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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对面等待着我。在一个烟雨飘飞忧伤弥漫的暮春日子里。夜晚的风仿佛黛色的丝绸，波浪无痕，轻摇着阳台上的衣物，摇得，多像那夜的火光。 风吹过的时候，火光使得屋里散落了一地的黑影。他说，妹妹呵。家里的人都叫我妹妹，就像“丫头”一样的称呼。妹妹，这个称呼被宠意浸透。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我了？连哥哥现在都是叫我：素素，素素……那时候，即使脸上流动着一道又一道的皱纹如他，也慈爱地喊我：妹妹，妹妹。爷爷对我说：妹妹呵，好夜了，去睡目吧。他喜欢把很晚说成很夜，把睡觉说成睡目，让我在许多年后的今天仍然改不过来。我揉揉眼睛，说不要，我要吃甜粄。于是穿着粉红色毛衣，黑色小毛裤的我，饶有兴致的蹲在那小柴房的角落里，想象着木头锅盖下甜粄的味道。躺在他怀里，我想着那甜粄被鸡蛋裹着油炸之后像是煮软了的晚霞，渐渐睡眼惺忪如同火光的忽明忽暗。他再塞了一把柴，我瞥见炉膛里火红色的火光如金子般闪闪发亮，然后沉进黑甜的梦乡。 多年后的夜晚，当我再次睁开眼睛，觉得睡梦里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绵绵的梅子雨里毛茸茸的小草还在生长，而我离开了对岸。 谁能为我摆渡呢？ 它已经在对岸等了我那么久那么久，等得飘飞的烟雨流成了夏日忧伤的阳光，等得阳光从凤凰木光秃秃的枝头... 它在对面等待着我。在一个烟雨飘飞忧伤弥漫的暮春日子里。夜晚的风仿佛黛色的丝绸，波浪无痕，轻摇着阳台上的衣物，摇得，多像那夜的火光。 风吹过的时候，火光使得屋里散落了一地的黑影。他说，妹妹呵。家里的人都叫我妹妹，就像“丫头”一样的称呼。妹妹，这个称呼被宠意浸透。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我了？连哥哥现在都是叫我：素素，素素……那时候，即使脸上流动着一道又一道的皱纹如他，也慈爱地喊我：妹妹，妹妹。爷爷对我说：妹妹呵，好夜了，去睡目吧。他喜欢把很晚说成很夜，把睡觉说成睡目，让我在许多年后的今天仍然改不过来。我揉揉眼睛，说不要，我要吃甜粄。于是穿着粉红色毛衣，黑色小毛裤的我，饶有兴致的蹲在那小柴房的角落里，想象着木头锅盖下甜粄的味道。躺在他怀里，我想着那甜粄被鸡蛋裹着油炸之后像是煮软了的晚霞，渐渐睡眼惺忪如同火光的忽明忽暗。他再塞了一把柴，我瞥见炉膛里火红色的火光如金子般闪闪发亮，然后沉进黑甜的梦乡。 多年后的夜晚，当我再次睁开眼睛，觉得睡梦里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绵绵的梅子雨里毛茸茸的小草还在生长，而我离开了对岸。 谁能为我摆渡呢？ 它已经在对岸等了我那么久那么久，等得飘飞的烟雨流成了夏日忧伤的阳光，等得阳光从凤凰木光秃秃的枝头上跌落成冬日的寒风。 然而我和它之间始终隔着一条莽莽苍苍的河。 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的发现的都不是自己的，相逢时的拥抱也只不过是之后擦肩而过的冷漠。最后发现原来是父母再也无能为力将丑陋的现实掩盖住。疼痛之后学会小心翼翼地观察别人脸色，生怕如同一个外村人走进村子，一不小心就踏响了一村犬吠。 对着陌生人反而讲出了对着哪怕是最亲的人都不会讲出来的心里话。 是在担心什么呢？也许有那么一天，自己说过的话会转过身来对付自己。所以，童话故事里，小理发匠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对着里面说：国王有双驴耳朵。 原来日子已经那么厚，让曾经只想着吃的小孩平添了那么多忧愁，压弯了父母挺得直直的脊椎。谁说岁月在增加？行走在消逝中的我们，不知不觉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日子。 妈妈只不过随手拂过头发，那斑白却能一下子刺痛双眸。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妈妈在费力的与菜贩讨价还价的声音。已经消逝在对岸的日子一页一页地翻过脑海。哗啦，哗啦。 八岁的我坐在自行车后面问年轻的妈妈，什么时候我可以像你一样骑自行车？我说我要去公园不要不要我就是要去公园玩。我和弟弟吵架之后抱着衣服跑到家后面说我以后就住这里了，我是孤儿了…… 是什么时候，离开对岸，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上课下课，上班下班。周日坐着4线从市区回大学城，看见万家灯火，很温暖的很热闹的熄灭点亮，忍不住哭出来。也不知道哭什么。然后打电话回家，对着那边唠唠絮絮地说下个星期要考试了明天要复习学校好多蚊子饭堂的饭菜好难吃恩恩有钱放心还有很多钱生活生存都够我暑假要去实习啊恩恩知道了……打完电话在车上睡着了，醒来裤子上有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梦见小时候的事情。此岸与彼岸，始终同属一片大地。爷爷，一定会在对岸等我吧？ 记得爷爷走的时候，我离中考只剩下两个星期。我想了想，说我不回去了。我真是一个自私的小孩，会受惩罚的。所以爸妈刚从家乡回来，我就生了一场大病。我知道，爷爷怪我呢。 再有人从家乡带甜粄给我吃的时候，总是想起那个火光摇曳的晚上，想起那么疼我那么慈祥的爷爷，想起我上初二那年的春节他躺在床上咬着甜粄傻傻的笑。我再也不能吃甜粄了。 想这些事想到自己难过的时候，我就会给自己讲故事。 故事的开始，经常是一棵蒲公英。 孤零零地站在旷野之中，明艳的黄色花瓣被寒风吹得抖抖索索，像是哗啦啦的流水，洗刷出记忆里一片漫天飞舞的蒲公英。 素素站在那个大酒店的残檐断瓦上，看着蒲公英随风飘散。她常常觉得世界很奇妙，早上还是温润湿重的花蕊，到了下午，却成了羽毛般轻盈的小伞，从一棵蒲公英的一部分，成了另一棵蒲公英。素素的母亲让她去晒窗帘，许多年后素素都记得，洗的干干净净的窗帘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在闪闪发光，天那么蓝，轻柔的蒲公英们四处飘舞。只是为了老师的一句夸奖，她主动举起的小手抱回几张巨大的窗帘回家。母亲竟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帮孩子洗窗帘，用了一盆又一盆的水。不懂事的孩子听着厕所里唰唰的声音，很乖的做着作业。每次想起都会很心疼。成长的过程里那么多事，素素却总是记得一些很小的细节，记得一颗蒲公英轻轻落在窗帘上，尔后又轻轻飞走。 素素的家后面原来是一个大酒店。素素闲逛的时候，能够在竹林里找到灶台，找到厕所，有时候素素也能挖出两个小小的番薯丢回家。一整片的烂瓦残砾，上面长了各种各样的山花野草，灌木竹林，真的是小孩子的乐园。于是素素就和一群孩子在乐园里疯玩，越野冒险，搭建小屋…… 故事总是讲不完。 素素有一天参加完招聘会，从地铁站孤单的走回宿舍。橘黄色的路灯温柔地荡出一个个涟漪，素素抬起头，看见一朵蒲公英，轻轻摇摆，像是要把素素送到另一岸去。 然后，素素也知道了，故事早已经结束，却还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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