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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母亲的养育
母亲是生命之树
“人类家庭”是一个摄影图片展览，将环游世界并拍摄的照片制成书本展出，我一直记得其中的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位瘦高的黑人女性和两个孩子站在一起，他们的脸黑黑的，笼在阴影中。在对页上，引用了这样的箴言：“她是他们的生命之树。”
生命之树，是提供庇荫、家庭和保护的树，是你可以爬上去获取食物的树，是当你比现在小好几倍时看起来巨大的树。那就是你的树。
在世界范围的神秘主义传统中，生命之树是生命围绕其旋转的纵轴。相似的是，母亲是家庭和孩子情感生活所围绕的轴心。在公元前的漫长历史中，生命之树常被描绘成一位母亲，而伟大的母亲或女神也常被描绘成一棵树。
因此，树是母职的自然象征。树与它的花和果，与居于其中、环绕其周围的鸟兽，一起提供庇护和给养。朝各个方向生长尤其是向外伸展的弧形，使得它如同一个丰饶的源泉。生命之树的原型中有一部分就是这种慷慨和给予的感觉。
这一原型在谢尔·希尔弗斯坦的童书《爱心树》中有所体现。这本最初出版于1964年的书，被认为是爱和奉献的经典寓言。它是关于一个男孩和一棵树的故事，这棵树非常爱这个男孩，给了他自己的全部。她让他在树枝上荡秋千，为他遮阴，给他苹果吃，用树枝盖房子。她甚至让他砍下她的树干去造船。最后，当男孩老去，她只剩下一个树桩，还给了他一个休息的地方。
正如许多人明确指出的那样，男孩和树之间的关系很像孩子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树把男孩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她不断地给予、给予、给予。这是母亲角色的一部分，它有时和女性发展自身的需要形成竞争：在母亲的角色、与他人的关系之外，她还需要个人的发展。很多女性都为自己迷失在母职和伴侣身份中而感到遗憾。然而，如果一个女性还没有准备好至少要在生命中的某段时间里去照顾他人的需求，她就真的还没有为承担母职做好准备。
生活中有许多正当的理由可以解释一位女性可能没法完全承担起养育孩子的重任，但不幸的是，女性在这件事上往往没有（或没感觉到）选择权。由于意外怀孕或社会期待，女性可能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成为母亲。这样的女性通常还没有完全长大成人。她们对眼前的一切还准备不足。
如果你还有很多未获满足的需求，你就很难去奉献自己。然而，做母亲需要不断地付出。好妈妈在孩子冷时用自己的身体给孩子温暖，在孩子需要营养时提供母乳。她从自己的骨头中提取钙，供给未出生的孩子和正在哺乳的孩子。这是奉献自己的一个非常基础的层次。难怪“母亲”是牺牲的象征！
我们源自母亲
关于“我们源自母亲”这一断言有两个重要层面。第一是显而易见的生物学事实：我们是在母亲身体里成形的，我们由母亲的身体制造而成。第二是心理层面，母亲是我们人格、心灵和（心理）结构的一部分。就好像她是我们存在的一个层面。在接下来的几章中，你将会对这个问题有更好的理解。
我们是如何成为一个整体的，我们如何看待自己，我们的自尊感，我们对关系的无意识信念——所有这些都被我们的母亲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她不是唯一的影响因素，但是她以及我们和她的互动为所有这些提供了基础构建材料。
我们觉得这些基本材料是能滋养我们的还是有毒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和母亲互动的质量。重要的不是母亲做了什么，而是她的能量和她的爱。她在给宝宝喂奶的时候生气或拉开距离了吗？当母亲真的以一种爱的方式存在时，你会感觉到妈妈的乳汁和妈妈的心同在；当她并非如此时，她的乳汁就不能持久。宝宝吃奶时可能会觉得不对劲，可能是因为他没有被慷慨地给予，或是因为随乳汁而来的互动中有一些宝宝不想要的东西。
就像他们在童谣中说的，如果这种互动是好的，感觉就非常、非常好；当它不好的时候，结果就很可怕。当然，这种观点比一般情况更加绝对，非黑即白，但小孩子对世界的体验就是非常强烈的。你可以感觉到母亲是个内在的支持层——一层永远与你相伴的爱，你也可能感觉到仿佛身体里有某种僵死或有毒的东西。这种有毒物质是你从和她的互动中吸收的，也可能是来自她内在的毒素。
谁能承担母职？
我在整本书中都使用了“母亲”这个词，但我并不将它限定在生下某个孩子的女性身上——尽管这种关系，即便没能超越分娩（由于母亲去世或将婴儿送走），也在人一生中留下了印记。当我在本书中问及你的母亲时，我问的是承担这个主要角色的人，而“好妈妈”一词可以指任何一个在你生活中扮演照料、养育、保护角色，履行下一章所描述的那些职责的成年人。
这个人可以是养母、祖母、继母，即使是合适的父亲，也能胜任这些工作。家庭圈子以外的人可以帮助满足孩子的一些需求（甚至直到成年期）：老师、阿姨、朋友的母亲、治疗师、合作伙伴。当我们成熟的时候，甚至可以自己满足其中一些需求，理解那个缺失母爱的孩子仍然常常活在一个成年人的内心里，仍然渴求他儿时需要的东西。
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适应母职，但大自然已经尽其所能地让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们拥有一切优势。研究支持这样一种观点，即母亲们作为一个群体，会本能地做出婴儿喜欢的举动。瑞典的研究发现，即便母亲在外工作而父亲是主要看护人，婴儿仍强烈偏好与母亲在一起。
大自然也通过激素（特别是催产素）来支持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这些激素似乎使她们处于建立联结的情绪中，并且与建立联结的行为直接相关。母乳喂养使婴儿处于可以专注于母亲眼睛的完美距离。当然，发育中的胎儿在子宫中就已经和母亲建立关系，对她的心跳、声音、她通过腹壁的触摸和她的能量存在做出反应。
不幸的是，这些生物学上的优势还不足以让一些女性克服她们面对母职时表现出的准备不足。所以，“生母以外的人可以承担母职”是一件好事。
足够好的妈妈
母亲不需要完美，也不可能完美。如果这种完美存在，也是在孩子的眼中——当母亲做得足够好来满足孩子的基本需求，孩子就会全身心地崇拜母亲。这一点很有用，因为当你完全依赖一个人时，你就愿意相信他能做到。忽视一些小的疏漏或者不能完美同调的地方，并强调积极面，这既是好的心理策略，也是好的进化策略，因为孩子的良好感受也有助于母亲与孩子的联结。
“足够好的妈妈”是由著名的儿科医生兼精神分析学家唐纳德·温尼科特提出的，用来形容这样的母亲：为孩子提供足够的条件，让孩子有一个良好的人生开端。温尼科特认为，足够好的母亲的首要任务是适应婴儿。他描述了一个足够好的妈妈如何在开始时几乎完全适应了婴儿的需要，然后随着婴儿能够承受更多的挫折，逐渐越来越少地去适应。母亲如果继续完美地、即刻地满足婴儿的所有需求，将会剥夺婴儿学习新行为、发展新技能以及处理延迟和挫折的需要。
最近的研究强调了这一观点：要提供足够好的养育，母亲不需要做到百分之百的同调与支持，只需要在30%的时间里与孩子同步（意为和谐相处的状态，母亲与孩子同调）就可以。这个要求应该不算高吧？
按照心理治疗师、作家戴安娜·福沙的说法：“与天生的同步能力同等重要（如果不是更重要）的是修复不同步以便重新建立最优联结的能力。”足够好的妈妈需要修复每段关系中不可避免的裂痕。她不会总是表现得恰到好处，但她必须知道当她错过时该如何让它重回正轨。
研究表明，在这一点上，母亲从孩子那里得到了帮助。婴儿来到这个世界上，自带一种与母亲保持紧密联结的冲动和能力。他们还能充分利用母亲的修复能力。对一个孩子来说，修复关系中不可避免的中断可以增强自己的力量。相反，如果不能引起母亲的注意，在断开联结后无法重新联结，可能会让婴儿感到极度无力，对关系以及满足自身需求感到气馁。
当母亲没有足够同调地回应孩子的需求时，孩子最终会去适应母亲，而不是相反。孩子失去了他的核心体验，然后发展出了温尼科特所说的“虚假自体”。
好妈妈传达的信息
母亲如何回应我们的基本需求，能让我们知道自己对她是多重要。她是慷慨地（甚至喜悦地）给予我们，还是以一种有负担感、好像在说“你真烦”的态度来满足我们的需求？当她给我们换尿布、穿衣服的时候，她的抚摸是温柔而慈爱的，还是快速而略带粗鲁的？也许看起来动作很机械。她的眼睛在说什么？她脸上的表情怎样？她的行为和选择传达了什么信息？所有这些都是与母亲沟通的一部分，也塑造了我们与她的关系。它们共同构成了我们接收到的信息的基础。
我们先看一下“好妈妈传达的信息”，然后再想想我们中那些母爱缺失的人都从中听到了什么。
以下是好妈妈传达的十条基本信息：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
●我看见你了。
●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我尊重你。
●我爱你。
●你的需求对我很重要。你可以向我求助。
●我在这里守候你。我会为你腾出时间。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你可以在我身上休息。
●我以你为乐。
让我们更仔细地看看。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是孩子们听到的第一条重要信息。这条信息是通过那些能让孩子感受到“你有价值、受欢迎”的行为来传达的。
许多人认为，这种受欢迎的原初感觉始于子宫。当然，在孩子一生中的许多时刻，他们都会感觉到自己是否受欢迎。我认为这不是一种全或无的体验，而是一种程度问题，感到不受欢迎的孤独时刻很大程度上可以通过更多地让孩子感到有价值的体验来抵消。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这样的信息有助于我们为自己的存在感到高兴，有助于我们感到待在这个世界上、待在自己的身体里是舒服的。
“我看见你了。”
母亲主要通过精确地镜映和同调的回应（参见“母亲是一面镜子”）来传达“我看见你了”。比如，她知道我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知道我们的兴趣和我们对事物的感受。被看见就是被懂得。
“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你对我来说很特别”（通常是非言语表达）的信息告诉我们，我们是被珍视的。跟其他信息一样，这个需求和真实自我被看见的感受相匹配，这样我们就不会把独特性与一些肤浅的、外在的品质或形象联系在一起。
“我尊重你。”
当母亲支持孩子的独特性时，当她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控制孩子时，当她接受孩子的偏好和决定时，她就表达了“我尊重你”，并表达了她重视在孩子身上看到的东西。以真诚的方式感受到尊重与爱的孩子，将被允许去发现和表达他们独特的自我，而不是成为父/母亲的翻版或遵从父母规划的蓝图。
“我爱你。”
“我爱你”常常通过这些简单的词语传达，但要能体验到其中的诚恳和真实才有意义。很多孩子每天都会听到好几遍；也有人一辈子都听不到。重要的是，这句话不会让人觉得有控制欲，也不会顺带对孩子提出要求。
爱通过非言语手段传达时可能最有效，包括触摸、语调、眼神和面部表情、肢体语言和专注度。当环境提供了一种安全的拥抱和包容时（例如通过边界和规则来提供），这也是一种爱的感觉。
“你的需求对我很重要。你可以向我求助。”
“你的需求对我很重要”表达了一种优先级。母亲说的不仅仅是“我要照顾你，因为我不得不这样”或“等我做到再说”，而是“因为这真的很重要”。通过这一信息，我们感觉到母亲的关注来自爱和真诚的关怀。“你可以向我求助”是一种应允，它告诉你，不必隐藏自己的需求，也不必自己照顾自己的需求。
“我在这里守候你。我会为你腾出时间。”
“我在这里守候”是说：“你可以指望我。我不会在你眼前消失。”这通常与特定的需求有关，但除此之外，它的意思是“我是你生命中始终如一的存在”。这提供了一种放松和信任的感觉。
一个相关的信息是“我会为你腾出时间”，它表达了易得、优先和重视。不幸的是，太多孩子感到他们的父母没有时间陪他们。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也可以表达为“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或打击”。
安全感对孩子的放松和探索必不可少。如果没有安全感，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准备好了进入这个世界。没有监护人的保护，我们唯一的保护就是停止成长并在人格中建立防御机制。
“你可以在我身上休息。”
“你可以在我身上休息”可以表达若干意思。首先，它意味着一个受保护的空间，如果你必须保持警惕，就不能真正休息。它还意味着容易获得（需要母亲在这里，这样可以在她身上休息）和接纳。这是“有了我，你就有了家”的一种表达方式。我们都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在那里不需要表演，我们会在另一个人的陪伴下感到安定和抚慰。
“我以你为乐。”
“我以你为乐”肯定了孩子的珍贵。它对孩子传达的信息是“你真让人快乐”“在你身边，我很快乐”。当母亲看到我们时眼睛发亮，当她笑起来——我们就感受到了这一点。
“好妈妈信息”缺失时会发生什么？
当这些好妈妈信息缺失时，它们会留下特定的“漏洞”或缺陷感。根据前述列表，它可能是这样的：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
当我们觉得不受欢迎或不被需要时，我们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许我不在这儿更好。”它也可能导致极大的被抛弃的恐惧。一位女性小时候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被需要，每次和母亲去餐馆或自助洗衣店，都害怕母亲会离开她，再也不回来。对年幼的孩子来说，感觉不被需要，就失去了坚实的根基。
“我看见你了。”
如果母亲没有看见或理解我们，她就不能有的放矢地做出回应。比如，她也许会试着引导，却一开始就找错了地方。
如果我们一直没有被“看见”，就会有一种“隐身”感，无法确定自己是真实的。不真实的感觉可能是细微的、无意识的，也可能相当宽泛，让人迷茫。
“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如果我们感觉不到自己在父母心里很特别，就不会珍视自己。我们甚至可能会想，如果我是别的什么人，妈妈可能会更喜欢。
“我尊重你。”
如果我们感觉不到自己的能力、边界和喜好受到尊重，就学不会去尊重自己的这些部分。我们可能会产生一种无价值感和羞耻感，或无法实现真正的潜能。这也会让我们对他人过于迁就，而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我爱你。”
由于缺乏足够的爱，我们可能会得出结论：“真实的自己并不值得被爱。”结果，我们可能会怀着“如果顺从别人的要求，也许他们会爱我”的希望扭曲自己。
“你的需求对我很重要。你可以向我求助。”
如果感觉不到母亲愿意满足我们的需求，我们就会认为：“我的需求是可耻的、是负担。我不应该有需求。”
“我在这里守候你。”
如果没有那种“母亲守候着我”的感觉，我们就会感觉孤独。这会导致一种“我必须靠自己”的感觉。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如果没有那种被保护的感觉，我们就会感到生活不堪重负，觉得世界是危险的。
“你可以在我身上休息。”
如果在母亲身边还不能安全地做自己，我们就错失了情感联结的一个重要层面。和母亲在一起时需要保持警觉或表演，就永远不会在她那里感到无拘无束。
“我以你为乐。”
如果没有感觉到母亲和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们就会认为：“我是一个没人想要的负担。我希望自己能消失。我不该占用这么多空间。”我们畏首畏尾，学会隐藏自己的光芒。
你接收到的信息是怎样的？
●仔细阅读“好妈妈的信息”，留意你对其中每一条的情绪反应。这条信息感觉熟悉吗？（请记住，这些信息更多是通过行为而不是言语来传达。）这是你认为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吗？你的身体感觉如何？
●你可以将第一个列表中的每条信息与第二个列表中的对应信息进行比较，看看哪个对你来说更真切，尽可能地关注你体内的思想、情绪和感受。
和本书的其他练习一样，这可能会让你产生不舒服的感觉，所以你需要调整自己的节奏。如果你觉得承受不了，可以暂时放下，等准备好再回来，或者在一个支持你的人面前做这个练习。
缺失母爱意味着什么？
依据好妈妈传达的信息、第2章中描述的功能、第3章提及的安全依恋，或者第4章提及的有滋养功能的抚摸、爱和其他构建模块，如果你没得到足够好的养育，便是“缺失母爱”。是的，你得到的养育足够你活下来，但还不足以支持健康的自信、主动性、适应力、信任、合理赋权、自尊，以及在这个充满挑战的世界上茁壮成长所需的其他许多特质。
你越清楚地看到自己缺失母爱的方式，就越能主动弥补它们。让我们来进一步了解缺失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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