间建功立业。词末两句“劝子且秉烛,为驻好春过”总结全文,表明全篇主旨。“秉烛”谓抓紧时间努力进取之意。《古诗十九首》有“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曹丕《与吴质书》言“少壮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只有这样才能留住春天,不让好时光匆匆浪费。这也正是张惠言要“示”于杨生所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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