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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黄小贰
有一年暑假，我妈给我和我姐报了一个德语班。
每周五天，我们吃罢晚饭出门上课，电视剧播完的时间放学回家，然后洗漱睡觉。一个原本又要买可乐喝又要抢电视看的暑假，我妈花点钱就打发过去了。
其中一日，雨从白天开始下，下到傍晚，地上积水已经快到膝盖。我后来对大雨如注一词的注解，就是那天的情形。其实大概也经历过更大的雨，但毕竟没有像那天那样直面过，因此也无从考证了。
那天晚上，我们照旧吃饭，然后一家人自然地、没有任何争议无需犹疑地，姐妹俩就撑着伞顶着风，如常出发去上课了。
风雨大作，一路漆黑，无人无话。走到教室里时，自然身上已经全湿。坐定不久，老师也落汤鸡一样地按时到了。那天的课，老师讲的很随意温馨，她把仅有的几个到场学生围到一起，说大家在这个天气能来上课很了不起，看起来都是真心爱德语的人，于是跟我们聊了一晚上的德语小说和电影。
我那时才十多岁，所谓真心爱德语，其实是沾不上边的。后来浑浑噩噩到暑假结束，和德语的露水情缘，也不可避免地终结在最后一堂课上。
既然谈不上热爱，为什么还要顶着狂风暴雨去上德语课呢？大概只能说，记得当时年纪小，习惯上学不迟到。
我爸妈那一辈人，拜托他们记得带户口本、和他们约在地铁几号口相见，永远不需要担心不靠谱或迟到。年纪小的时候，每天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心里从来不曾有过上学还能请假缺席的概念。不喜欢、太麻烦，距离远、要起早，都不是不做的理由。
后来高中开始住校，是我看到自己价值观之外的行事方式的启蒙岁月。我发现这世界，有人会因为通宵看了流星花园可以称病不去教室，也有人会说因为送了腿伤的同学去医务室所以物理课才迟到，还有人会因为去听一场美术讲座而逃掉晚自习。
我渐渐了解到，不是每一件事情都需要用尽全力去做的。自己特别喜欢的东西比如小说杂志，可以多花一些心思；不太喜欢的比如篮球课化学实验，可以偷偷懒。工作之后更是如此，一天有限的工作时间，你这个项目有收益有价值能带GMV吗？不能？那为什么要做呢？
懂得用自由而有所取舍的态度生活之后，人自然会轻松一些。
南方最近终日暴雨不停，我上周五被电闪雷鸣叫醒的时候，身体有些不适，于是算计了一下，在这样的大雨天上班的现时代价和后患，以及请病假的成本，决定倒头继续睡。
从前下多大雨都要去上学的我们，如今连看剧到半夜、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前一天忘记洗头，都能成为第二天请假不上班的理由。人的成长与堕落并存，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有时看到我爸从小区河边挖来泥土给龟背竹换盆的时候，还是会羡慕他这样从不计人力成本、单纯要把一件事做到的生活态度。看到起早贪黑的初中生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时候，还是会怀念曾经在狂风暴雨里也要去学德语的自己。
不得不承认，那样习惯上学不迟到的岁月，它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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