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半夜了，可我还没找到住宿，怎么办，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女孩，在这样的夜晚，会很容易出事的。刚才的几个毛头男孩，现在还让我心惊肉跳的呢。虽然，从他们言行，还是些在校的初中生，比我小，但他们几个人，且一上来就说那些肮脏话，还满嘴的酒气。
其实，也不是没有旅社，在我前面就有一家，只不过，我口袋里只剩下十元钱了，且自从早上吃了两个馒头到现在，我还没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水呢。而旅社里，最少的一个晚上，也得二十元，当然是只提供一张木床一张草席没有被单枕头的房间。难道，今晚只能露宿街头吗。那后果，我可真的不敢想象。在出门之前，就听说，这地方的治安很乱，经常有抢劫的事发生。在白天，我还听说，几天前，这附近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呢，年纪还和我差不多呢。
再进去问问，这么晚了，没人住宿了，也许他们会降价。
“还有房间吗？”
“没有了。”
“喔。”
“不过，楼梯那有间杂货室，你要不要，只十元。”
“杂货室？不了。”
走出那间私人旅社。我抬头看看天，原本晴朗的天，怎么突然飘起雨来了。怎么办呢？总不至于今晚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吧。要不回去睡那间杂货室，虽然，不安全，但总比露宿街头的强。
“小姑娘，要住宿吗。”
“是的。”
“那你跟我来吧。”
“可是我只有十块钱。”
“没关系的。不要你钱。”
“真的。”
“真的。”
我四下望了望，没有别的人，连虫的叫声也没了，静，一种压人胸口的静。
“都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人呀。”
“那你。”
“我呀，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想找个人聊天。”
喔。原来是这样呀。听说，城市里好多老人，都是一个人过的。她们都很寂寞，她们甚至为了能够找个人跟她们说话，不惜花钱请人跟她们聊天。想来，这为阿婆，也是这样吧。想到这，我防备的心才解除，何况，她是个老奶奶，且听她口气，是个慈祥的老人。再说了，即便有什么不对，她也奈何不了我的。我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把她推倒，然后自己跑开。她要追也追不上我。
“孩子，别担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原先也有个孙女。她人呀，可长得好看了。谁见了谁都说她好看，都喜欢她。”
“那你孙女呢。”
“我孙女呀，她念书去了。放假了才能回来。我也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想来，她现在一定长得跟你一样高了。”
就这样跟阿婆走着，走着，灯火越来越少了，已经到了市郊了。再走下去，连路灯也没了。
“阿婆，还要走多远呀。”
“就到了。”
“我走得腿都酸了。快要走不动了。”
“到了，孩子。”
门无声地开。“就这了。”
“没有灯吗。好黑呀。”
“电线坏了，我叫了几次，也没人来修。”
“那你怎么过呀。”
“来，你跟着我，我带你上楼，房间里有蜡烛，你点了就是了。”
握住阿婆抓过来的手，好冰冷的手呀，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阿婆 ，你是不是病了，你的手什么这么冷呀。”
“哎。人老了，都这样的，等哪天你老了，也跟阿婆这么冷了。”
“阿婆还没老呢。阿婆还这么能走，我都差点跟不上了。”
“好了，到了。你进去吧。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煮点面条给你吃。蜡烛就在桌子上，还有火柴。你自己点上了。”
“嗯。谢谢阿婆。”
我的话还没说完，阿婆就走到楼梯拐角那了。这阿婆，真是的，手脚还是这么利索，走路无声无息地。我摸索着点上蜡烛，漆黑的屋子，瞬间亮了起来。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到处贴满了某明星的画像，在桌子上，有面镜子，镜子的前面摆放着些女孩用的化妆品，桌子的右边，有个小镜框。拿起镜框，框里有一张明媚女孩的照片，一头飞扬的黑发，小巧的嘴欢喜地张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好了，面煮好了。你吃吧。”
我吓了一跳，镜框落地，哐啷的一声，四分五裂。
“我，——”
“摔了就摔了。再弄一个就是了。你先吃点东西吧。一定是饿坏了。”
“我明天去买个镜框回来。”
“别慌。等明天再说吧，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我把照片捡了起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去接阿婆递过来的碗。
“满点吃，别噎着了。吃不饱，阿婆再去煮。”
擦了擦嘴，我对阿婆说，不要了，饱了。
那晚，我吃完面条后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我确实太累了，只记得，阿婆就坐在床边，对我说，苦命的孩子，睡吧，睡吧。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我看到桌子上留着张字条。上面写着：孩子，阿婆有事要出去，早餐已经煮好了，就在厨房里。可要记得吃哟，只有吃了早餐才能出去玩。还有，记得出去要关门。
我喊了几声，没人应，我想，看来阿婆真出去了。我下了楼，进厨房，厨房的饭桌上，果然摆着碗面条。
那天，我没等阿婆回来，就离开了。因为，有个朋友打电话过来，说她那边的厂子急招人，让我马上过去。我在桌子上留了张字条，告诉阿婆，等我找到了工作，一定会回来跟阿婆聊天。
“就是这地方，就是这栋楼。”
“你确定了。”
“确定了。”那天关上门后，为了能够记住地方，我还特意左边的墙上写上我的名字呢。
“你看，我的名字还在这呢。”
敲了敲门，没人应。阿婆又去哪了呢。
“你问住那房子的人呀。”
街斜对面不远处的粉店里，我问店老板。店老板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看得我浑身起皮疙瘩。
“我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
“喔。那你应该知道呀。他们那一家人呀，都死了。”
“死了？”
“是呀。死了。”
“什么时候？”
“十几年前的事了，先是她的儿子和儿媳妇出了交通事故死了，她跟她孙女一快过。但也没多久，由于她孙女漂亮，有一天晚上，在街上被几个流氓抓去糟蹋了。女孩一时想不通，在房间里自杀死了。那阿婆就天天晚上出门去找那些罪犯，说要为孙女报仇。不久，也就死了。听说，她就是守在孙女的床边死去的。”
“那后来呢。”
“后来，那房子就没人住了。因为，夜常有人看见阿婆在房子里走来去的。”
梆的一声，我手里的碗掉落在地，浑身发冷。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们女孩胆子就是小，一说到鬼，就把你吓的。若是真的遇上了鬼，那还不是死定了。”
我没再说什么，急忙拉起我的朋友，离开了粉店，离开了那地方。
多年以后，每当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起阿婆，想起那晚我吃的面条，肚子里，好像有百来条虫子在乱动。冷汗，冒了一身，把被单弄湿了。（覃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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