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也谈“读书无用论”
如何论证“读书无用论”？讲述“比尔·盖茨大学辍学却成为亿万富豪”这样的励志故事，显得很老套。近年来开始流行“某大学毕业生蜗居地下室靠网络借贷度日”这样的悲情故事。其实，两类故事套路相同：第一，均试图通过诉诸人们的情感而非理性，去证明结论为真，这或许属于最常见的一种非形式逻辑谬误。第二，均以偏概全，存在样本选择偏差——少数成功的辍学者或者人生陷入低谷的毕业生被筛选出来作为典型，而大量失败的辍学者或者人生一帆风顺的毕业生被选择性忽视。
无论励志还是悲情，这些故事都属于轶事性证据。抛开其中的逻辑错误不谈，这里仅简单地探讨，这些故事究竟能告诉我们什么，不能告诉我们什么。鉴于在社会经济转型期，悲情故事很容易被一些网络媒体大肆贩卖，沦为释放负能量的“毒鸡汤”，我们在此以悲情故事为例。 悲情故事首先表明，不是每一个大学毕业生都会取得事业的成功。著名劳动经济学家理查德·弗里曼指出：“平均而言，上大学能够赚到更多的钱，但这并非对每个人都能够成立。”是的，若谈到平均，则会有高于平均水准的人，也会有低于平均水准的人。不幸的是，故事的主人公属于后一类。故事进一步表明，一个人的事业是否会取得成功，接受大学教育并非唯一的决定因素。若用收入来衡量事业发展，大量研究已表明，个人能力、家庭背景等因素对一个大学毕业生的收入具有显著影响。 那么，故事不能告诉我们什么呢？可以很明确地回答：即使对于故事主人公，这也不表明接受大学教育是不重要的。原则上，要考察大学教育对故事主人公的收入效应，我们应该对故事主人公在接受与不接受大学教育这两种情况下的收入水平进行比较。当然，这样的比较不具有可行性，因为故事主人公作为大学毕业生已经接受了大学教育，而没有接受大学教育只是反事实的设想。但无论如何，比较不可行仅表明，评估教育的效应很困难。其并不表明，无须比较就可以评估教育的效应。 概言之，用来论证“读书无用论”的悲情故事其实没有说服性。那么，接受教育到底有多大的回报呢？由于人们不可能同时处于接受过教育与没有接受过教育这两种状态，这一问题似乎根本无法回答。但劳动经济学家们却迎难而上，试图通过比较接受过教育的人与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这两类人群的平均收入差异，来回答这一问题。显然，两类人群在其他方面并不一定相同。为进行公平的比较，劳动经济学家们会运用很多统计分析方法，以控制“其他方面不同”对人们收入的影响。 利用同卵双胞胎数据，清华大学教授李宏斌等人进行了一项令人印象深刻的研究。在基因层面，同卵双胞胎的能力完全相同，而他们的家庭背景一般也是一样的。若一对同卵双胞胎的其中一位接受大学教育，另一位未接受大学教育，则他们的收入差距就不能用能力和家庭背景差异来解释。若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控制两者在其他方面的差异，则他们的收入差异就应归因于大学教育的有无。此项研究发现，中国大学教育的回报率大约为10%，与西方发达国家很接近。由于教育还会产生很多非货币化收益，此项研究得出结论：投资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回报率十分可观。 普林斯顿大学校长伊斯格鲁布2018年毕业演讲的主题是：“读书无用论是最大的谎言。”这既是一位教育者的忠告，同时也是具有坚实统计证据支撑的科学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