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小品。作曲，切萨尔·普尼（CeasarePugni）；编舞：朱尔斯 佩罗。首演于1845年7月12日，伦敦国王陛下剧院。演员丨玛丽·塔利奥尼、卡洛塔·格丽西、范妮·赛利托、露西尔"格拉恩。
这个芭蕾小品是由其诞生的那个时代最伟大的四名芭蕾女演员同台演出的，因此它也许是舞蹈史上最著名的一个节目。它的几次演出一直存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因为这几次演出将四颗巨星聚于一台，同放光彩，一百多年来一直激起了舞蹈爱好者们的好奇心。事隔多年，我们巳经难以分毫不差地说出它的全貌究竞如何，不过通过各种书刊上的评论，我们可以推测，它无疑是一个空前的创举。在今天，恐怡只有美、法、英、俄的最伟大的女舞星荟萃一台，我们才能够略略领会当年《四人舞》所引起的轰动，如果说今日我们几乎不可能看到这样的四人舞，那么可想而知，在1845年的当时，《四人舞》更是难得可贵。艺术同行之间总难免竞争。上世纪四十年代，不论哪四位负盛名的芭蕾舞女演员同意同台演出；都是难以置信的。1832年玛丽·塔利奥尼创造了《仙女》的剧名角色，因而被尊崇为世界上最优秀的舞蹈家。她扮演这一使地成名的角色以后，过了十三年，人们仍然认为她是浪漫主义芭蕾舞女王。为这一流派的诞生，她着实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浪漫主义新纪元又带来了一批芭蕾舞女演员，她们演的芭蕾舞与《仙女》相仿。这些女演员当中尤其值得提到的是：范妮·赛利托，她在四十年代初期红极一时；卡洛塔·格丽西，她在1841年首次上演的《吉赛尔》中扮演主角；丹麦女演员露西尔·格拉恩，她曾经成功地扮演了塔利奥尼在《仙女》中扮演的角色，这四个演员都演过《吉赛尔》（塔利奥尼、赛利托和格拉恩均于1843年扮演格丽西所饰的角色），这恰好说明她们之间存在着激烈的竞争。总之，这四位女演员互相嫉妒，她们各自拥有一群狂热的观众，每一群观众无限崇拜自己心爱的那位女神。所以，她们四个居然冒险同登一台，实在不可思议。然而，国王陛下剧院的经理本杰明·拉姆利对此却另有一番见地，同时他还有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体的一股犟劲。“这般臣民，据说归我统洽，比之我这个‘政府’任何大国政府何足道哉！”拉姆利在这件舞坛大事发生二十年以后这样回忆道。他又说：“这类臣民全都自以为非凡超群，不受任何人间约束，更准确地说，她们每一位俨若在自己的疆域中施行统治的女王——独一无二的、绝对的、至高无上的女王。”拉姆利之所以有勇气集合这四大明星，是因为他在1843年做过类似的事，而且获得了成功：那一年范妮·赛利托在拉姆利的剧院与当时位居笫五的明星范妮·埃斯勒合跳过一次双人舞。埃斯勒的那次胜利也许是她未被邀请参加1834年拉姆利组织的巨星齐耀的部分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当时埃斯勒名气之大，如果不说实际上已经超过了塔利奥尼，至少也与她不相上下了。无疑这才是要害所在。1834年在巴黎歌剧院埃勒斯首次登台以前，塔利奥尼在全欧的优势是绝对的，而在那以后，她俩就展开了互有消长的苦斗。埃斯勒无情奚落塔利奥尼及其崇拜者，并威胁说，她要出演《仙女》。这是以前一直没人敢做的事。埃斯勒果然于1833年在塔利奥尼的这个拿手角色上一试身手，双方从此公开拼搏。七年以后，即使在勇敢的本杰明·拉姆利看来，事情都是明白不过的：这两位之间绝无和平可言。1837年戴奥菲·戈蒂耶1（他后来创作了《吉赛尔》的脚本，亦是卡洛塔·格丽西的朋友和评论若、推戴者）写道，范妮·埃斯勒的舞蹈具有特殊的气质，使她迥然有别于其他舞蹈家。当他进一步阐明他的观点时；他的说法必然加剧了这位后起之秀和老“仙女”之间的竞争：“这（范妮·埃斯勒的舞蹈一一译者）不是塔利奥尼那种空灵的、童贞的美，它更有人情味，更加诉诸人的感官。塔利奥尼小姐是一位基督教徙舞蹈家——姑且用这种说法来形容天主教信仰所深恶痛绝的一种艺术罢，她精炅一般飞翔在白纱（她喜欢用白纱卷裹自己）的透明云朵中，她宛若快乐的安琪儿，她粉红的脚趾从未践踏过那些天国仙葩的芬芳花瓣。范妮却是一位异教徒舞蹈家，使人想起掌管歌舞的缪斯泰普西科瑞，她拿着手鼓，身披祭服，用一枚金扣着，露出大腿。当她灵活地弯曲髋部，狂热地向后甩动一双肉感速人的胳膊时，我们仿佛看见了赫克勒斯城2或庞贝的一个美丽身形凸现于黑底子的白色浮雕上……”埃斯勒不仅被欧洲人推崇备至。1840年她赴美作三月之游，站果足足两年未返欧洲。这两年间她成了美国全民的偶象。马丁·范布伦总统欢迎她，总统的儿子陪送她，国会款待她，成群的崇拜者把她髙扛在肩上，举国上下为她喝彩。她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宣称：“没对哪个艺人曾这样深深扎根在大众的心坎里。”十九世纪埃斯勒在美国获得的这种殊荣，隔了七十年之后才由安娜·巴甫洛娃享受到。本杰明·拉姆利并非一帆风顺。他的前任已有失败的先例，国王陛下剧院的前经理曾经宣布，塔利奥尼、赛利托和埃斯勒要同台演出一个特别节目，然而终究告吹。其它条件也于拉姆利不利。他选中朱尔斯·佩罗设计《四人舞》的各个舞段，佩罗是塔利奥尼过去的舞伴，也是《吉赛尔》的创作者之一。大家都作好了准备，只除了一个人：卡洛塔·格丽西，也就是佩罗的妻子。她似乎不可能如期履行合同了，因为此刻还在巴黎跳舞，怎么能来伦敦参加排演呢？……但拉姆利知道怎么办！“船已经租下……转眼之间咱们的仙女’就可以渡过海峡；专车预订了，随时可以从多佛尔出发；驿马已经沿巴黎至加莱一线备好，可以协助接力运送咱们的舞蹈家。”格丽西一到，佩罗就开始分配角色。这是一个芭蕾大师所能遇到的最棘手的一次分配。他不仅要创造一段四位女演员都乐意参加的合舞，而且还要设计几段独舞，每一段必须能充分体现每位女演员的独特艺术才能，同时又不能让舞台姊妹相形见绌，用拉姆利的话来说，“不许任何一个更出风头——除非她们自以为赛过了别人。”佩罗从前在其它作品中与这四位女演员中的每一位都亲密地共同工怍过，摸熟了她们的脾性，加之他本人在当时是一位最优秀的舞蹈家，作为舞蹈编导声誉也不稍次，所以他对自己的工作胸有成竹。眼看他就要成功。女演员们对合舞很满意，对单人变奏舞更感到髙兴；服装制作好了；戏票已经销售一空。这时却冒出一个“谁第一跳”的问题——确切地说，“谁最后跳”的问题。照拉姆利的说法，在芭蕾舞中，正如在帝王出巡的队列，总是最大的压轴，最后一段变奏舞照例由最讳大的艺术家表演。赛利托、格丽西和格拉恩一致同意塔利奥尼占据这光荣的位置，因为她的名气超乎所冇的人。至子谁跳倒数第二，女士们就开始争吵不休了。应该让谁紧挨塔利奥尼？赛利托和格丽西两人争夺这个位次，竟在舞台上吵起架来。终子，格丽西大发雷霆，骂赛利托“小丫头片子”，两个人发誓赌咒，再也不肯同台演出。佩罗气总败坏，跑去向经理报告了坏消息。据拉姆利回忆，这位舞蹈编导当时说：“我的夭！赛利托不肯排在卡洛塔前面，卡洛塔也不肯排在赛利托前而，怎么劝说也没用，她们铁了心啦——我们完蛋了！”拉姆利则回答逍：“好解决！……既然到了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嘛，我相信女士们有一点是乐意坦率的，那就是，谁年纪最大，谁就施行无可争议的权利，得到这个你抢我夺的位置吧。”佩罗跑冋舞台，去试试这个绝招灵不灵。他一说出经理的决定，一切就突然倒了个儿；两位女士“嗤嗤嗤，哈哈哈”笑了，都缩回去，极力推让这光荣的位次，正象当初争夺它一样卖劲——此计大妙！塔利奥尼当时四十一岁，赛利托二十八，格丽西二十六，倒数过来的顺序就这么定下来。格拉恩因为只有二十四多，就打头阵，跳第一段变奏舞。拉姆利说：“四巨星终于在同一夜晚同台演出了这巍峨壮丽的四人舞。观众不胜欣喜，全然不知自己曾经多么危险，差一点被剥夺了这次向往已久的享受。”观众当夜的所见，已经由几位评论家记载下来。这个节目的现代演出也为我们勾勒了当年的近似模样。开演时，四位女演员出现在浪漫的背景前，手拉手排成一行上场，身穿浪花般波动的纱罗，头发上戴着白芘冠，但赛利托例外，她把花儿戴在脑后的发髻上。她们面露微笑，走向脚灯，鞠躬。观众们简直不敢相信竞有这种事。观众中有一位则不愿意相信，传单从他的楼座上雨点般洒下，传单宣称赛利托是举世无双的舞蹈女王。观众们又窘又怕，唯恐那可能的后果发生。但是有人笑了，女演员们也微笑起来，音乐奏响。四人舞在温柔的静寂中开始——四位女演员向背景靠近，以搭利奥尼力中心，呈现一个美丽的造型，塔利奥尼俯视着姊妹们，表情又诚挚又甜蜜。哪怕是极小的妒意现在也不能露出，每个演员心中有数：如果她们没有达到佩罗设想的那般完美，戏就会演砸，过失就在她们自己。干是，她们跪在塔利奥尼周围，向她张臂，作出挚爱和尊敬的姿势，笑得象塔利奥尼一样天真无邪。然后她们变换位置，优雅的搭利奥尼似乎要倒进她们热情的手臂里。舞蹈正式开始——在快速活泼的乐曲声中，格拉恩跳了一小段变奏舞。接着是赛利托和格丽西的双人舞。双人舞将近结朿时，塔利奥尼以髙而较巧的跳跃横过舞台，仿佛她已化为一阵空气。这些舞只是一个引子，引导出接踵而至的四名家的精湛的变奏舞。格拉恩第一个上场。她不停单足旋转、跳跃，跳得快而较盈，舞渉遍及全台。她的青春焕发出无限活力；而她不得不竭力遏制。然后，音乐变换，卡洛塔·格丽西举步上前，轻快地振颤着跳了一段独舞，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却展现了她的才华的全部光彩，概栝出她羸得伟大声望的原因。现在，塔利奥尼和格拉恩——最年长的和最年轻的，开始和着浪漫的曲调短时同舞。赛利托以优美的亮相姿势站在一旁，显然是在等候她俩结束。突然，她冲过去，打断了这段精致文静的双人舞；象满弓上射出的一支箭，划出一道长长的、越旋越快的对角线。她以安洋、平衡的亮相结束，与刚才那种无比的热情和快速恰成对照。塔利奥尼作为压轴演员跳最难的一段变奏舞。她必须向观众证明，一直令他们欢欣若醉的精妙表演甚至还可以推至髙潮。她做到了这一点，不是以什么出奇制胜的新方式，而是以她那无愧盛营的旧有方式：极轻盈的飘动，毫不用力，即便飘舞在半空；也能控制住身体，摆出美丽的亮相姿势，使观众眩惑不已。她的舞姿带着无可争议的权威，带着她对自身才华的髙度自觉和忠实服从这种才华的高度自觉，停顿中也显露出完美的平衡和娴熟艺术家的那种优雅精致。终场时，另外三位女演员与她会合，最后一次共同展出她们的精湛技巧，她们个个争先，力图赛过别人。后来，好象终于悟出这是徒劳无功的竞赛，于是，又形成开慕时那种温柔亲切的造型。塔利奥尼举臂过头，俯视那三个姊妹，她们则宁静地聚在她身旁，眼望观众，脸上呈露沉思的、悠然自得的微笑，仿佛她扪一直是这样凝然不动。按：评论界对《四人舞》看法如何？伦敦《泰晤士报》称它为“全欧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次舞蹈女神表演会……空前杰出的舞蹈。不平凡的竞赛使这四位艺术家激动万分，奋起力争，那冲天的干劲在任何非它场合是不可能有的。毎位演员由此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蹩个表演由此而异常圆满，灵感洋溢……为历时长久的舞蹈伴奏的，是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每段舞之后，掌声加剧，形成一股不折不扣的飓风。每位演员一来到台前，花束就从四面八方飞来，人们无限慷慨地献出繁花的礼品，演员们简直是在一阵花雨之中屈膝谢幕的。赛利托的花环花束多得从她的臂弯里满溢出来……舞台前半部几乎铺满了芘瓣。”据《伦敦图片》评论员报导：“那飘渺的、精致的、几乎非人间所有的舞蹈和大师们的舞姿是无可言喻的。
亲眼看见这一壮丽景象的人完全可以夸口说，他此生至少已经见识过一次完美的舞蹈艺术了……”
四位女溃员的同时代人戴奥菲·戈蒂耶对其中三位有过最完善的描述。他并未观看《四人舞》，在这次伦敦表演的前一年，他谈到塔利奥尼时说道：“塔利奥尼小姐不是舞蹈演员，她是舞蹈的化身。……幸运的女人，青春永在，永远是优雅苗条的身材，文静、聪颖、谦逊的面容，丰满的翼上从未落下一拫羽毛，花冠下的美发从未有一拫变作银色！每当幕帷升起，她就迎来雷鸣般的掌声。多么飘渺不定！多么富有韵律的舞蹈！多么高贵的动作！多么诗意盎然的姿势！特别是一种多么甜蜜的悲伤！多么恣情而又纯洁！”《四人舞》上演两年之后，戈蒂耶谈到赛利托时说：“范妮·赛利托的主要特点是亮相动作优美、姿势不凡，舞蹈韵律快捷，能够迅速在台上全面铺开。她一再弹跳，动作可爱自如，富于弹性。她全身散发着一种优雅迷人的光辉。……她播散着快乐情绪，光彩照人，脸上露出从容不迫的微笑，仿佛从来不知艰辛和疲劳。”关于卡洛塔·格丽西。当她1841年在巴黎歌剧院首次露面时，戈蒂耶说：“她既有力，又轻盈柔软，并且有独创性，这使她立刻跻于埃斯勒和塔利奥尼之间。”两年后他又写道：“格丽西的风格与众不同，既不象塔利奥尼，又不象埃斯勒。她的毎一姿势、每一动作都打上了她自己独创性的印记。”原班底的《四人舞》仅仅演出过四场〈1845年7月13、15、17、19日）。维多利亚女王和女王的丈夫在第三场演出中莅临。原班底中的三位——塔利奥尼、赛利托和格丽西参加了这个节目后来的复演，复演在拉姆利的剧院演出过两场（1834年7月17日及19日），卡罗琳娜·罗萨蒂代替露西尔·格拉恩。罗萨蒂当时年仅二十，距此十五年之后，她在俄国主演《法老的女儿》（普尼作曲），这个舞剧是芭蕾大师马留斯·彼季帕的第一个伟大成功之作。原班底的《四人舞》首演一年以后，塔利奥尼、格拉恩和赛利托在拉姆利的剧脘又合演过一个舞，叫作《帕里斯的裁决》3（普尼——慨罗合作），扮演剧中的三位女神。观众向她们热情欢呼，其响亮的程度不下于对《四人舞》的喝彩。《帕里斯的裁决》是塔利奥尼的最后一个新舞。玛丽·塔利奥尼在《四人舞》复演以后不久就引退了。1884年她在法国马赛贫困潦倒而死，享年八十岁。范妮·赛利托在这次伦敦露面之后，又在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独立蠃得几次胜利，为自己嫌满全部荣誉。她活了九十岁，死于1909年。卡洛塔·格丽西后来也有一些新成就，1846年她创造了《帕基塔》（马齐利埃与杰尔德维兹合作）中的剧名角色——并在圣彼得堡的帝国剧院演出。她死于1899年，享年七十八岁。四人中最年轻的露西尔·格拉恩前来伦敦参加《四人舞》以前，是在哦国跳舞的。她是丹麦人，在祖国就教于伟大的芭蕾舞指导舆古斯特——布农维尔。1835年她的初次登台是在哥本哈裉皇家剧院。在这个剧院，她还演过布农维尔为她编导的《仙女》演出本（1836年），这个台本首演以后就成为丹麦皇家芭蕾舞困的保留剧目。格拉恩于1907年逝世，享年八十六岁。（管可秾译）
1．泰奥菲勒 戈蒂耶（Theophile Gautier1811 1872），法国唯美主义诗人，写过诗歌，游记，小说和大量文艺评论。
2．在那不勒斯以东，相传为大力神赫克勒斯所建。
3．希腊神话中，赫拉，雅典娜和阿佛洛狄特竞争孰为最美者，去请帕里斯裁决，裁决的结果导玫特洛伊之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