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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罚李桂龙

时间:2020-09-15

放假走进体罚室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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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罚 李桂龙 一 六合中学的外语老师彭小娟夹着备课本正准备到德育处签到,只见刚从里面出来的杨敏老师一个劲儿地向她使眼色。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走,吊在胸前的手机就响了一下,短信息:别去德育处,有家长找你的麻烦。 彭小娟的头嗡地响了一下,心里一阵发紧。一个趔趄,差点把脚崴了。掉转头,高跟鞋笃笃笃地向教学楼急躁地走去。苗条的身子晃得有些零乱。 究竟是什么事儿呢?这年头老师稍不慎就犯了错儿,侵犯了学生的权益。听说上海虹口区幸福四平实验小学的学生最近拥有了六项课堂权益:上课插嘴、喝水、上厕所、随自己的心意选择同桌、打瞌睡……老师千万不能忽视学生的课堂权益,否则你这个老师就违“法”。校长陈兵在会上不止一次引用这个改革成果,语重心长,告诫老师们千万不能体罚学生。然后列举了牛段中学的事例,一女老师打了学生一巴掌,结果说是引发了该生的神经分裂症,全国各大媒体口诛笔伐,索赔32万元…… 是福是祸?是祸躲不过。果然刚走到教学楼前,陈校长就打来了电话,让她到德育处来一下。彭小娟的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百把米的距离却走了十几分钟。“家长找她彭小娟有啥子事呢?是哪个学生的家长?”这里的老师已产生了条件反射,一听到有家长找就知道不是好事。她抓紧时间努力回忆了近一周来的事件,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得罪哪一个学生呀。前天是中秋节,学校没有放假,下午第一节英语课时,一个叫张杰的学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彭小娟便气愤地抽了他一耳光。这家伙没一点事,仍然嬉皮笑脸的,说:“妈呀,好险,玉女追魂掌。”弄得她也忍不住笑了。 说实话,这世界上恐怕有90%的老师不喜欢那种调皮捣蛋成绩差尤其是干扰老师上课和其他同学学习的学生。老师也不是圣人,喜欢乖孩子、好孩子、聪明孩子、漂亮孩子,这是人的天性,没错到哪里去。何况这些成绩差的学生直接影响到老师的聘任、工资、奖金甚至饭碗。更可怕的是他自己不读书成绩差不说,还要把一批同学拉下水,这叫做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彭小娟不喜欢张杰。这孩子的缺点实在是太多了:学习成绩差,上课讲小话,经常打点架,逃学泡网吧。并且嘴臭,动不动就是“他妈的B”,出口成“脏”。班里的女同学都不愿意坐在他的前排,因为他上课经常摸女同学的辫子。一个人脸面上的东西如鼻子嘴巴等,不可缺少,但也不能多,多了也就画蛇添足了。偏偏张杰的左耳处多出了一颗约有两三厘米长的粉红色肉痣,十分显眼,像一截微型的阴茎。 彭小娟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刚刚从青春期中走过来。她对同事说:“张杰这孩子,看人的眼神有点儿邪乎。”同事就抿着嘴笑,说:“看谁有点儿邪乎呀?是看你吧。如今的孩子呵,一个个都呷了催化剂似的。” 的确,张杰有点儿早熟。这早熟可能跟他喜欢泡网吧有关。有同学反应说,张杰经常在网吧里看黄色图片。 彭小娟推开德育处的门,几双骨碌碌的眼睛便一齐转向她。陈校长指着一个三十多岁、瘦精精的汉子说,这是张杰同学的家长,大树村的张得时同志。另外还有一个20来岁的年轻人,面目有些狰狞,剃了个平头,眼睛圆圆的,眉毛是个倒“八”字,说话瓮声瓮气,时而夹两句普通话。他自称是张杰的叔叔。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的是一个嘴唇薄薄的老头。 瘦瘦的家长先是陈述了简单的事实:“我家杰杰这两天老说脑壳痛,耳朵嗡嗡地叫,说话声小了还听不清。追问了好几回,他都不敢说。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是你彭老师打了他,把耳朵打出毛病来了。跪一下,骂一下,用竹丫抽,只要不伤筋动骨,弄破点皮肉,我是不会来找老师的。”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彭小娟一听,傻眼了,呆呆地立在那儿不知所措。这怎么可能呢? 陈校长提醒她说,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该负责任的我们要负责任。 彭小娟整理了一下情绪,便红着脸有些语无伦次地讲述了事件的经过: 前天下午第一节英语课,张杰的位置还是空的,班干部说他在胖子网吧玩。过了八九分钟,张杰才姗姗来迟,报告都没喊就进了教室。彭小娟也没说他什么。可是,才安定了几分钟,张杰就不老实了,先是自由走动,干扰别个同学听讲,接着又和刘泽躲在凳子上打扑克。刘泽也是班里的一大“天王”,任课老师都不敢轻易批评他。虽说他长 得个子矮小营养不良,但是他叔叔刘乘风却是六合镇跺一脚可以地动山摇的黑道人物,说砍谁的一只手,就决不会错砍一只脚。他以前在广东干打打杀杀的营生,据说前不久回来了,在六合镇开了一家赌场。 出于一个老师的责任,彭小娟就批评了张杰和刘泽。张杰却满不在乎地说:“我这辈子又不打算出国,这abc学了有啥子用?我读不读关你屁事!”这话噎得彭小娟胸闷气短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彭小娟就要求那些基础差的学生默写26个字母的大小写。因为班里还有十来个学生写不全26个英文字母。刚默到第二个字母B,张杰和刘泽就嘎嘎地坏笑起来。 这里的孩子都知道“bi”有个特定的含义,这地方的人粗俗,男女老少骂人嘴边常常少不了这个词,差不多已形成了一种地方文化。所以孩子从两三岁起就开始接受“bi”文化的熏陶,并能运用到生活中来。“妈的bi”是个口头禅,惯用语,应用极为广泛。 刘泽和张杰挨了彭小娟的批评不服气,在默写字母的过程中就故意借题发挥一唱一和,和老师作对了。 刘泽说:“张杰,我来念,你就默呵。A——” “A我会写呢,这东西就是扑克里的黑桃尖。”张杰一边装模作样地写,一边大声地说。 “B——”刘泽接着念,他把音故意拖得很长,差点要绕梁三日而不绝。 “什么B?怎么写的?”张杰说,“我真的不记得那‘bi’是个什么样子了。” 教室里响起了一阵窃窃的笑声。 “连‘bi’都不知道写,你没有看过?你妈是怎么生你的?”刘泽说。 “你妈的bi,你小子骂人,看老子揍死你个狗日的!”张杰嬉笑着回骂道。 这两个家伙的声音实在太刺激了,教室里终于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彭小娟又羞又恼,就气呼呼地走过去甩了一耳光…… 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弄清楚了,德育处办公室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一直铁板着脸孔的张杰他爸也忍不住笑骂道:“这鬼家伙,他妈的臭bi!”气氛趋向活跃。于是,人们又胡扯了一通,眼看快要偏题了,坐在窗户边的那个一直没有言笑的老者就咳嗽了一声,说:“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三字经》上说‘人之初,性本善’,子女四五岁就进了学堂,就交给老师管理了。学生这样不知礼仪,实在令人心痛呵!‘苟不教,性乃迁,教不严,师之惰。’古人又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才。’但是不能下重手,不能当着阶级敌人斗。人之子女,己之子女,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伤了、残了,这话就不好说了……” 这老头的话音 一落,彭小娟就觉得无话可说了,尽管她能和外国佬流利地对话。现在,她脑子里储藏着的七八千个汉字和五六千个英语单词没有一个用得上的。沉默就等于理屈。 “陈校长,事实摆在那里,你说怎么办?”家长说。 “好吧,先治疗孩子,到镇医院检查检查,这是大事。没有什么大碍,我们坐下来再谈。其实,老师和家长的心情是一样的,唯愿子弟成才。”陈兵站起来,躬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分烟,脸上堆着十二分的笑,但笑得有些勉强。近来,这样的麻烦事儿接连不断,他几乎每周都在这儿向家长陪小心、陪笑脸、陪骂。他自嘲是“三陪校长”。 镇医院给张杰作检查的是一个叫万标的中年医生 ,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人很胖矮,眼睛眯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听说是老师打伤了学生,便来了精神,觉得这病就好治了。处理此类问题的基本原则是这样的:让家长出口气,高兴点;让老师出点血,倒霉点。这就差不多了,点到为止。这年头,医院里的生意很不景气,工资都发不出,技术稍好一点的就在外面搞私诊、走穴。他左瞅瞅,右看看 ,望闻问切,又拿出听诊器按在张杰的胸部上折腾了一翻。张杰一个劲儿地喊痛,头痛,耳痛,全身什么都有点痛,捂着耳朵说听不得声音,声音就像小虫虫往耳朵里钻。张杰他爸的脸色当场就垮下来了,非常难看。最后,万标医生说:“可能是因外力突然打击,耳膜受了损伤,影响到了听觉。另外,脑部也受到了一定的震荡。” 陈校长也慌了,看来问题确实严重。彭小娟却感到十分纳闷,她反复回忆,那天她的手指仅仅只碰着了张杰的耳廓,根本没下几分力气,那家伙的耳朵咋这么不中用呢?难道是面粉捏做的?电视里搞表演的,那耳朵能拖动一辆汽车呢。 万医生又仔细地询问和检查了一遍,说还好,还好,没什么大碍。要打三天吊针消消炎,到这里打可以,拿药回去打也行。一共是365块钱。 彭小娟看着那单子自言自语地说:“要这么多钱呵?” 万医生有点不高兴地说:“这还多?人家的耳朵聋了咋办?”然后,他耐心地用语言加手势解释了耳膜是怎么回事:“瞧,就是这么一层薄薄的东西,容易破裂,若是穿了孔就麻烦大了。它就像女人的处女膜一样,这东西很重要,也容易破裂。现在做个处女膜修补手术要一万块呢,三百多块钱你还嫌多。”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把彭小娟弄了个大红脸。 二 彭小娟体罚学生打伤耳朵的事儿不胫而走,并且愈传愈奇。先是说老师打破了学生的耳朵,慢慢地又演变成了打破了脑壳。先是说这个行凶者只有一个女老师,慢慢地传闻成了把学生跪在办公室,十来个老师轮流抽他一个耳光,于是就把耳朵打破了,脑袋也打肿了,现正在医院急救…… 快放学时,学校大门口已围了一堆人,吵吵嚷嚷,不可开交。住在校门口兼保卫和守门的陈铁牛老师正在小商店和几个家属打“斗地主”,听到叫骂声,三步两脚就钻了出来。一看,是两个妇女在叫骂。 “我的乖乖儿呀,可怜呀,送到学校来挨打呀,打破了耳朵打破了头呀,狼心狗肺的妖精婆呀——”骂得很押韵,一唱三叹。这个妇女是张杰的娘,叫刘瑛子,刚从广东打工回来。 另一个是张杰的姑妈,在六合镇上开超市,很有钱,财大便气粗。她挥着肥嘟嘟、白胖胖的胳膊嚷道:“哪个是彭小娟这婊子,叫她出来!出来!!看我不撕烂她那张臭bi!出来,出来呀——”她向教学楼坚强有力地挥着巨手,仿佛这样一挥手,就能具有某种魔力把彭小娟从某个房间里拉出来似的。唾沫星子白白亮亮,硕大肥壮,在夕阳里闪着灿灿的光芒。 彭小娟刚准备横过马路到食堂去就餐,食堂在学校对面。她已经有两餐没有吃饭了,心情刚开朗一点,有了点食欲,见那里高声叫骂着彭小娟,又羞又怕。这个女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慌忙向后撤退,躲到房间里把门死死地闩着。 看热闹是人的本性。一热闹,制造热闹者便兴趣更高、劲头更足、创造性更大。小镇上的人专程跑到学校来看热闹,马路上的行人都停了脚步,连那辆还有30公里路程的班车也停了下来,满足车上人的愿望。又刚好碰上学生放学,上千人围观,场面壮阔无比。那两个妇女便骂得更有劲了,语言也更具杀伤力。 校长陈兵无计可施,只好怒目圆睁地驱赶着围观的学生:“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孩子们笑笑,并不多大理会,这边散去了一个缺口,那边又潮水般地涌过来填充。陈铁牛挥舞着一根短短的木棍子,大声地吆喝着,矮矮胖胖的身材,转动起来很不方便,显得笨拙可爱。同学们暗地里称他为“黑猫警长”。除了学校领导外,其他老师大都怕惹火烧身,远远地避开了,或者躲到窗口里去眺望。后来,教导处李主任在食堂里找来了两个教师家属,一个和刘瑛子同村,另一个是张杰姑妈的牌友,曾一同做过生意,有些交情。这样才好说歹说拉拉扯扯地将她们劝开。 陆陆续续地,便有些老师走了过来,一起叹叹气,一起苦笑几声。 “陈校长,这是学校呢。不能叫人这样糟蹋,得想个法子治治。” “你说有什么法子?现在学生是上帝,家长自然就是上帝的爷。上面也怕闹事,只讲稳定,出了事也不会给你撑腰担担的,稳定是政治。” 李黑三老师说,那两女的我认识,还带点亲。哎,都是有来路的人呢。张杰的姑妈在镇上是出了名的人物,绰号“惹不起”。她有个什么哥在县里当组织部长,于是扯着虎尾巴发威,在这个小镇上见官大三级。至于张杰的娘,13岁就跑广州,长年在外打工,也不晓得搞么子事,反正蛮有钱。 正说话间,陈兵腰间里的手机唱起了国歌。一接听,是六合镇教育组方组长打来的,说是知道这件事儿了,事态比较严重,要学校尽快采取有力的措施,安抚好家长情绪,消除不良影响。陈兵说,您放心,我们正在处理中。刚把手机别进腰里,铃声又响起来了。这回是镇里毛书记和刘镇长,脾气很大:“怎么搞的嘛,出了事情要积极处理,争取主动权。让家长到学校里来吵,影响多坏,你们知道吗!赶快到镇里来,把这个事儿汇报汇报。” 天渐渐黑了下来。学校请了个车准备上门去做家长的工作,彭小娟老师登门道歉。彭小娟哭丧着脸说:“今天上午不是在医院里赔了医药费,把事情处理了吗?”陈兵说:“哎,情况有变呀,你没看见放学时的场面?只怕这个问题闹复杂了。还是争取主动吧。体罚了学生,这事儿就违了法,再不主动点,就是错上加错了。忍辱负重一回吧。” 彭小娟抹了抹眼泪,犹豫了一阵,还是上了车。陈校长带队,同行的还有教导处张主任、张杰的班主任丁国保老师及李黑三老师,镇里也派了一个副镇长同去。大树村离学校大约有二十来里,盘山公路,坑坑洼洼,车轮子就像彭小娟老师的心一样蹦蹦跳跳忐忑不安。跑了个把钟头才到。 月光淡淡,屋场也不大,狗却很凶恶,冷不丁地从黑暗里冲出,咬住你的裤管,但不下口,汪汪汪地吠得人毛骨悚然。彭小娟像被人绑架着一般走进了张杰同学的家。彭小娟紧挨着陈校长坐在一个光线很暗的墙角里,把脸埋着。李黑三老师转进转出打招呼,显得很熟络,嘴也甜,表姑妈、大婶子一个劲儿地问候。副镇长先是从今年的农业税减免谈起,讲党中央如何关注三农问题,然后就问了他们一家的经济收入状况。张杰同学躺在病床上,似乎已经睡觉了,床边还挂着吊瓶,白色的液体正一点一点令人心焦地进入他的静脉。他的奶奶一直坐在床沿上,每隔几分钟就给张杰掖一下被角,看看那一张无辜受害的小脸,无限慈祥、心痛。 班主任丁国保先是介绍了张杰的学习情况,当然是在挖空心思总结成绩。“这孩子嘛,聪明活泼,智力好,人缘好,作业做得工整。只是嘛,嗯,学习上还不太主动,有些贪玩。十来岁的小娃娃,哪个不贪玩?您说是不是?再努点力,明年考个县一中是不成问题的。你们村不是有8个孩子在我们学校里吗?就数他最好。”这么一说,连丁国保自己都感到有点肉麻了,他没有奉承过领导,也没有奉承过老婆,今天却不得不奉承学生。但话一说过头,疑问就来了:这么好的学生,还体罚成这样子,那你们老师是怎么搞的?那些不听话、调皮捣蛋的孩子你们还不是天天在打在罚在骂在搞法西斯专政! 表扬完毕后,丁老师便上前关爱地摸了摸张杰智慧的脑袋,替他抻了抻被子,然后递上慰问礼品——红富士、香蕉、水梨罐头、脑白金。张杰的奶奶把东西一 一收了,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我可怜的乖孙孙呵,你们咋这么狠心呵!” 老奶奶一开哭腔,气氛便紧张起来了。站在门外、窗外的人陆陆续续地进房落坐。张杰的堂叔和五表哥打电话来说车子还有半小时就到,他们是从市里打的士回来的。接下来,彭小娟便被众人训斥得昏头转向体无完肤,仿佛剥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示众一般。 “她像个什么老师,这么毒心,将来谁敢要她,贩千家万家的贱货。” “我们调查过了她的底细,读初中时就和老师谈恋爱,在高中还堕过胎……” 这些语言像是“小李飞刀”,百发百中,刀刀命中要喉。从出生到现在,彭小娟从未当众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恨不得一头碰死算了。眼泪冰凉冰凉的,没有生机。渐渐地,灵魂都有些麻木了,才使得那些话语对她丧失了杀伤力。 陈校长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同志们呃,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饭可以乱吃话还是不能乱说,要讲点分寸,要文明一点嘛。” 站在窗户边上的一个妇女当即就反驳:“怎么啦?我们是没文化的农民,不知道讲文明。你们是老师,你们是怎么文明的?就是野蛮地打人吗?把人家的孩子打成这样了,还不允许人家说。如今言论自由呢。” 副镇长慌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气也发了,火也该消了。但那些话都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今天,我和学校领导及彭老师来,一是彭老师登门道歉,二是慰问张杰同学,三是和家长协商解决矛盾。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只能向前看,争取圆满地把问题了结。” 然后,各方派出代表在另一个房间里举行谈判,副镇长和李黑三老师以中间人身份从中斡旋。最后达成共识:一切从孩子的健康出发,从让家长放心的角度出发,明天再到市一医院作CT检查。 第二天,双方便带着张杰去了市一医院,检查结果是左耳耳膜穿孔1.1毫米。既然耳朵有这么大的问题,脑袋及别的地方有没有问题?接下来是全身检查,尤其是头部,从正面、侧面、后面、顶部分别做CT彩超。陈校长这下也慌了,彭小娟则整个人木偶似的,想不到惹了这么大的祸。她留在这儿反而增添了家长们的仇恨,陈兵便悄悄地打发她先搭车回学校去了。 刘瑛子搞不懂耳膜穿孔1.1毫米究竟有多严重,搂着张杰在医务室大哭起来。张得时冷着脸向陈兵提出住院治疗。陈兵有些为难,便用眼睛询问主治医生的意见。医生慢条斯理地说:“耳膜愈合是要几天时间,好好地照看一下,打点点滴,消消炎。这孩子的耳朵正在愈合中。可住院也可不住院。” 陈兵把张得时拉到一边去打背面商量:“住在医院里也不好过,吵吵嚷嚷不利于休息。再说费用也高。不如把这住院的钱给张杰买点补品,过几天再来检查检查。咱们都是农村人,挣个钱儿也不易。” “怕用钱?当初就不要打人嘛!老师体罚学生是犯法呢,你们知不知道?那好,三哥,这住院的钱我出。孩子的问题是大事,你们乡下医学条件又差,误了事可别怪我没说!”说话的是张得时一个在市里帮某个单位开车的老表,叫张再望。他的户籍还在大树村,不过在外面混了七八年,见的世面宽阔了些,村里人在市犯了事儿或是遇了什么麻烦,经常请他“了难”。 陈兵也生气了,心想:你又不是家长,在市里帮人家开了个鸟车就神气活现了?出来才几年,城里的普通话还没念到位呢。 “这位老兄,你是……” “我是张杰他表叔。交通局的。” “哦,也是国家工作人员嘛。我们主要和学生家长解决问题,不要把事情搅得那样复杂。” “什么?”张再望听出了弦外之音,眼一瞪,火气便扶摇直上天门穴。“既然你们学校是这个态度,那好!好!好!我去找你们教育局的李局长。”他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一拉张得时的衣袖嚷着说,“三哥,这事不要他们管了,不要他们管了,直接把杰杰带到教育局去,找他们的李局长!就这样办!” 这两天,陈兵也实在受够了窝囊气。估计彭小娟也上了车,风头是避过了的。他若不再强硬一点,拿点脾气出来,这窟窿恐怕会越来越大。于是,也上了火气说:“吓唬谁呀!你爱找谁就去找谁,找教育部长都行。人应该知进退,别老拿自己当大爷耍。”说罢,掉头就走。 张得时看看张再望,张再望看看刘瑛子,刘瑛子就明白了,跟过去,低了声说:“陈校长,莫听他的,他就是这么个毛剌剌的性格儿。我们做家长的不是没说什么吗?” 陈兵也见好就收,顺坡下驴。真的告到教育局去,又要被骂得狗血淋头。这两年,李局长上任,事故接连不断,这局长也做得很不顺心,提心吊胆。先是南湖乡中心校学生集体中毒事件被教育部通报了,接着是牛段中学体罚案闹得全国沸沸扬扬,再是毛洞中学乱收费差点搬上了“焦点访谈”…… 陈兵说:“你们不放心就到这里住两天院再看吧。”说完,便去交费处开了票,180块钱一天。医院生意实在太好,床铺都满了,没办法,便在309病房加铺。张再望瞥了一眼,很不满意,嚷着要转到350元一天的特护房去。刘瑛子就丢了他两眼说算了算了。一张钢丝床拖了过来,雪白的被单散发着漂白粉和苏打粉气味。陈兵又买了几斤水果,给刘瑛子留下了400块钱才离开。 病房里有四个人,一个是肝硬化,一个是小腿骨折,一个是乳房切除,一个是肾结石。叫的叫痛,流的流泪,哎哟之声不绝于耳。加上陪护亲属,一间病房挤了十来人。 护士问:这孩子用什么药挂什么针? 张得时看看医单子说:“被学校老师打的,是耳膜穿孔1.1毫米,就打吊针吧。” 护士小姐笑了起来,说:“好吧。”走到门口,又回身笑了一下,意味深长。这白衣天使很漂亮,回眸一笑百媚生。倒是给这病气沉沉的房间里留下了一股春天的气息。 三 彭小娟怎么也想不到张杰会耳膜穿孔。她把那天的情形回忆了上百遍,虽说她的手指与张杰的耳朵是进行了零距离接触,但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呀。那神奇得似乎像《天龙八部》中段誉的六脉神剑,一不小心使了出来,吱的一声戳破了张杰的耳膜。 周前会上,陈校长再次告诫老师们要嘴稳、手稳,要吸取彭小娟老师的教训,千万不能体罚学生。“彭老师是吃了大亏的,这事还没有‘了难’,现在的家长法律意识又强,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你下不了台。”老师们都沉默了。这一回是彭小娟倒霉,下一次会轮到谁的头上? 彭小娟的不幸遭遇得到许多老师的同情,当然也有兔死狐悲之感。一些平时吃过这方面的亏或经验丰富的老师便你一言我一句地来宽慰她:“蚀财免灾,姑且就把它当做一次灾难吧。” “吃一堑,长一智。做老师的本来吃的就是一碗怄气饭,怄过这场气,以后就心态平衡多了,就不会体罚学生了。” “要想开一点,你打他干吗?学生不听话就让他不听话,不读书就让他不读书,只管把那45分钟的经念完就算了,你还想普渡众生不成?” 听了这些劝慰,彭小娟的心里好受多了。毕竟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话能说到点子上。于是,脸上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是呵,比起牛段中学的那个女老师,她是幸运多了。那个同胞要赔偿32万不说,还把工作给开除了,据说人也疯了,婚也离了,家也散了,真个是“家破人疯”。那个女老师也就是打了学生一个巴掌,说是打成了精神性分裂症。这问题是没法说清楚的,媒体一起哄炒作,全国人民对老师的愤恨便集中发泄到这一巴掌上来了。后来到湘雅医院、北京医科大学鉴定,结论是至少她这一巴掌起了诱导性作用。一个人的成长哪里不经过几巴掌?被父母抽两三个耳光,被小混混扇三四个巴掌,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呵!但老师的一巴掌就把这精神分裂症给诱导出来了。人呵,点子一低,一粒老鼠屎都能制造出关天的人命。 历史老师李小三说,小彭呵,我以前也吃过大亏,你知道我现在是怎么上课的吗?学生吵闹逗笑,我就把自己变成聋子。学生睡觉打牌看小说,我就变成瞎子。六根清静得很,快要成得道高僧了。做老师做到这种境界,就绝不会体罚学生了。 但是,接下来彭小娟又动摇了。她是一个老师,一个人民教师啊!她怎么能把一个人民教师的责任感、事业心丢开呢?再说,这类学生毕竟只是一部分,你不批评他、教育他、帮助他、对他们熟视无睹麻木不闻,不是更加放纵了这些孩子吗?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甚至是逼着他们往歧途上走得更远吗?退一步说,这些家伙在教室里大闹天宫而没法去制止,甚至还是他们的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权益,你这课还上得下去吗?关键是那些想读书的孩子怎么办?不是一同被糟蹋了吗? 张杰、刘泽、张果等那些调皮捣蛋无所忌惮的孩子,一个个活生生地在她的脑海中穿错闪回。那个村子里人对她的辱骂和愤怒像夏天成群的蚊子一样叮咬着她,使她充满了恐惧、失望。她的心里一个声音在高叫着: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真的是蜡烛、是渡船、是人梯、是园丁、是铺路石、是人类灵魂工程师呵!狗屁!简直是狗屁!”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另一个声音也在高叫着,仿佛从冥冥之中传来—— “你们是什么老师?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要我们听你的?你们是资本家,是剥削者,是吸血鬼!我们出了学费、补习费、资料费、报刊费、电脑费、电影费、班费、考试费、早餐费、寄宿费、水费、电费、床铺费……我们是用钱来买一点点可怜的毫无用处的知识和分数,用钱来买一个名字说得好听极了的九年义务教育。你们还要逼我、骂我、打我、歧视我、厌恶我……” 彭小娟感觉背梁上一阵发冷,头皮都酥麻麻的。许多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她的心里头,像一条大河在汹涌,像一锅滚粥在沸腾。 彭小娟仿佛害了一场大病,身体都变得虚飘飘的。再走进教室的时候,脚步便格外沉,声音也有些孱弱。学生们看她的眼光有些怪异,有的是幸灾乐祸的,有的是充满敌意,有的是那种有些特别的吊儿郎当的眼色。教室里依然闹哄哄地,像一个热闹的菜市场。听课的学生凤毛麟角。彭小娟说:“你们静一下,静一下好不好?”刘泽说:“不静怎么样?你又想打人是不是?打人你又得赔钱。”教室里便扬起一阵怪怪的笑声,彭小娟窘得满脸通红,无话可说,便转过身来,基本上是对着黑板有条不紊地讲完了该堂课内容。她不敢多看下面的学生,那些黑溜溜的脑袋仿佛是一排排黑色的陷阱,或者是一个个黑色的地雷。过了几天,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出现了一行醒目的红字:“走自己的路,让狗去‘吠’吧!”是呵,老师在学生的眼里沦落到一只狗了。而且,你“吠”的时候脸上要尽量带笑容,语气要尽量温柔一些,不能老是板着一张“扑克脸”。彭小娟呆呆地望着那行字,灵魂 一点一点地挤出了躯壳。她想流泪,但忍住了,没有让一个水分子滴落到神圣的讲台上。她转过身来,翻开了课本,大声地说: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第8课的新单词。同学们,来——跟我读—— china——中国 teacher——老师 dog——狗……” 四 学校如今是多事之秋。“耳朵”事件还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又有两件事让陈兵焦头烂额了。一是一个叫周铁的村民到学校里来告状,说六合中学的学生偷了他园里的橘子,橘子未成熟,就用棍子在橘园里乱打一气,落了满地,连树都死了好几棵,损失惨重,要求赔偿。陈兵好不容易才把那几个犯事的家伙审问出来,通知家长来学校协商处理。谁知家长们也不是好惹的,反咬一口说:“你们学校的教育是怎么搞的?我们的孩子在家里听话极了,从不干偷鸡摸狗 的勾当,不信你去村里调查调查。为什么你们老师一教,反倒一个个成了贼呢?孩子交给了学校,就应由学校负责。”相互推诿了一顿,周铁就急了,领着他的老婆双双叉着腰溅着唾沫星子在六合中学的校门口足足骂了三天。 二是初二一个女生不知被谁搞大了肚子,五个月了,她父亲从广州赶回来气得人都黑了半截,走进校长办公室,铁青着脸二话没说就在办公桌上一闷拳,把办公桌打了个窟窿,自个的拳头上也打出了血。原来,该女生的父母都长年在外打工,家里影碟机里经常放些毛片,看多了,便懂事了,按捺不住想实践,和一些男同学睡一床了。你说这事儿学校管得着吗?据说在上个世纪60年代的美国,老师就给中学生发避孕套了。但我们能行吗?家长不把老师打死,一把火烧了这鸟学堂才怪。 这两个事儿一搅,校长陈兵也昏了头,忽略了医院里的事儿,甚至还天真地以为他们回了家,不料张杰还在医院里呆着,且足足呆了五天。亲戚朋友纷纷来看他们,给他们打气出主意。张再望说,一定要坚持住下去,如今的老师也太不像话了,动不动就打人,态度还恶劣,这还了得!我那小儿子在城里月月红小学读三年级,一期的资料费就交了280元,慢都慢不得,稍慢一点班主任就把他的座位调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去了。 呆到第六天,还不见学校来人,180元一天的住院费只好自己先垫付。药呢,基本上就暂停了。氨基酸打了,葡萄糖也打了,护士小姐就建议他不要挂吊瓶了,那些液体输多了对身体反而有害,不如开些滋补药。刘瑛子说,钱还是记到吊瓶里吧,等学校来结账。护士小姐粲然一笑说,这个当然。 张得时把在城里混事、又见过大世面的亲朋戚友找了来,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方案。这样拖下去还真不是个事。 “他妈的臭bi,这还了得!” 于是,县教育局李局长、刘局长、陈局长、王局长等纷纷接到了不同人、不同部门打来的电话: “喂,您是李局长吗?六合中学的学生张杰被老师打破了耳膜的事您知道吗?” “喂,刘局长,我是市交通局,我侄儿在六合中学读书,你们的教师把他的耳朵都打破了,现在市一医院治疗。我们准备把孩子送到教育局来。” “您是王局长吧,对,我是晚报社的。” “喂,李局长,六合中学那事儿是怎么回事呀,我是市电视台组。” ………… 李局长气得火冒三丈,差点把手机都甩了。也怪不得李局长这么大的火气,昨天芙蓉中学又发生了大事:四个女学生集体出走,说是到广东去打工了。起因是和一个女老师相骂,学生骂该老师不会教书,不要脸,是婊子。老师也气急败坏,哭着说,我为什么是婊子?为什么是婊子?教书没教得你们好!人还没长成人就妖里妖气,你才是个小婊子。该女生说,我妖里妖气关你屁事?你又瘦又丑,卖bi都没人要。要做婊子我也比你漂亮,比你赚的钱多。老师一急,也口无遮拦了,说那你还在这儿读书干啥?你去呀,去呀!结果那几个女生就真的跑了。 陈兵和工会主席杨德发、班主任丁国保赶紧请了个车连夜赶到医院,一进门就先将张杰的开支费用付清了,五天时间,一共是三千多块钱。然后把他们请到小天地宾馆吃饭。丁国保疼爱地抚摸着张杰的头说:“孩子,拉下的课我找老师给你补上呵。” 出院时,家长要求最后一次复查,彻底没问题了就回家。主治医师仔细地察看了张杰的伤口愈合,说:“没问题了,毕竟是孩子,耳膜愈合得很好,恢复得快,可以安心回家了。”一听这话,陈兵才松了一口气。 张得时和刘瑛子对张杰说:“孩子,要说实话呵,跟医生伯伯说清楚,不痛了就回家,还痛还有问题就继续治疗。以后耳朵出了毛病可是一生一世的大事呵。” 接下来,主治医生便对张杰进行听力测试。结果却很糟糕,张杰坚持说他的左耳朵依然听不见。医生一遍一遍地测试,他就是摇着头坚持说听不见。医生说:“你怎么还听不见呢?” 陈兵把主治医生叫到一边询问情况。医生无可奈何地说,说句良心话,好就硬是好了。我诊治了成千上万只耳朵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但是这娃儿说听不见,你有什么办法呢? 陈兵脸都气黑了,对张得时说:“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了,你们为啥还纠缠不休呢?你们究竟要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摆到桌面上来谈。至于张杰的营养补贴和你们的误工费用等学校会根据标准考虑的。什么事儿也应有个限度吧。我们回去谈好吗?” 刘瑛子说:“陈校长,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孩子的病治好,你也是带儿女的。医生说没问题了,巴不得呀,医院给我写个保证书,保证张杰的耳朵今后不出问题,出了问题找医院负责。” 主治医生是个修养很好的人,这时脸上也挂不住了,摘下眼镜瞅着刘瑛子说:“你这女子好没道理,哪个医生能保证病人一辈子健康?”然后转过头来,对满屋子的人说,“这样吧,这孩子的耳膜是愈合完好了,没有必要在这儿继续住院了,回去调养一段时间,如果听力还没有恢复好,你们就到湘雅或北京去鉴定吧。呆在这里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五 彭小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这一耳光惹出的麻烦有如此之大。张杰说耳朵不听见,那家长就会要求继续治疗,就得继续花像个无底洞式的钱。现在,前前后后已经用去了近五千元,以后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陈兵说:“小娟,碰到这倒霉事了,这是你点子低。这件事怕还是要告诉你家里人,一起来积极想办法解决。” 彭小娟哀求说:“陈校长,您千万别告诉我家里,学校代出的钱我慢慢还。” 陈兵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家里有没有在外面混得开的人,比如当局长科长或在法院、公安工作的?” 彭小娟想了想说:“没有。” “那你男朋友那边呢?” 彭小娟绯红了脸:“不太清楚。他考研了,我们没、没谈了。” 陈兵笑了笑说:“对不起呵,彭老师,像派出所查户口似的。我们也不谈了。我去想办法,这事只能请人‘了难’。他们是想搞钱,先冷它几天再说。” 的确,这事儿要通过正常渠道解决很难。哑巴亏吃不下,官司也打不得,记者们一搅和,满城风雨,岳东县教育局又要成为全国典型了。陈兵想来想去,觉得请人“ 了难”才是上策。 张杰回家调养了个把星期,左邻右舍亲朋戚友纷纷出谋划策打气鼓劲。总之,不能便宜了这伙老师,这耳光不能白打了。张杰那个在镇上开超市的姑妈,一连抽空到大树村跑了三四趟,送来了莫大的支持和鼓励。她说,别怕,要扛住,狠点开价。她已经和组织部的杨部长说了这事,他也很支持,说如今的教师也实在太不像话了,动不动搞法西斯。“我侄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说?他能不支持?再说,他和县委张书记是铁杆子兄弟,一拳头打不散的。搞掂这个破事还不是小菜一碟?” 陈兵刚走出彭小娟的屋里,腰里的手机就响起了国歌铃声。李局长亲自询问“耳朵事件”的处理情况。陈兵说,您放心, 我们正在处理,不会给您惹麻烦的。李局长说,不添麻烦就好,家长嘛,素质低,无非是想要点钱。不要搞得他们到处打电话,上访,告状。就全县来说,教育这一块尽出麻烦,社会环境极为不利,说三道四的多,四面楚歌呵。刚才组织部杨部长也打电话问你们六合中学的体罚事儿,影响不好嘛。这点事都摆不平,那你的领导水平哪里去了?你这个校长是怎么当的?保持全县教育形势的稳定可是大局呵!你们当校长的时刻要记住两个字:稳定。 又拖了好几天,双方基本达成了默契,那就是用钱解决遗留问题。学校出面先是请镇司法所的丁所长一行人去调解,未果,数额相差太大。丁所长被张杰的姑妈指着鼻子骂出了门。陈兵灰头灰脸地 回到学校,彭小娟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问情况。陈兵咬牙切齿地说:“他们要五万块钱!” 天呵,五万块!彭小娟一听,差点昏倒在办公室。前世造下了什么孽呵,要来当这破老师!她毕业才两年,月工资是485元,加上奖金福利一年不超过7000块钱。家里送她读大学时又欠下了好几万的债。彭小娟哭着说:“要钱没有,真的没有,我就让他们还几个耳光算了,一个还十个还不行吗?就算把个耳朵打聋了,我也认命。”老师们愤愤地议论着,但也实在议论不出一个名堂来。最后的结论是,还是要继续请人“了难”。至于彭小娟的那个以牙还牙、以耳光还耳光的想法是行不通的——因为老师体罚了学生属于违法,你这一耳光意义重大得很,媒体会炒作得满天飞,仿佛你把祖国未来的花朵全都给摧残了似的;但如果是学生或家长打了你一耳光或n个耳光,这算哪门子事呵,根本不算一回事!小儿科,连个民事纠纷都谈不上,谁在乎你呵!初三的数学老师张保保被几个学生摁倒在讲台上打了几拳踢了几脚,鼻青脸肿,不是没一点事吗?家长跑来认了个错道了个歉说孩子小不懂事请原谅,就完了,真的完了——不完还怎么办呢?我们的媒体也只关心花朵,哪个来关心你这根灰不溜秋的小枝小丫呵,既没看点又没有卖点。 丁所长帮陈兵出主意说,陈校长,看来这是根难啃的骨头,我们部门去调解,他们说是官官相护,一起欺压老百姓。根据一些经验,你再找个有些地位和活动能力且与他们家关系比较密切的人去试试看。 经人家的推荐,陈兵找到了镇信用社的会计刘朝红。他有几个票子,六合镇的角角落落里都熟悉,三教九流的人都熟络。他还有一个绝招:会追女人,也很受女人青睐。据说他与刘瑛子还有一腿。有了这层关系,问题是应该有把握的了。 陈兵把刘朝红请到馆子里吃了一顿。刘会计要求彭小娟老师来陪酒。彭小娟本来就不胜酒力,但今天是为她的事儿,不得不舍命陪君子,三杯下肚就艳若桃花软如棉条了。刘朝红色色地看着彭小娟,用手亲热地拍着她的肩膀说:“彭老师,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两天后,刘朝红来回话,说那臭娘们有了几个钱也不大买他的账了,不过总算看在他的老脸上减了一万,说四万元少一分钱也了不了难。 六 张杰隔了这么多天没来上课,刘泽等几个哥们就买了慰问品去大树村看望张杰。 刘泽说:“张杰,你打算几时归队?大伙儿都很想你哩。” 张杰说:“我也不知道,就算事情了结了只怕也不好再在六合中学读书了。我妈说下学期要把我转到城里去读书。” 刘泽说:“你这小子要进城呵。进城也好,省得再受彭小娟那个三八婆的气。” 张杰脸一红,说:“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彭小 娟,我,我,我……” “我什么我!”刘泽抢过话头说,“就算你走了,我们也和她不共戴天,继续与她作对。” 张杰默想了一阵,说:“还是不要这样吧,真的不要这样。你们还当我是兄弟就听我的。” 周末,彭小娟就听陈校长的话回了一趟家。出了事,家便是一个坚实的岸。她是外地人,母亲长年患有风湿病,父亲是个老民办教师,去年退休了。父亲告诫她说,小娟,六合中学的娃娃听话吧?现在的书难教,一定要注意方法,多学习,千万别体罚学生。昨天电视里又说了吉林省一个老师体罚学生还被判了刑呢。彭小娟真想大哭一场。张杰那件事已把她折磨得心都裂了。父亲说,小娟呵,你的脸色咋这般难看?没患什么病吧,这么大了要会照顾自己哟。彭小娟忍住在眼眶里打转转的泪从父亲身边掠过。她本来是想跟父亲说说学校里的事儿的,陈校长也与她谈了这个意思。这么大的事儿不告诉家里怎么行呢?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弱女子能有多大能耐。 但她终于没有勇气跟父母说明那事,自己都是参加工作的大人了,还怎么忍心给家里添麻烦。星期天下午,她又怏怏地回到了学校。打开自己那间小屋,屋里的情景让她惊呆了:窗户上的钢筋已被弯成个“bi”形,屋子里一片凌乱。备课本、教材、资料散了一地,床单上印上了五六个清晰的鞋印。挂在铁丝上的衣服也都丢在地上。至于她的钱物餐票等倒是分文未动。再一转身,便看到了门片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女人像,画得很夸张滑稽,裸体。彭小娟的蕾丝乳罩被那个画像戴着了,且位置恰当,丝毫不差,并且里 面还塞了两团卫生纸……肚脐处插着一支飞镖,上有一张纸条:彭小娟,你当心点!完全是仿着江湖侠客的作法。 彭小娟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在家里没来得及流的泪这会儿全流出来了。 杨敏老师说:“小娟,别破坏了现场,请陈校长来看看,这还了得!”陈兵像个警察一样查看了现场,那门上的女人像和乳罩让他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些家伙,真他妈的臭bi!” 陈兵安慰了彭小娟一顿,打电话让后勤主任将窗户钢筋弄直加固。陈兵说:“彭老师,快收拾屋子吧,尤其是要把那副‘眼镜’取下来。”彭小娟一愣:“什么眼镜?”陈兵笑着指指门上的乳罩子说:“就是它呀。”彭小娟脸上迅速升起一片绯红,才发觉到好像是自己的隐私挂在那儿展览。杨敏扑哧一声笑起来:“陈校长好幽默呵!”陈兵说:“笑一笑,烦恼少嘛。彭老师你说是不是?”彭小娟也就笑了起来。陈兵见气氛生动了许多,正想再找个笑话乐一下子,腰间的手机便唱起了国歌铃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陈兵一听,说:“有个什么贾记者来了,我得去招呼招呼。” 贾记者已经坐在校长办公室有些不耐烦了,不停地抽烟,不停地看表。记者是大忙人,如今天下有那么多的不平事要他们去打抱不平自然是日理万机。陈兵抱歉地说,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贾大记者弹了几弹烟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刚坐定,贾记者就发话了:“我是人民日报社的,姓贾,听说了你们中学体罚学生打聋耳朵的事儿,来采访一下。现在呵,家长都懂法律,社会对老师的期望值也高。你先谈谈情况,再把那个肇事的老师找来谈一谈。” 陈兵一听是人民日报社的,心里一惊,我的天!怎么惊动了这么大的圣驾。前几天也来了一个什么记者,是省法制报社的,牛气得很,水泼不进,硬说要把这事儿捅出去,后来镇政府出面打了个红包,送了两条“芙蓉王”烟,并且请他在桐木水库休闲山庄耍了两个妹子,这才松口放一马。不知这个人民日报社的贾大记者又是哪路神仙。 陈兵恭敬地双手接过名片,只见那上面写着是人民日报社(海外版)记者贾仁。便说:“那个体罚了学生的彭老师回家去了还没来,这样吧,已到晚饭时间了,千事万事吃饭是大事,我 们先到饭店去吧,边吃边谈工作。”贾记者看看表说:“也好,就这样吧。”吃了,喝了,又在发廊里洗了个头按了个摩,在宾馆里开了间房,贾大记者和同来的情妇呼呼地入睡了。 听说又来了记者采访,彭小娟心里更加不安起来。记者们虽说硬骨头不敢碰,但软豆腐还是喜欢钻的,尤其是一 些真真假假弄不清来路的记者。牛段中学的那一巴掌索赔32万就是媒体炒起来的。经记者们一阵鼓与呼,她彭小娟一耳光又该是多少万呢?现在张杰的家长只要求四万元了难,记者们一撑腰,只怕要上涨到20万呢。 七 张得时已直接找到学校来了,坐在办公室,说要见那个彭小娟。彭小娟吓得躲开了,课也没去上。刘瑛子则带着张杰拿着病历单坐到了岳东县教育局办公室。同去的还有一个大记者,名片上印着××晚报社主任编辑、记者、作家。如今当官的的确有点儿怕记者,记者一嚷,就不利于稳定这个政治大局,直接危及乌纱帽。李局长说,你们先回去,事情正在处理之中嘛。那个体罚学生的彭小娟老师局里已作出了记大过处分,三年不得评优晋级,处分通报已发放到了全县各乡镇中小学。相关事项我们也正在督促学校与当事人尽快处理。 局长、副局长、纪检书记一个个打电话给陈兵,陈兵的头都要炸了。彭小娟也魂不守舍。吃晚饭的时候,几个年轻老师就聚在一起帮彭小娟老师出主意。体育老师肖凌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身高一米八,以前在一个偏僻小学教点杂课,学生成绩好得出奇。原因是娃娃们十分畏惧他,他说“你们给老子读”,娃娃们就一个个声嘶力竭地读,他说“你们给老子背”,娃娃们就一课课一字不漏地背。陈兵发现了他的特殊才能,就把他要到了六合中学。六合中学的调皮学生不怕校长,不怕班主任,但是怕肖凌。他们叫肖凌不叫肖老师,而是亲热地叫“凌哥”。 肖凌对彭小娟说,我看要解决这场事,非请刘乘风不可,好多烂事都是请他了的难,只是…… 彭小娟说,肖凌,别再吞吞吐吐的啦,我的头都快要炸了,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试一试吧。陈校长也给弄得焦头烂额了,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自个儿了断这事。你帮我去联系联系。 肖凌沉吟了一会儿,说:“好吧。试试看。先请他吃顿饭。前年他在广东犯了事,还是我那在部队里当团长的堂哥帮的忙,也许他会买这个面子的。” 这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张得时和刘瑛子端坐在大门口商讨下一步棋怎么走。张得时的意见是再减一万,搞个三万块钱算了。刘瑛子也表示同意,夫妻俩基本上达成了共识。这让他们很高兴,沉浸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里,花花绿绿的票子在眼睛前打着架,好一阵眼花缭乱。这时,一辆黑色面包车就悄无声息地停到了他家的大门口。接着,从车上下来了三四个年轻人,径直朝他家走来,招呼也没打。为首的那个约摸二十七八岁,瘦瘦高高,一脸病容,但小眼睛里却透着精亮精亮的光。 张得时正想动问,为首的那年轻人就细声细气地自我介绍了,语话非常简洁: 我是刘乘风。 彭小娟老师是我的女朋友。 那件事今天就在这里了结。 再哆嗦我就把你儿子的两只耳朵全剁下来。 张得时夫妇顿时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乘风这个名字简直是如雷贯耳。六合镇在广东打工的人只怕有六七千人,刘瑛子在广东漂荡闯荡浪荡放荡时,就曾对这个名字敬畏得五体投地。 张杰正在屋里 看电视,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就跑出来看个新鲜,脑袋刚在门口一晃,左耳边那颗两三厘米长、像一截微型阴茎似的粉红色肉痣就撞入了刘乘风的小眼睛里。刘乘风拿一个指头点着他十分清晰地说:别跑,小鬼,你就是那个张杰?嘿,老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一看到刘乘风,张杰已吓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仿佛刘乘风那巨大的巴掌又凌空飞了过来…… 当晚,刘乘风把摁着张得时和刘瑛子两人鲜红拇指印的保证书交给彭小娟时,彭小娟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连连地说着谢谢谢谢,幸福得快要昏倒。他妈的,这场恶梦总算做完了。 “刘大哥,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彭小娟还在絮絮地说着,刘乘风却已飘然而去,像一位远古的大侠。大侠自古至今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办完那件事后,刘乘风就在彭小娟的眼里消失了,消失了大半个学期,消失得让彭小娟生出了夹杂着无限感激的牵挂。刘乘风瘦瘦高高的,面容清秀,简直就像是一个文弱的书生,按比例来说那双眼睛是小了一点,但此刻在彭小娟的眼里却是小得恰到好处,小得让人心旷神怡。他说话言简意赅,他行事干脆利落,他知恩必报,行侠仗义。彭小娟说,男人做到像刘乘风这样子也就不枉了。相知的女同事就笑她,说你该没有爱上那个黑老大吧?你可千万别犯傻呀!彭小娟低头不语,她的内心深处正滋长着一种神奇的浪漫。黄昏的时候,彭小娟常常独自一人到小镇上散步,天天如此,坚持不懈,她期待着一次不同寻常的邂逅。刘乘风就在这个六合镇上把持着一家赌场,但是他远不止这一家业务,所以在六合镇是神出鬼没的,不是贴心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行踪。他也许就在你的鼻子底下,可你就是看不到他。有一次,彭小娟上完课后把刘泽叫到自己的房间里,问道:“刘泽,刘乘风是你叔叔是么?” “是的。我叔叔可牛啦,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毕业了就去跟我叔叔。”刘泽自豪地说。 “嗯,你叔叔是个人物哩。他现在一般都在哪里?”彭小娟问道。 “这个……我也不晓得,上个星期好像到上海那边去了。” “哦——” “你认识我叔叔?你问他干吗?”刘泽疑惑地望着她说。 “没,没什么,随便问,问……”彭小娟慌忙把脸偏了过去。刘泽看见两朵绯红飘上了她的脸颊,像二月的桃花一样美丽。 以后上课,彭小娟就感觉刘泽不怎么讨厌与胡来了,哪怕违犯了纪律也能宽囿他,甚至觉得他逐渐可爱起来。 转眼就到期末了,这天正好是彭小娟24岁的生日,不过她谁都没告诉,没有蜡烛没有蛋糕没有生日歌也没有相依相偎的男朋友。夜幕低垂,月明星稀,24岁的彭小娟出神地望着窗外,眼前飘过隐隐的愁怅,但这愁怅仿佛是别人的,和自己不甚相干。突然,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飘然而至,彭小娟惊喜地叫了一声:“刘大哥——” 进屋。让座。沏茶。道谢。彭小娟的心里有一面小鼓在咚咚地敲。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刘乘风弹了一根烟幽幽地吸着,修长的手指作兰花状托着茶杯。彭小娟站在身边,像一位不知所措的侍女。刘乘风的神秘莫测让这个女孩子惊心动魄。刘乘风说话了,哪怕是见了彭小娟这么年轻漂亮又有文化的女人,刘乘风的话语依然是那么简洁: 脱了。 彭小娟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么?刘、刘大哥……”顿时,脑海里一片模糊。 脱。 精简到了一个字。 彭小娟终于清醒过来,硕大的泪水一颗一颗地滚出眼眶,惊恐地连退两步,手不由自主地直打哆嗦,总是找不着扣子…… 刘乘风压着满面泪痕的彭小娟说:再没有人敢欺侮你了。我记起来了。上次了难的那个小混混其实老子见过。在胖子网吧。老子扇了他几耳光。 “张杰,什么时候?”彭小娟一惊。 好像是中秋节吧。他妈的。他耍流氓。摸一个小女孩的胸脯。 彭小娟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彭小娟停止了哭泣,像一具僵尸一样仰了下去,任由刘乘风的进入。 八 新的学期又开始了,六合中学的老师们进入了下一个循环。但开学五六天了,彭小娟还没有来学校报到。她没办调动,也没办留职停薪手续,打她的手机却说是空号。 教导处李主任把彭小娟的课程表交给校长陈兵,轻声问道:“陈校,彭老师怕是不会来了吧?” 陈兵有些感伤地说:“也许会来的。等等吧,再等等吧…… 博士点评: 这篇作品的构思是极为精巧的,小说从一开始就营造了荒谬的逻辑思路,一个中学女教师教训学生的一记耳光,在社会价值观念普遍失衡的暴力操纵下,引发了一系列极具戏剧性的蝴蝶效应,我们的主人公的命运如此不堪一击。以暴力对抗暴力的出现,似乎让读者抱有一些超然的希冀,然而小说并未就此放过读者,就在我们即将忘记伏笔的时候,作者抛出了一个精彩而饱含真实的结局,它使我们重返无奈的现实。犹如卡夫卡笔下不得其门而入的城堡,我们感受到了一种无以名状的痛心与迷失。 点评人:复旦大学现当代文学博士 罗四鸰 网友评论: 冷笑非:无言,再读亦无言! 万建新:看完这篇文章,我的心情很沉重。我曾从教十数年,最终选择离开教育,也是无奈之举,文章写得很好,我深有同感。 我很郁闷:看了你的小说,我一点也不惊讶,我只想流泪,我也投身了教育,你所写的,我都看到过,你说的那事儿,我同年级的一位女同事就经历过,出事后,那也被迫离开了学校。 叶石刚:这是现在学校的真实写照,可是谁又能改变这一切呢?教育是传承文明,教师是传道授业解惑,究其根源是上一代的教育没有到位,以致成了恶性循环。 一碧无垠:看完让人窒息。 大漠孤胭:都乱套了!这结局太凄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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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花灯戏创作迷——李桂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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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3 #短篇故事

李桂强书法作品集~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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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19 #故事会在线阅读

乡村故事之借种:李桂莲遇到了烦心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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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4-06 #故事会

《古城会》全本 红旗剧场刘关张题材故事 李桂艳 孙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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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08 #长篇故事

临沂幸福小学红领巾讲红色故事: 怀念沂蒙红嫂李桂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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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14 #短篇故事

乡村故事之借种:一念之间李桂莲似乎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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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16 #故事大全

她故事|争分夺秒 和疫情抢夺生命——李桂英的战“疫”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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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21 #短篇故事

「医者初心」山东省立医院党员医者李桂梅:用仁心仁术 护佑万千生命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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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07 #经典故事

乡村故事之借种:李桂莲把想好的计划告诉了杨建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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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7-22 #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