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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雨虹:关于南老师的事二

时间:2020-08-05

用动物比喻人的一生的哲理故事

提示:本文共有 25973 个字,阅读大概需要 52 分钟。

用。(我猜,后来他的那些激荡心神的诗,都可能是这一喝的回响吧!)

周梦蝶在叙述这段往事时,模仿著南师的口气,大喝一声,当时震动了餐厅中的中外客人们,纷纷转头向我们张望。

我太兴奋了,立刻提议周梦蝶写下来,这个故事多精彩啊…。

杭纪东连忙打岔道:「把这些公案都收录起来,编成一部「续续指月录」才好。于是大家更兴奋了,又一同转移到杭纪东家中(后来又有一位高君也来了,他也是参加那次禅七的),继续讨论如何推动这件工作,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散。

可叹的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许多人早已作古,有些人则散居海外,也有些人垂垂老矣,「续续指月录」遂成梦幻泡影,好不泄气!

台北街头

很久没回台湾了,这次在台湾大吃一惊。

那天我正走在台北忠孝东路的人行道上,当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忽然一个中年妇人来到我面前,指著不远处一个插著花的台子对我说:看你拿著拐杖,身体不好,快来浴佛吧。

原来是浴佛节快到了,一般讲来,寺庙中都会庆祝这个节日,装饰一个小小的花台,供著释迦牟尼的塑像,框架上缀满鲜花,十分美妙动人。参加礼拜的人,用小斗匙盛起水来,从佛的头上淋下水,称为浴佛,庆祝佛的诞生。

南老师在时,国际实验学校,也举行浴佛礼,当然也庆祝耶稣圣诞节,也庆祝孔子诞辰,都是表达对圣人的尊重。

现在可好,台北居然有人把浴佛的花台,推到大马路旁,满街去招徕行人浴佛。天哪!这是怎麽回事?一个庄严肃穆的欢欣庆典,居然在街头流荡起来了!

普罗化,大众化,日常化,当然无可厚非,我不反对,但是,尊严何在?必要这样做吗?

我是个没修养的人,叫我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浴佛,心中大不自在,加之那人说话的语气中,似有拄拐杖不幸,应多拜佛才是的意思。这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反正我没有依她。

后来我又有点后悔,应该走近看一下,看她在浴佛台旁,是否摆了一个功德箱。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恐怕真是一个小人,我极可能错怪了佛门中的人,因为这件事可能是骗子们搞的花样,赚一点小财而已。现在利用宗教佛法骗人的太多了,真假莫辨,真叫做天晓得。

记得很久之前一个美国朋友告诉我,他有一次偶然机缘,随一个天主教徒去参加圣诞节的午夜弥撒,在庄严环境圣乐声中,虽非教徒,却也觉得心情平静喜悦,是以前所没有的感受。

我听他说过后,也曾去体验过一次,那时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午夜弥撒,的确令我也有心灵洗涤的感受。

在庄严肃穆的佛堂和梵呗声中,也是一样的感恩和心灵飞升。到了孔庙,甚至到了关公像前,也会肃然起敬,都是由于自己谦敬的心。

这又使人想到「十一切入」,环境音声……无孔不入,影响著自己的心。

是非成败转头空

刚出版的《点灯的人》这本书,是南怀瑾先生纪念集,看到其中有一篇文章,提到张中行先生,说张老先生只看了南老师那本《论语别裁》这件事。

大家可能不知道,张中行老先生所看的《论语别裁》,正是我送给他的。所以,引起了多年议论纷纷的罪魁祸首就是我。现在我就对大家说一说吧。

一九九○年开始,我作为南老师的代表,到大陆处理南师著作简体字出版的事。一九九一年到北京,一个昔日老同学向我推介张中行先生所著《禅外说禅》这本书,问我可否在台湾印繁体字出版,并陪同我拜访张老。记得是在北大校园内,当时我就送了张老《论语别裁》。

看完了张老的这本《禅外说禅》,我对张老回应说:这本书写得很好,大多是讲禅宗的公案,在台湾讲公案已经讲得很多了。张老这本书,可能在台销路不理想,反而对不起张老;如果张老来日有其他著作,我们一定优先考量出版。

这个话是表面理由,真实的原因是,张老这本书,我觉得对禅宗有否定的意味。张老是学者立场,无可厚非,但我的立场,不方便把这本书,拿到禅宗的南老师的出版社去印,这也算是我的苦衷吧。

张中行老先生是个名学者,他看了《论语别裁》,当然有他学者的看法和立场,对南老的这本书提出批评也是无可厚非的,南老师并不介意。所谓《论语别裁》也是个人各别对《论语》的看法啊!当然别人可以批评,各人有各自的领悟嘛!南老也常就事论事的评论宋明理学家们的学说啊!学术讨论是好事,不涉人身攻击就高尚,就是君子之争。再说,南老师对他人对自己的评论,不论正面负面,向来不作回应,好像充耳不闻。

我没有看过张老评论南著的任何一篇文章,因为我自己对《论语》不专门,对学术又是外行,更加上没有太多时间,所以就抱著「是非以不辩为解脱」的态度了。

但是我坚信张中行老先生是个君子,是个学者;一个君子学者是会为理想为正义而发言的。

南老师也说他自己不是学者(他大概是个修行人吧),所以不涉入学者的争论。老师也常告诫我们,要尊重别人,尤其要尊重别人的言论,大概是因为人人有言论自由吧。老师更要我们原谅别人,因为我们也常需要别人的原谅;要我们知道息事宁人,不要制造争论不安,那才是作人的道理。

奇巧的事

天下的奇巧事很多,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好多奇事,写出来像是作者编造的,因为太奇怪了,好像不可能是真的。

因为说到张中行老先生,忽然想起来与他有关的一桩事。

那是二○○六年,张老去世那天,上海有家报纸(晨报)登出来这个消息。但是同时登出来的照片,不是张中行的,而是南怀瑾老师的。

大家看到了报纸大吃一惊,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熟人纷纷来电话问讯。这时那家报馆也发觉了错误,报业集团的领导、书记,急忙带著那位弄错的年轻女编辑,来向南老师道歉,并致送南老二万元,作为赔偿。

南老师当然不接收赔偿金,反而大笑,说是趣事一桩,并且对那个领导说,千万不要为难那位年轻女编辑,年轻人难免粗心大意,会有错误,以后多注意多小心就是了。有了这次经验,将来定会谨慎细心的。

这也算是一桩奇怪事,能以趣事收场,也就是老师常说的要原谅人,要息事宁人。如果斤斤计较,脸红脖子粗与错误的一方吵闹理论起来,既不能挽回已成的事实,又徒增双方的烦恼,谁又得到好处呢?所以,退一步海阔天空,要息事宁人,自己也解脱了。一个人,能够心胸宽大,常存原谅恕人的心,自己自然会心情平定自在了。

有始有终

从前老师常说,作人做事,一定要有始有终。这句话听起来是老生常谈,年轻时不以为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年纪渐长的人,就感觉不同了,年老时更发现事态严重。

最近台湾电视不断报导一些知名人物的婚变,成为茶馀饭后人们的笑料,还不知道何时能够终场。

其实放眼看来,这种事比比皆是,也是社会上的普遍现象,不足为奇。但是,这种现象说明了一件事,就是有始有终太难。但这并不是说不离婚才算有始有终;而是说,事情要能善终才好。否则形势上、法律上虽终结了,却仍有仇恨、怨叹和气愤留在心中,这是以恶缘告终,实际上没有终,双方的情绪仍在意识中缠绕。

很多年前台湾有一桩轰动社会的大,一个豪门的女儿与同学男友相交多年,男方迟迟不肯结婚,因为双方家庭财富悬殊。有一天,女方说已怀孕了,男方只好答应结婚。

岂知数月后,呱呱落地的,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婴儿。作丈夫的情何以堪?如何面对家人、社会啊!自然诉请离婚。在法律上,离婚本可分得颇多的财产,但是这个男人什麽都不要,只要离婚。

婴儿的父亲是一个外国人,发现女方原来是个大富人,即刻表示求婚,而女方则带著她的洋娃娃,远离台湾这个是非之地,躲到外国去了。

此事以男方的大度而结束,在不幸中,也算得到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至少丑闻没有继续发酵了。

说到有始有终,大概大家都会发现,亲友、同学,以及同事之间,能全始全终的并不多见,而以交恶为终的反而较多。我所知道的有些人,本来是多年好友的,却因一句话或一件事不满意而成陌路,互不来往了。更有太多的手足亲人,为财产而反目成仇。

有一位长者,人缘广而和,曾回答处人之道说:当与人谈话不投缘时,必须要说几句善言好语做弥补,以免对方烦恼,弄得以恶缘告终。如果自心常存恕人之心,就比较能原谅别人了。

原谅人很不容易,尤其是原谅聪明人,那真是太难了,因为聪明人会激发你的劣根性,与他争辩不休。

所以只有糊涂一点才好办,怪不得古人有「难得糊涂」这句富哲理的话。这长者又说:做事想要有始有终,首先要有遇困难不逃避的心态;与人相处则要少计较,少挑剔,多看别人的优点,宽容他的缺点,多替对方设想,才能避免有始而恶终。

看来,做事难,作人更不容易啊。

吃什麽才好

民以食为天,现在的台湾可好,原来最基本的面粉都有人掺入不该有的工业原料,当然下游的一切食品多半用的都是这些有毒性的原料,一时之间,什麽都不敢吃了,也不知道什麽可以吃了。

台湾报纸上说,听说大陆的食物大多有问题,只有我们台湾的食品制造安全可靠,因为台湾有食品安全检查制度;想不到一夕之间破功,暴露真相,制度有漏洞。

六月二日的台湾联合报社论,标题竟然说:「有这样的政府,所以有这样的黑心商」。

所以啊!弟兄就是弟兄,弟兄不是应该互相鼓励,努力向上吗?大陆正在重视食品的安全问题,台湾却向兄弟们以往的不良示范看齐。

俗话说:人向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过有个人说,现在一切反常,现在是「水向高处喷,人往低下流」,意思是吹牛喷口水越喷越高,人品道德则越来越往下流。这话说得也颇有趣。

又有一个朋友说:有时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所处是何处」,令人迷迷茫茫。怪不得基督教有撒旦之说,佛教也有魔鬼之说。

可是我那个老朋友又说,这些都在你自己心中,向上一念是圣贤,向下一念是撒旦,人会做恶事,也会做善事,皆一念之间罢了。

记得我六岁那年,是小学一年级时,有一天老师说带我们全班去参观博物馆,小同学们一听大喜,反正出去玩总是好事。

岂知到了博物馆,只见许多人物模型,塑的是,人死后有下油锅的,有被锯子锯的,被鞭打的,那个恐怖的情况,至今难忘。

那个老师对我们说了一大堆果报的事,警告小朋友们,不可做坏事,不可这样,不可那样……吓得一班小同学都战战兢兢。其实,并不知道人不该做坏事的道理,而是吓得不敢做坏事。这也算是一种威慑教育法吧!当然,长大后仍然各有千秋,有的牢记不忘,有人忘得一乾二净,反正,娑婆世界嘛!

至于结论,南老师不是说过吗?天下事没有是非,但有因果。这句话太深太深,太难了解了。

老师为什麽去医院

多日来,常常听到一些不实的传言,有关南老师走前的一些情况。老师生前曾多次说过,他是不会进医院的,去年八月身体欠安时,也说过不去医院。

八月下旬有一天,沙弥(郭姮妟)特别请了一个著名医院的医师,来给老师看诊。这医师建议老师去医院先作检查,老师也没有同意,因为老师始终是自疗,吃的是科学中药(成药)。

关于这方面,宏忍师最清楚了解,因为她毕业自厦门大学中医学院,在多年随侍南师的岁月中,也跟老师继续学习有关医理各方面。

南师去年八月中旬,闭门休养,八月廿七日起也不再到办公室了,有重要事务则上楼请示。不久南小舜(师之次子)及南国熙(四子)分别从温州、香港前来探视,老师仍表示不去医院就诊。

八月廿八日,陈照凤(老师在台湾学生)从台湾前来,帮忙照应老师。接著在上海帮老师的阿姨,也来协同永会师、宏忍师等照护老师的工作。

九月十四这天,宏忍师值班照料,到了中午时分,老师咳嗽不止,很久很久,情况未见缓解,宏忍师侍奉在旁,问道:「老师,要不要改变方式,到医院去?」

老师说:「好吧!你要通知大家」。宏忍师马上联络李素美、沙弥、马宏达,以及南家兄弟们等,立刻安排救护车前往上海的医院。老师对沙弥说:「你去拿那个箱子,里面有三十万元,你收著」。沙弥说不要,当时照凤和宏忍师都在场,老师说:「你拿去」,沙弥才去拿。动身前,老师说:「此时要借用一下西医了」。

在救护车中陪同的,是李素美、何碧默(国熙妻子)、沙弥和宏忍师四人。另车在前行的是许江和郭彧嘉(沙弥弟)坐的车子,牟炼驾车随救护车之后。马宏达于访客走后,即赶赴医院。

老师为什麽答应到医院去呢?自从老师不适,多日来,病况反覆,服药并未见好转,按照老师平日不愿麻烦人的作风,眼见多日来同学们的辛劳和不安,只有前往医院,才能改变困境,解除同学们的重任。

这是大家心中的猜度,因为老师永远是先想到别人的处境。所以,老师最后终于选择了住进医院,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减少照应他的学生们身心的负担和劳累。

医院中的五天

送老师去医院的救护车,在十四日下午四点多钟出发,路上曾略有阻塞,到达医院时已经是六点多钟了。

医院先给老师做了初步的检查,心电图、血压……然后才进入病房。医生立即开的药是:消炎、化痰、利尿。

老师服药后不久,咳嗽减轻了,小便了几次,老师还开玩笑的说:??到上海来,就撒了三泡尿!??

当晚是宏忍师和小君守夜,照顾老师。

次日(十五日)上午九时,老师的儿子南国熙夫妇赶来了,南国熙还对老师说:??鸠摩罗什也害病啊,而且病了很久??,老师听了微笑,轻轻拍了拍国熙的头。

由于来照应的人太多,不能都在病房中,医院很周到,特别拨了一间办公室给大家作为轮值休息的地方。

老师的二儿子南小舜也赶来了,老师忽然对他们说:??我对不起你们??,两人听到就哭了,因为九月九日的时候,老师也对儿子们说过一次对不起他们。小舜和国熙说:??爸,不要这样说,都过去了??,旁边有几个同学也掉下了眼泪,深知老师多年来公而忘私,不能不疏离家属,甚至国熙每来大学堂看父亲时,照样也要缴住宿费的。

看到老师的病况好转,大家都安心了,以为没有问题了,李传洪就回台办事,南国熙感冒怕传染,夫妇二人回香港去了。

十六日上午,老师还与大家闲谈,并嘱咐沙弥快回去照看实验小学。到了傍晚,老师又开始不太舒服。

十七日上午,老师喉咙不畅,南家兄弟家人和许多同学又都回来了,马有慧、彭嘉恒夫妇也赶来了。马有慧给老师背部按摩后,老师觉得舒顺些,又请宏忍师拍打背部,促使积痰吐出。

医生来了说,传统吃药疗法,如未能治愈,必须做进一步检查,找出病源,才能判断正确,彻底治疗。老师于是同意,于下午三点半做了CT。当晚,医院又安排了肺科专家会诊,医生们都表示,要待次日看到CT报告,才能确定。

第二天(十八日)上午,CT检测报告出来了,显示老师肺部有真菌感染,另有一小处有些阴影,如要明确,必须再做进一步复杂的检查,那是很痛苦的。

下午两点多时,医生过来了,认为老师一来年事已高,二来太瘦,所以不建议再做这样复杂的检查,也担心检查过程中,万一有意外反而不好,故而对老师说:??我们的能力到此为止了??,马宏达接著说:??老师,接下来要靠您自己了??。

老师听到后,立即写下:??明白 好!!??

几天来,老师躺下的时候少,多数时间是坐著的,但不一定盘腿。此时听了医生所说,也表达了自己的了解后,开始活动颈部、腰椎……,半小时后再一次活动,经过两三次之后,即稳坐不动,像他平日打坐那样。

直到傍晚,守护的宏忍师父等人在旁,看到老师仍然坐得很安详,一夜在气定神凝中度过。

十九日晨六点四十分,在旁的宏忍师等,忽然听到老师身体中有一个戛然而止的声音(像开关突然关了一样的声音),发现老师鼻息没有了,脉搏也极微弱,近乎没有了。于是立刻通知医生,心电图检查显示出来的是直线,间隔很久才突起一点点的状态。这时在旁边的,有宏忍师、小牟、小君和护工,以及当夜在休息室值班的小崔和小许。

不到十分钟,国熙夫妇来了,此后南宋钏、南小舜、李素美、沙弥、阿嘉、马宏达、谢福枝、马有慧夫妇、小乌等,得到消息陆续都来了(来的人还有不少,无法细说)。

医生和南小舜(中医)都看了老师的瞳孔,并未放大。

于是大家共同商议,决定下午两点送老师回大学堂,谢福枝立即回大学堂安排接应。

两小时后,南小舜再验老师的眼睛,瞳孔不但并未放大,而且脸颊华润。

回去所乘坐的不是救护车,是大学堂三排座椅的车子,由小许驾驶,沙弥坐在副驾驶位,第三排座位是马宏达和王洪欣(学校拳术老师)二人,在他们腿上铺放软垫,南老师躺著,周围用软枕垫著。

第二排座位向后转,与第三排相对,上面坐了四个人,阿嘉、小牟、小乌和马有慧,他们面对著老师随侍。

就这样,于十九日下午两点多动身,四点多钟就回到了太湖大学堂。

老师在医院五天期间,病房中24小时轮流守护的人有:宏忍师、照凤、小乌、小牟、小君、南荣荣和那位护工,还有马有慧、何碧默。

最后的时光

老师回到大学堂后,即放躺在他卧室的床上。卧室外一间是书房,书房外是医药室,室门通走廊楼梯,是老师出入之门。

十九日当晚开始,护持老师的有三人,各在一间屋中,每天两班轮值,共六人。参加护持的人共有二十馀位,有人轮值多次,有人只有一次不等。

次日,南家兄弟家人前来,讲到老师有关的许多事项,这是重大的事,当即请来李素美、李传洪姐弟,还有马宏达、李慈雄、吕松涛、谢福枝等,大家共同商议,先组成七人护持小组(宏忍师、素美、南一鹏、宏达、慈雄、松涛,我为召集人)。

小组每日晚饭后在主楼会议室聚会,先由宏忍师报告老师情况。实际上聚会时大家都可参加,都可以发言,并不限这七个人。

当宏忍师报告老师的情况一切平静如常时,大家却有不同的意见;有些人认为,十九日上午,医生已宣告「不建议作进一步检验」,而且心跳、呼吸和脉搏也没有了,说明老师已经过世,现在应该处理后事。

另有一些人认为,在医生宣布放弃后两小时,老师的瞳孔也并未放大,况且,气住脉停本来是禅定的现象,老师七○年代,在台湾也曾由医生测试过;当老师进入禅定时,也是气住脉停,心电图上呈现一条直线时,当时把医生吓坏了,以为老师休克死去了,(《禅门内外》一书中曾记述此事)。所以,认为现在的老师,是入定状态,不是死。

大家争论了一阵,结论是发布消息,老师在禅定中。这是根据守护同学报告的,老师看起来仍像平常一样。

连续几天,情况困扰著每个人,老师仍然平静的躺在那里。直到廿八日的傍晚,从香港来了两位医师,林德深医师和他的太太李丹医师。

林医师是国际知名的遗传医学专家,李医师是神经科专家,他们二位医师在医院服务,都有很多临床经验。过去他们也常来拜望老师,探究生命的各种问题。

二十八日晚,二位医师在主楼会议室与大家见面,他们先说了基本的医学常识,并讲解西方医学对死亡的定义。

初期是当生命现象没有时(呼吸停、心跳停、瞳孔散大),就认定为死亡。后来因器官移植的需要,再加上一个脑波停,才算死亡。

不过亦有报导,有人在被裁定死亡之后,又恢复生命迹象。

所以,以往医院所认定的,没有生命现象就算死亡,绝对是有问题的。据医方研究发现,美国在一年内就这样被误判为死亡的,有七千人之多。

所以,在西方的医学界,对生命终结的判定,越来越复杂困难了。

二位医生说,目前针对南老师究竟是处于禅定还是死亡的情况判断,应该分成两步:第一步:检查是否有生命现象,如果没有生命现象时,必须再作第二步:检查是否有死亡现象,二者具备才算死亡。

所以根据二位医师的阐释:南老师没有生命的现象,不能就判定为死亡。由此来看,老师十九日离开医院时,绝对不是「已死」。

二十九日上午十点半左右,两位医师带著医院借来的仪器,去给老师作检测,陪同去的有南国熙、南小舜、宏忍师,一共五人。

详细检查之后,直到下午一点多钟才完毕。医生们根据各项检查资料,仔细研判,然后林医生在主楼小组会议上宣布:「南老师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部分身体已出现死亡迹象,身体不可再用了」。当林医师讲到这里时,忍不住忽然大哭,不少人也一同落泪……

下午四时左右,本地的法医确认了老师的死亡诊断。

于是晚饭后,小组代表在餐厅对大家正式宣布老师死亡的讯息。

忍住悲痛后商定,于三十日晚火化遗体,那是中秋月明之夜,就在太湖大学堂院中举行。

老师的大事

古道师对于办理道人身后荼毗事,有很多经验,此次老师的大事,也由他操持,谢福枝协同安排一切。

火化共用两千斤木柴,这些木柴原是大学堂院中的树木,八月八日那天的台风,吹倒了约有一百棵树,其中还有一棵老师窗外的巨大银杏树。这些树还来不及处理,倒在院中,到了九月底已吹晒乾了,就陪老师一起走了。

当日送葬仍依古礼,晚六时三刻开始,老师的儿孙多人扶棺,由僧尼前导,随棺前行的是家属、亲友、学生、大众等,一路本师释迦牟尼佛声响彻庭院。

遗体封炉后,宗性师带领举行佛教祭拜仪式,再由各方代表致辞后,于八时举火。大众随即跪拜念诵回向至深夜。以后的几天,日夜都有同学自动守炉。

十月五日晨四时半,举行开炉大事,大家心情五味杂陈,都很紧张。开炉后,但见棺下所垫的三毫米钢板已经扭曲,再检视遗骨,赫然看到老师头骨依然完整,宗性师和古道师都说甚为罕见。

其他舍利也有,形状不一,全部密封装坛,寄存稳妥,没有任何外流。

老师早就多次说过,不愿留下什麽遗骨舍利,2006年老师曾有一信给峨嵋山通永老和尚,特别说明此事。因为早年佛法为得大众信心,比较重视此事,现在已无必要,反可能引发人的迷信,更可能引起争夺之风。

但不知为什麽,老师的遗骨竟然被保存下来,大概是事态演变的自然结果吧,这也就是天下事。

再说老师的逝去,医生所说「部分身体已出现死亡迹象」,显然是一两天前才开始的,如果是早几日逝去,死亡现象绝不会是「部份身体」,而应该是多处或者全身。

那麽问题来了,老师从十九日到二十七日的状况,到底应该如何解释?

按照张尚德教授六月廿六日在达摩网站所说的,老师「舍报,呼吸停止前,身内像电开关一样,喀嚓一声,停止呼吸」,他认为十九日晨,老师是舍报去世了。

按照另一个网友所说,喀嚓一声,那是入禅定现象。

再根据两位医生的阐释,十九日老师离开医院时,绝对不是「已死」。

照顾老师的同学弟子们,无人敢作任何判定,只能小心观察照顾。

老师一生致力于文化的传续,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和实证。生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留给后人的仍是一大课题,要从科学的立场来证实,不能迷信。

自从老师闭门谢客直到最后,我未曾看过老师,也未到医院去过,因为年纪大,帮不了忙,反而会使别人担心。但我随时随地都在关注,都有消息,在我写这几篇报导时,也再与多数在场者求证无误。

另外,当时参与随侍老师左右的人,对各事都有记载,也有录音,更有照片。不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生老病死谁也免不了,至于如何生如何死,也是各有因缘,他人虽有心帮忙,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送葬回来

西方人有句话:??送葬回来才是悲伤的开始??。因为忽然发觉,心中最重要的人,真的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更何况,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是自己生命中的一盏灯,照亮自己前行的路;更是自己生命中的倚柱,支撑著自己脆弱迷茫的心灵……

可是,灯忽然熄了,柱子也倒了,刹那间天地变色,哀鸿遍野……

二0一二年春的一天,看见老师进入办公室,我就说了一声:??老师好??,岂知老师立刻回答一句:??不好??。我正要再问一声为什么时,老师却说:??昨天夜里太难过了,当时我就想走掉了??。

我立刻说:??老师你不要这样……??话还没说完,老师又很严肃的说:??我给你说的是真话,太难过了??。

我愣在那里,无话可说。当时在办公室里还有好几个人,都听到了。(我相信老师要走,立刻能走掉的。)

同样的话,几个月后又有一次,老师又说:??昨天夜里就想走掉了??。这种话听到大家耳朵里,有千斤之重,万斤之重……

但是老师两次都没有走,工作更勤奋了。

??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这句话,好像正是描写老师的一生。早年老师常说:??只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勉强做一点事??。当时听到觉得那只是一句没什麽意义的话,是随便说说的。几十年过去了,所看到的,老师的辛劳和无奈,岂有任何言语文字能描述万一!

回想一九七0年成立东西精华协会时,那种复杂和困难,甚至连朋友之中都有人误解并且反对的。

老师另一句常说的话是:??明知不是伴,情急且相随??。老师一生为文化的传承努力奋斗,为了这个高大的目标,常常不得不与??非我族类??合作,(七0年代已经有不少同学目睹过这种事,当时我也不能谅解),代价多麽大啊,只有自己承当。

有一天,在太湖大学堂,有人向老师禀报做事的种种人为障碍,老师叫他忍让,最后老师说了一句:??我都能忍,你有什么不能忍的!??(这是忍辱波罗蜜吗?)

培养自己悲天悯人的胸怀,原谅他人的无礼,忍耐别人的愚昧,怜恤他人的无知,更要反省自己的贪嗔痴,这不就是老师的教化吗?

身归何处

讲到老师最终的种种事,引起很多朋友们发表高见,或由情而说,或由理而言,有的观点在细微处,有的观点在广阔处,立场各不同,见解有高下,或片面,或全面,虽稍见争端,终不失君子之风,令人受益良多。难怪孔圣人说:??三人行必有吾师焉??,高人之后有更高的人。

这不免使我想起老师常说的一句话:学佛是要学解脱。大概做人也要知道解脱,不要被自己的见解困住,变成我执。

记得九0年代之初,为了老师的书在大陆印行简体字版,我常去北京。有一天我与北京佛教文化研究所的李家振先生,一同前往潭柘寺(古话说: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

由于佛研所租了潭柘寺一处院落,老师得知后,嘱我也在该寺租一个地方。

当时老师在香港,未来行止未定,大概是以备日后之需,所以想租寺中一处地方。也因为听说清朝的康熙和雍正二帝,常到那里小住修行,所以那个古寺颇不寻常。

岂知老师又说:??顶好全部租下来??。我大吃一惊,立刻对老师说:??这个潭柘寺太大了,租下来怎麽办???

于是老师说了一番话,意思是,潭柘寺背后山峦之处有不少山洞,将来他要住进去,死的时候就自己死,病痛喊叫也好,反正无人听到,就这样不知所终……

老师的一番话,令人忽然明白一点,什么叫解脱,什么是潇洒。老师的愿望是不麻烦任何人,死后也不留下任何身体遗迹,以免造成后人是非口舌之争,遗物舍利之争,更免除建塔建纪念馆之耗费,顺便也减少人们贪心争夺的恶业。

反正??不知所终??就不会有什么争夺了。所以??老子西去不知所终??的历史,说明老子真的了不起。大概那时老子的??粉丝??不多,伟哉!老子。

写到这里,又想到大约三十年前有一次,老师与几个同学正在闲话,说到弥勒菩萨未来龙华会的事。当即有个山东同学王徵士(《怀师》一书中有他的报告)说:??老师,将来我们在龙华会上再见??。

但老师的回答却语惊四座,他说:??我跟你们不会在龙华会上相见……??同学们听得正目瞪口呆之际,又听老师接著说:??因为我早已发愿,生生世世要来度众生??。

话刚说完,只见一个同学已经流下了眼泪。老师要生生世世来这个世界,帮助我们这些愚痴的众生,这是多麽宏伟无涯的大愿啊!气吞山河……

老师到底是何等的人?真觉得自己太痴太愚了,常常纠结在鸡毛蒜皮的争论中,连小事都不能解脱。怪不得古德说,这是:??螺蛳壳里做道场??,目光如豆,心念计较的事,只在豆子那麽大的范围之中,说话的口气倒像是个领导……

在老师最后三个月的过程中,我未尽任何照顾之力,对于日夜随侍老师左右的同学们的辛劳和内心的煎熬,我的感受极深。此刻,我要对他们的谦恭和忍辱,致上最高的敬意和无尽的谢忱……

人生的大事

说到生死之事,真是人生的大事,尤其是人生最终这桩事,谁都逃不了,但多半无法自己掌控,只能听任安排,所以常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悲惨情况。

前些年有个朋友的母亲,突然病了,不省人事。因为这位老太太已一百岁了,他的大女儿就主张不要送医,让老人家自然西归,一两天可能就走了。

但老人另外有一个女儿和孙子,都是西医,认为人有病就该去医院治疗,于是百岁老人被送进医院,身上插满了管子,在医院住了一年,救治无效,终于去世。

有许多人讨论这类问题,因为什麽是最妥善的方式,太难说了。

多年前在台湾时,有一次,大热天看见老师很累的样子回到办公室。原来老师早年在台湾的熟人中,有一个年纪不小的人,在医院病危,想见老师一面。

老师立刻到医院去看他,见他已经不行了,就对他说:「快点走吧!这个世界有什麽可留恋的?提起正念,不要慌乱,从头顶上出去!」

这几句话是老师回来告诉我们的,当时我听了觉得,那人的儿女如果在旁边,不知是否不以为然。因为普通探病人说的,都是安慰话、鼓励话,也都不是真话,比如:「安心静养吧!很快就好了……」或「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现在医药发达,明天说不定有新药出来,专治你这个病……」或「上帝会保佑你的……」或「佛菩萨会保佑你的,一定会快好……」

哪有人劝病人快西归去的?只有我们南老师,常常如此劝人。

当然老师只对那些年龄大,病又无法治好的老友们才会这样说,意思大约是反正人总归会死,既然病得那麽苦,不如早些摆脱身体的困锁,尽快的超脱去吧。

老师说,临终的人,有的因为太留恋这个世界,或舍不得儿女家庭,或舍不得物质财富,常有四大已在分散了,意识仍死守这个身体不肯离开,或由于太执著身体而出离不了。

所以一个人平常就要知道舍,不要执著,最后自己才能舍,临终要走的时候能快点走。

不过一般的观念都是「好死不如赖活」,尤其作儿女的,不管多痛苦的医疗方法,儿女们都尽量用来给父母治疗,因怕别人批评舍不得花钱,或不尽心不孝之类。

总之,人生这最后一站,太难了,所以禅宗大师常问那些有省有悟的人说:生死作得了主吗?

记得很多年前(七○年代末),孙公(毓芹)病愈出院后对老师说:「以后我再犯病的话,就不要送我去医院了,医院那个活罪难受」。

老师笑了笑说:「你还年轻嘛!」

后来孙公在琴艺界名望越来越高,学生也越来越多,那时老师已远走海外了。

一九九○年四月,孙公气喘旧疾复发,被送进医院,几日后在加护病房走完人生的旅程。

那时老师已在香港。

我有时会想,如果老师仍在台北,会不会反对送他进医院?

但我又深信,孙公在加护病房时,是用自己的意志才能快些离去的。这与「作主」有多少关系?谁知道?

固执和选择

《金刚经说甚麽》这本书,出版不久就收到一封信,是一个老太太写给我的,她说书中引用的经文少了一句。

当时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整理讲稿成书,多数都有人帮忙查资料、校对等,只有这本书是我独自完成的,怎麽会如此粗心大意啊!连忙拿来那本老师认定的《金刚经》版本查对(封面还是老师的题字),发现并没有差错。

于是就回信给这位老人家,说明此经版本很多,也略有不同,我们这本书是用鸠摩罗什的译本,没有这一句。

原以为此事就此告终了,想不到老人家又来了一封信说:「阿弥陀佛,你们还是改了吧!」

这些佛婆婆佛公公真可爱,择善固执,先入为主。不过,我只好不再回信了。

最近听朋友说,有两个研究佛学的人,在一起讨论佛经的内容,但二人一个是小乘这麽说;一个是大乘那麽说,讲来讲去各执一辞,大概忘了,不管大乘小乘,都是佛说的,因对象不同,环境不同,时代不同而有差别。二人争得面红耳赤,旁边有人在笑,有人嫌烦就走开了。

这使我想起有一次,有一个念佛修行的人,对老师说,一念佛感觉就有鬼跟著她,问老师:「世上到底有没有鬼?」老师说:「你见到过鬼吗?是你自己心中在闹鬼!」

又有一次,有人问老师:「世上到底有没有鬼?我怎麽都没有见过?」

老师瞪了他一眼说:「你不相信有鬼,还学什麽佛法!」

所以有人说,你们南老师一下这麽说,一下又那麽说,真奇怪。

法无定法,佛讲了很多法门,老师也介绍了,教了许多法门。自己的性向适合哪一种方法入门,试来试去就会知道,有些方法是容易入门的,有些是较高层的方法。就像小学生的算数是加减乘除,高中生则学几何代数等。所以要知道自己的程度才好选择方法,并不是哪个法好,哪个法不好的问题(这是我粗浅的个人了解)。

记得七○年初在禅学班时,老师讲解《指月录》,讲到一段有人问某禅师「什麽是道?」那禅师回答说:「挑水担柴」。

当时满座有多少人懂,我不清楚,反正我听得晕头转向,心想这是啥玩意儿?一定要弄个明白。从那时起,可能心中有个愿望,要跟著老师学。

其实学什麽,也不清楚,至今仍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一个愚笨的学习的人。我常常在想,当学生最好,再看老师,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苦啊!

有人说到《易经》所谓的变,认为天下事都会变,不但事情会变,更麻烦的是,人心也常常在变,朋友忽成陌路,甚至会反目成仇。

那个青年人结婚十多年了,他的妻子忽然移情别恋,弃他而去,他气恼万分,天天想点子要对付她,弄得自己神魂颠倒。有人就劝他学《易经》,因为有人告诉他,你老婆背叛了结婚誓言,太可恶了,应予以惩罚。

也有人告诉他,「夫妻因误解而结合,因了解而分离,所以分离是自然趋势。

还有个人劝他,赶快娶个年轻辣妹,炫耀给你那背叛的老婆看……

年轻嘛!火气旺,东一句西一句,各种建议都有,与学《易经》有啥关系!

这人的老爸曾看过南老师的书,忽然想到因缘因果的问题,就告诉儿子,既然夫妻分手了,就以平常心看待吧!何必弄得人仰马翻,结个仇人呢,不如祝她幸福吧!

想不到这年轻人忽然峰回路转,接受了老爸的意见,自己反而解脱了痛苦烦恼。

听到这件事,使我想起来多年前,美国娱乐界的一桩震惊社会的大事。有一个有名的歌唱家,唱「月河」(Moon River)出名的安迪威廉斯,他在七○年代连续多年,主持电视节目,在他七十岁时,还到台湾开过演唱会。

安迪的太太是法国人,与他结婚后在美国与他共同主持节目,很受欢迎。结果有一天,她竟然跟另一个男人跑了。

不久,这个男人又爱上其他的女人,于是安迪这个背叛他的老婆,竟然开枪打死她这个情夫。

此事震惊了全美,开庭审理的那天,安迪威廉斯,出乎众人的意料,竟然陪伴著背叛他的妻子,牵著她的手,出庭应讯。

当这一幕出现在报导上时,千千万万的人感动落泪(我也不例外)。这是多麽宽大的胸怀!疼惜一个受煎熬的心灵,而这个心灵却是背弃他的那个人,是使他蒙羞的那个人。

原谅是一件最困难的事,原谅别人的恶意和背弃尤其困难。更为困难的,是不嫌弃曾有恶行的人,进一步再引导他们弃恶从善,这种事更是世上罕见。

老师常说,引导一个人向善,只是影响少量的人,引导一个有恶行记录的人向善,对社会的正面影响就太大了。如果引导一个企业领导人走向正途,对社会的贡献就太大太大了。

老师乐此不疲,所以身边常见到有恶行前科的人,当然正人君子变成小人的也不少。

说到变,想到太极拳,自从发明了太极拳,演变至今,谁的最正确?不知道。陈氏太极,杨氏太极,各有千秋,北方派的,南方派的,我的太极拳与老师学的也不同。前几年实验学校请了少林寺两个小和尚,来教太极拳,南老师叫他们先表演一下,老师看后就说要注意,然后老师当场示范了几趟手脚。

两个小和尚看了十分兴奋,受了启发。原来老师打太极拳时,眼神配合动作,那是形神合一的拳,不是只有动作!

那天我也看得很兴奋,可惜呀!我现在打不了太极拳啦。

看病吃药的事

今夏高温,中暑的人很多,医院病患大量增加,弄得医生累,护士忙,病人苦。

可是不中暑的人也很多啊!这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有一位年高的医生专家,他说的话最令人喷饭。那天有人向他诉说病况如何如何……他竟然说:「不要靠医生,不要靠医生……」

当时我心里想,你不是医生吗?有病不靠你靠谁啊!

其实他的话有理,人有病可以看医生,但不能全靠医生;有些病更是医生也帮不了的,只能靠自己。如果希望少害病,那更是只能靠自己了。

有人还问,学佛要不要也懂些医药常识?请问,佛法所说的五明,其中就有个「医方明」啊!不通晓一点医理药物的话,修行时的身心变化怎麽对应啊?

如果芝麻绿豆大小的病,都要往医院跑,真是劳民伤财,麻烦一大堆人。

多年前我得了关节炎,医生给我吃类固醇(激素),吃到变成月亮脸也没有好。后来看到英国人写的一篇〈关节炎四十年〉的文章,他是每天走路两公里才痊愈的。

他的走路不像平常的走。首先身上手上不背拿任何东西,走路比平时大步一点,稍快一点。开始只走半公里(五百公尺),一两天后慢慢增加,到十天左右时,增至两公里,以后不可再多增加,每天只走两公里(以免关节负担过重)。所以,不是走得越多越好。

其实这就是「知量」。我看到这篇文章后,马上用这个走路的方法,不久关节炎也痊愈了。

所以说,许多病不是医生可以治的;当然,如果想少病,就要了解一些生命运作的规律,才不会因违反规律而生病。

在这方面来说,中医《黄帝内经》很重要,西医在多方面也了不起,更是天天在研发进步。

一言以蔽之,医药是治病,保护我们健康的,对人关系很大。一个修行人,既修心也修身(藉假修真嘛),所谓读书人要懂三理(命理、医理、地理),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回来再说到我用走路方法治好关节炎,十年后又复发,我当然不会去看医生。因为与太极拳大师为邻,我就跟他学太极拳,也赶走了关节炎。

八十岁时,关节炎又来了,年纪大,抵抗力差,很快就必须坐轮椅,也由中西医治疗过。西医在数十年后,已有更多的研发,不是单开类固醇,而且我对任何药,都向医生详细询问,并看有关药的资料,医生都说我是个「好病人」。

但是,能脱离轮椅,大部份是我自己的愿力、意志力达成的。我告诉自己,不能坐在轮椅上度此馀生!于是我用专一心念的法门,咒语的念诵,以及观想等等的心地法门,四十九天后,已能短暂离开轮椅了;又过了两周,自己可以推著轮椅出门;大约半年后,完全脱离了轮椅,我太幸运了。

记得二○○四年,我到上海去看老师时,还带著轮椅做为后备。再过一年,我终于把轮椅丢弃了。

说了一堆自己的病史,只是偶然想到给大家一个参考吧。人人都有自己适合的方法,修行也是一样,知时知量很重要,别人的方法不一定适合自己,所以佛才有八万四千法门。

记得很多年前,有一天老师对我说:「我再教你一个咒子」,我连忙说:「不要不要,我已经会两个咒子了」。老师只好笑笑,作罢。

金石药物

说到医药,说到修行,就牵涉到生命科学,于是忽然又想到老师以身试金石药物的事,因为老师一生都在做对生命的研究、探索、求证。

道家在对药物研究中,常有炼冶金属矿物,作为长生不老的药品,所以道家有高寿达数百岁之人。

在我的想法,活那麽久,脱离社会人群,有啥意思啊!也不看电视,不玩手机,不吃美味食品;反过来还要吃那些毒物,日子过得太不爽,太可怜了吧!

但是他们对生命的探索太有贡献了,他们是把自己的身心性命作试验的人……

南老师也是如此,记得是一九七三年,老师在莲云禅院讲课的那段时间。有一天,有一位张丽文中医师来了,张医师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盛的是药。他对老师说:「这是你交代做的汞丸」,也就是含有水银的药丸。

老师立刻倒出来吃了一丸。张医师看到老师吃了一丸,连忙也倒出一丸吃下去。大概怕老师如果被毒死的话,自己也就跟著死;如果自己没有死,就证明老师之死不是由他拿来的水银药丸致死的。

在旁边的我们,看得心惊胆颤。老师每天继续吃这个药丸,直到有一天,感觉身体的表皮有与肌肉分离的现象时才停。

老师还服用过不少其他金石之类的药物,只是服用水银做的药丸,是我们大家亲眼看到的。

后来医药研究发明,测验头发可知身体内的状况。老师在香港时,曾做过这种测验,从他的头发中,验出体内的确有水银成份。

中药的古老配方,常有金石矿物的成份,中国有句古话:「是药三分毒」。所以,大家要有一个基本了解,药是短期治病用的,不能常吃。

前两年台湾报导一个病人,吃了龙胆泻肝汤这个药,感觉很好,就每天吃,吃了一年,结果肾脏功能坏了,只好定期去洗肾。

西药也是一样,十几年前我在北京时害了疱疹,协和医院开了七天的药,医生对我说,这药只能吃七天,再吃伤肾,之后靠自己恢复了。中国人常有一个错误的观念,认为中药是草药,是植物,不是化学制成,所以没有毒。

从前我对中医药有兴趣,常看书自学中医药,每天吃的青菜黄瓜,都要查一下《本草纲目》,发现茄子的小毒用大蒜解,白萝卜的小毒,用姜来解……

不论学阴阳五行,学《易经》,学中医药,有兴趣的话,就是多看资料。像徐灵胎这个伟大的中医,不就是自学成功的吗?

很多人都想要跟南老师学,但是却不看老师的书。南老师在《静坐修道与长生不老》一书中,讲过看光(系缘于光明)的法门,还讲过其他许多法门,都是属于「初修禅定入门方法」。

老师留给我们太多太多了,那麽多书,很多法门都讲过了,求人不如求己,书中自有黄金屋啊,快看书吧。

呼吸与健康

说到呼吸法门,台湾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朋友,打电话来说,她几天前不知吃了什麽东西,脸忽然红肿起来,两眼肿胀成一条缝,几乎睁不开了;急忙乘车去医院。计程车司机看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坐上了计程车,她就开始用呼吸法,首先定下心来,不害怕,然后深呼吸,吐气长,吸气自然也长了一些。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时间,到达医院。下车时,司机看到她又吓了一跳,因为她的脸已消肿了,恢复成平常的样子。

这位老太太年轻时学过剑道,她说教剑道的老师也教她方法配合呼吸。为了弄清楚她用的方法,又打电话去问,希望她能详细说明。

她说,除了学剑道时知道呼吸的重要外,多年前看到老师的那本《如何修证佛法》,在书中的第七讲就教过呼吸法门。

其实就是十六特胜,安那般那呼吸法门。看这本书的人太多了,只有有缘人才开始练习。怪不得老师叫我把他讲过的,收集在一起编成这本小书,作为入门之用。

记得我小学中学时代,那时早晨有「早操」,由体育老师带领全体学生做运动,其中就有一项是呼吸。体育老师喊口令:呼……吸……大家听口令做深呼吸。

平常人呼吸都短浅,气到不了下面丹田,气不能在体内流通全身。中医书上说,气关系血的运行,血关系内脏的运化。呼吸之气,与体内气脉是有关联的,所以呼吸对健康是有直接影响的。

先母寿至九十七岁,在她九十岁的时候,有一天,下午两点她仍未起床。我们去探视,发现她没有半丝呼吸的声音,鼻孔用纸也测不到呼吸,站在床旁观察很久,后来看到她腹部有轻微的起伏。我立刻放心了,她的气在丹田动。

先母在世时,既不打坐,也不学佛,她只是平实的,依照中国传统的教育过了一生,虽然未学呼吸法门,照样可以气沉丹田,这是自然的,不是练出来的。

道家有许多养生方法,五○年代刚到台湾时,自由出版社的萧天石先生倡印道藏,向那些从南京到台湾的老立法委员推销预售,那些委员为了情面都买了一部,印好拿到手多半不看,少数人偶而翻翻。

我们的一个亲戚也有一部,他太太闲著无聊就看了一下,恰巧看到一些法门对听力视力有帮助的,于是就练了起来。其实都是对气的运行有助益的,但每天十分钟,必须有恒。人的毛病就是没有持久力,又想一步登天,三天成佛。

今天电视「文化正午」节目,说到大家都往那个长寿巴马村跑,有人写文章提醒大家要有「巴马心态」才行,那里长寿的人心态平静少欲,生活清淡,是长寿的主要原因,如果住在城市也有那种心态,照样长寿。

这话很有理,都是心理问题,对财、色、名、食、睡放不下的问题。

记得多年前台湾的一个立法委员,也姓刘,八十多岁,笑声爽朗,身体健康。有人问他长寿之道,他说没有,只知道别人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就赶快忘掉,我对不起别人的地方,赶快弥补。所以他心无罣碍,少烦恼,当然健康。

人能够长寿,因素很多,但是不管长寿短寿,活得健康就好;可是要活得健康,呼吸问题就很重要了。

丑闻

很多年前,美国发生了一桩强奸少女案,在法院审理后,那个法官对记者说了一番话,意思是,女孩子的衣著行动应该注意,因为有性犯罪倾向的人,是抵挡不住诱惑的;女性衣著太曝露的话,是犯罪的诱因。

这番话引起各方强烈的批评,认为法官有谴责受害人的意思。当然,此话的是非对错,只有自己去认定了。

我初中三年级时,有一个同学假期后回校,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她说,因为爱上了她那里教堂的神父。这是麻烦事,无解,但是像这类的事,到处都有。

后来偶尔看到教堂的刊物,调查人们去教堂的原因,其中有一个问题是:「你来教堂是因为这个牧师吗?」

这句话发人深省。人是有情的动物,理和情常常混淆不清。所以,究竟是先信教理再信这个说教理的人,还是先因喜欢这个说教的人,才喜欢这个教理?反正说不清。有不少人是因为传教的人太精彩了,自己不知不觉就由崇拜而昏头了。

台湾曾有多起宗教人士骗财骗色的事,因信仰狂热而上当的不少。报纸上称这些宗教人士为「神棍」。教育界不久前也有几桩学校老师,甚至校长,奸污小女生的案件。

社会上此类事件层出不穷,因为这个世界不圆满,是由好人、坏人、和不好不坏的普通人所组成的。我们每一个人,也同时俱备这三种特质,有时好,有时坏,有时不好不坏,教育就是要发扬人的善心好意。

宗教界中当然也是由这三类人组成,宗教人士未成圣贤之前,也可能是有邪心恶念的。只是社会上一般认定,宗教人士应该是贤者,是好人,所以一旦出现了丑闻,比较令人震惊、痛心,也难以接受。

其实,宗教界人士的丑闻,以敛财、骗财成份较多。骗色也有,是利用女信众的信仰心理,想得独家法门心理,或欲求早日成就的心理而得逞的。

有些信众,以为师父有神通,有超能力,足以领导自己,或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唯命是从,愿上当的也屡有所闻。有些纯粹是感情纠纷,只不过涉及的是宗教人士罢了。

所以佛教的论典中有句话:「依法不依人」。应该依据的是经典佛法,不是说法的那个人。

但是密宗却是上师重要,不论何种宗教,各有宗派,各有对经典的不同解释。密宗的所谓上师,是定义在有成就有证量,够资格作上师的行者。

环顾今日的社会,谁是真的上师,只能靠自己小心判断了。

如果「所依非师」,也只有小心谨慎,以免财色受损。因为这类丑闻还会继续上演,上当受骗的人仍会一波接一波的连续下去,遮羞布扯掉也可以再挂一块布上去……法律上称这个为屡犯,有前科。

当然,也有被扯下遮羞布,而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的人,那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了,大家拭目以待吧!

怪不得老师常提醒大家,学佛是智慧的解脱。岂止学佛要智慧,平常作人也要智慧,做功德更需要智慧。

那,我没有智慧怎麽办?有人说,只好多读圣贤书,多观察注意贤人的行为举止,慢慢向他们学习了。

太史公曰:佛法是对生命的探究、实证;宗教人士中有菩萨来度化的,有潜心修行的,有热心与人分享心得的,有好为人师的,也有藉机敛财骗色的。其他行业也一样,花花世界嘛!

一张老照片

最近看到一张照片,是一九七○年三月,南老师成立东西精华协会时,与参加大会的卅多人的合影。相片中的人,乍看之下,都认不出来,因为那是四十三年前的往事了。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再经过大家仔细端详辨认,总算认出了十多个人,再加上南老师和师母,共认出十三个人。

就在这十三人当中,有七个人已经作古了。不看照片,还没有去想人生变化有那麽快;而更令人吃惊的,还不是容貌形象的变化,而是心念和作风的变化。

当然,「变」似乎是千古不易的道理,但令人感叹的是,怎麽会变成那样!在老师教化下的各路英雄豪杰们,「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再回首,背影已远走」。这几句话是姜育恒常唱的「再回首」的歌词,不免使人回想到当时的情景。

除了照片中的人以外,同时期还有不少其他的人,在这麽多的人当中,「我心依旧」这句话,令我特别想到一个人,就是林中治。

林君小我七岁,我们是七○年禅学班的同学,大家与他都特别有缘。尤其是我,因为我的程度太差,对老师所讲的内容,常听不明白;但经林君再讲一下,我忽然就明白了,所以常常向他请教。

林君在认识老师之前已热衷禅宗多年了,也跟过好几位大德学习。他在工馀之暇又十分努力。一九七二年初禅七过后,他写了一篇《小兵习禅记》,刊登在《人文世界杂志》上。在这篇文章中,他写出自己见到自性的过程,而且得到了老师的认证。

可是,当时的我却大大的不解,因为我既未明心,更未见性,于是就很认真的去请问老师。当时我问老师:「他(林)说的见到自性,是否只是第六意识的清净面?」

老师当时对我肯定的说:「他的确是见到了自性,那不是第六意识的清净面」。总算亲自听到老师对一个人的肯定。

这是不是悟道?我不知道;这是理悟吗?证悟吗?我也不知道,是否应该悟后起修?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都弄不清,只好暂时搁下不管。

不过,他这篇文章却改变了他,在生活上,在修持上,在心理上,都开始了转变。首先是,看到文章来向他问道的人络绎于途,他当然热心与人分享,但在谈话之间又常遭老师的否定。对于这种状况,更令人不解。

一九七五年一月,老师在佛光山禅七之后不久,林中治就避居于苗栗法云寺后山,约十年之久,结婚了,妻子就是他的护法,真的护法。

接下来几年,他受各方邀约讲法,讲修行经验,很受欢迎。但他受邀时常作检选,平淡自处,不向金钱低头,不朝盛名追求。

大约四、五年前,他已过八十岁了,得知他住在台北内湖一处养老院,约好回台湾时去探望他,却未能如愿,我回到台湾时,他已走了。

「再回首,我心依旧」,林中治从学道开始,直到最后,他依旧是向道之心,没有因环境而浮沉。只有一桩事,我为他惋惜。

那是八○年代末,一天他忽然吐血,自认是修持路上的反应;不久再次吐血颇多,妻子强迫他去医院,检查结果,并无毛病。

那时老师已到香港了,我曾建议他向老师请教,他却说:「老师很忙,自己能忍的就不要去麻烦老师了」。

我将他的状况和想法,在电话中向老师报告,老师说:「有方法对治还是不同的」。

这些事,我多年来弄不明白,最近整理文件,看到老师多年前从美国写给我的一封信,说到某人的作风被批评时,中间有一句话,说某人「离师太早」。

老师说的某人不是指林君,是另有其人。「离师太早」中的师,也不一定是南老师。

真真假假

因为说到那张照片,就是南老师成立东西精华协会时的一张合照,很多人都想看,可惜不是我所有,无法公布。大家除了认出的十三个人之外,又陆续认出来不少,现在把名字写出来,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吧!

「老师、师母、黄复、孙毓芹、臧广恩、朱文光、朱际镒、锺德华、汤珊先、王绍翻(以上十人已逝)、杨政河、汪忠长、杭纪东、林曦、周勋男、陈芳男、戴思博(法)、罗梅如(美)、周关春、张庆宜」,一共认出二十人。

老师一生不参加任何组织,不与任何人合伙或合作,只有这次号召成立东西精华协会,目的是为文化复兴和融汇中西文化而登高呐喊。参加的人都是认可他的,追随他的,以及跟他学习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

生性懒散的我,不喜欢被约束,所以不参加任何党派或组织,甚至其他的什麽读书会、基金会、研究会之类的,也统统从不参加。如有任何人把我的名字列入任何组织,那一定是胡说乱道。我不但过去从未参加过任何组织,未来也不会。其实,我连东西精华协会也没有参加过,我只是跟老师学习的人。

我不喜欢参加任何组织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不愿看见相争的场景,看到山中无老虎,猴子就称王的现象,唉!不说也罢。

自从老师辞世以来,渐渐听到不少人说,自己曾被老师认为已悟道了。接老师班的人也有好多,有的是自封的,有的是徒弟封的。

我相信一定有人悟道,而且老师一定已有接班人了。我虽说了这个话,但我绝对不知道是谁,我只记得老师的一句话,他说:谁悟道,谁没有悟道,只看他所作所为就知道了。

对于老师这句话,我的猜想是:悟道的人,对于「财色名食睡」自然就淡泊了,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贪财好色吧!更不会自赞毁他,热衷名声吧!

说到这里,想起老师每次对公众讲演时,都会说自己「一无是处,一无所成」。后来当我整理讲稿时,有一次就忍不住对老师说:「把这两句删掉好不好?老师你已说过很多次了」。

老师说:「不行!不能删!这就是我内心的想法」。

老师那麽有学问!道德文章天下皆知,到老仍如此谦恭自处,听了老师这句话,令人羞愧难当。

老师还说过一句话:「儒家开的是粮食店,道家开的是药店,佛家开的是百货公司」。

对于一个国家民族来说,民以食为天,首先要老百姓能吃饱,其次是不害病,然后行有馀力才能奢侈一点,开个百货公司。所以这个粮食店的比喻,正说明儒家才是文化之根本。

这句话对一个人来说,就是作人的根本没有建立好,还想悟道吗?可能吗?所以老师一再的说,要先读《论语别裁》,先作好一个人,儒家所教的举止进退,待人接物一切种种,都是作人的基本。

这个无关乎学问,一字不识的人也会有这种修养,所以悟也好,不悟也好,只要看一看他的言谈作风,就心里有数了。

老师还说过一句话:就算全国的人都学佛悟了道,又怎麽样?这个国家非亡不可。老师说的这些话,很多人都听到过。

换言之,一个人连饭都没有吃的,还要去百货公司买东西,这家人能不完蛋吗!

我相信老师一定有接班人,那人也许可能是学六祖,正躲在猎人队伍中吃肉边菜呢!他不敢出来,怕楚狂骂他不识时务,不知道现在也有山寨版。

幸亏悟道的人只是少数,不至于亡国,否则就麻烦大啦!

编辑和作者

「文章千古事」,这是古圣先贤的一句话,包含意思很多,记历史靠文章,传递思想观念靠文章,书信往来,人际交往都需要文章;当然歪魔邪道也是靠文章而传播的。

文章是由文字组成的,一字之差误谬千里,所以要慎重,所以才称之谓千古事,因为是流传千古的。

最近有个年轻朋友,很气愤的打电话告诉我,他的著作,在出版后发现,改了几个字,与他的原意大为不同,所以心中很别扭。

我劝他说,你的文章也不过改了几个字,南老师自己写的书,有些竟被改了好几句,意思都改了。

不过,我猜想,编辑一定也是好意,认为南老师错了,这个编辑可能学问好,替老师改正。问题是他未得作者南老的同意;况且,文责自负,这个编辑不是热心过度,自认学问超过南老师吗?

写到这里,想到三十年前我和美国学生合译那本书,在美国出版时,因为文中有些关于中国节气、风俗之类的描写,编辑不太明白,曾再三修订。那个美国编辑自谦自己是第一个读者,所以先要弄明白,故而修改,并要我过目认可才算,而且每本书都要校对七次才完成,真是十分慎重了。

我们不是文明古国吗?认为美国年轻,文化比不上我们久远,倒是真的。我忽然明白有些地方挂了「文明单位」的牌子,的确有些道理,原来多数地方都只是古老,并不文明。总有一天,处处都文明,牌子也不用挂了。

一九五○年我初至界工作时,顶头上司总编是个老文化人,曾任美国华文报纸的主笔、编辑等,他慎重的告诉我,对作者作品应该尊重,除非是错字或引用错误外,不可随意更改;千万不可自认学识高,当起了作文老师,把声望高又资深作家的文章,随意修改成自己习惯的文句。如果为了赚钱而违背作者原意的出版,那就只能把文化人归类于商人之列,并且不是「童叟无欺」的高尚有德的商人,而是卖假货的商人。

说到编辑和作者之间,大家都知道许多杂志的徵稿栏中有句话「本社有删改权」,删改来稿,以符合该社的宗旨。

二十世纪初期,有一种文学杂志,编辑本身常常兼做作文老师。这类的编辑很伟大,因为他们看到年轻的投稿人,文章立意很高,但文字的掌握运用尚未成熟,故而加以修正,培养后进。听说巴金就是这样的,他成名后,反而多花时间帮助年轻人。因为那时书报杂志有限,不像现在,有文章可自行在网路上发表。

再说一个外国例子,有一个法国人到香港、台湾各地找资料研究看风水的学问,该书出版后(英文),作者说,如果不是编辑的修正,他这本书不可能出版,所以对编辑万分感谢。这本书在廿年前仍是唯一的一本英文风水书,其中多半是资料。(书名一时想不起来了)

总之,编辑与作者之间,各个有不同的情况,但是对于作者,尤其是著名作家的文字,原则上是应该尊重的,编辑顶好不要自作聪明,弄巧成拙。

纪念集

人生在世,时常做些不得已的事,如果是上司交待你去做的,虽然心中并不认同,但为了五斗米故,也只好折腰了。但是,如果是人情的关系,那就真是万分不得已了。所以说人生苦多于乐这句话,我是坚信不疑的。

在南老师将届六十岁的时候,我计划请同门朋友写文章,编辑成册,作为对老师生日的祝贺。结果太惨了,只收到两篇文章,和周梦蝶的两首诗,计划当然告吹。告吹不打紧,反而激起我的不甘之心,所以在老师六十七岁赴美后不久,我就开始邀稿,为编辑《怀师》筹划了。

有人说:「恨谁就劝谁编辑书」,我大概是恨自己罢!怎麽非要编这本书不可呢?编《怀师》的过程,那种苦恼,真是不可说,无法说。首先天天忙催稿,为了文稿的内容,又与人摔过电话,拌过嘴,更得罪了一些人,被人骂……幸亏书终于出版了,还让老古赚了点钱。不过,我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岂知几年后,由于周梦蝶在餐馆语惊四座的一喝,我又重作冯妇,编了一本《我是怎样学起佛来》。那个过程前前后后也有不少可气又可笑的事,反正我又下了决心,以后不会再搞这种事了。

哪知道,「东方」出版了《点灯的人》之后,不少人因未能及时写出对南师的怀念而怏怏然。不久前就收到纪念文几篇,又触动了我的愚痴,但两三篇不足成书,恰好沪上有人倡议,希望在沪出版纪念怀师辞世周年的文集,虽然时间急迫,也只好加紧再邀约几篇,又收集了几篇,才算编成了。

那日近邻登琨艳大师前来,他是另类设计,作风特殊之人,我一时多嘴,请他代为设计封面。他一口答应,又不眠不休,害得几个小屁孩也跟著他脚不点地的跑来跑去。另一日傍晚,又急召请出版社的朋友,从沪上赶来,磋商校改有关一切,害得众人忙前忙后,结果总算差强人意,勉力完成,可以出版了,其中还有几篇颇为精彩呢。

书名叫做《云深不知处》,副题「南怀瑾先生辞世周年纪念」,书名本是上海会计学院夏院长的文章题目,寓意颇妙,于是就用作了书名。听说本月廿七日就可以印好了。

唉!这次我真的下了决心,「随缘消旧业」,以后决「不再造新殃」了。

南师辞世周年纪念活动

廿七日晚间于不夜城度假酒店六楼会议室

古国治老师

(右)南小舜先生 (左)苏州市吴江区宣传部部长周志芳

廿八日下午太湖国学讲坛

查旭东书记

吴飞教授

郦波教授

吴琼恩教授

南国熙先生在龙华寺讲堂

一年容易又秋风,去年九月,南师辞世而去,转眼一年过去了,举办纪念活动的有好几处地方。

首先是在太湖大学堂内的国际实验学校,依照农历老师圆寂日,于九月十八日举办纪念活动,同时也举行象法堂落成典礼。

这个象法堂,是老师生前就催促谢福枝老总加紧建造的,目的是把老师多年来收藏供奉的佛像、圣像等妥善安奉一处。

参加典礼的首愚法师、法程尼师、亲证尼师等,都是在十方书院时老师的学生,此次并有数十名僧众和信众,随同前来,共襄盛举。

九月廿七和廿八日,七都地方政府主办的是「首届太湖国学讲坛及南怀瑾先生逝世周年纪念」,内容丰富。廿七日的活动由古国治讲「大度看世界,从容过生活——如何爱我们的孩子」,廿八日上午在老太庙举行纪念活动,表彰七都孝贤,及南公堤揭牌仪式,下午在不夜城大酒店会议室举办国学讲坛,共有四位讲演。

第一位是七都党委书记查旭东,所讲内容涉及南怀瑾先生在太湖畔讲学以及儒林的文化续脉等。

第二位是北京大学教授吴飞,所讲题目是「江南士林与国学的现代传承」。

第三位是南京师范大学教授郦波,所讲题目是「孔子的眼泪与知识份子精神」。

第四位是政法大学教授吴琼恩,所讲题目是「从中国传统文化看现代文明重建」。

容纳两百人的大厅,座无虚席,有人只好站著听。由台湾、香港以及美国前来的南师的学生们数十人,以及各地和温州前来的南师子孙亲友等数十人,齐聚一堂。

更有胜者,沿太湖,从丁家港至庙港大桥6807米长,六米宽之堤垻,已正式命名为南公堤,今后在使用地名时,有规范管理了。而登琨艳所办的时习堂就是南公堤的一号。

关于老太庙,本非佛教寺庙,而是为纪念千年来太湖流域民间都信仰的义行邱老太父子,故称之为老太庙。一年多前,重修老太庙时,南师捐稿费一百万元人民币及十八亩地,支持重建为老太庙文化广场,将吴国祖先吴泰伯,以及商圣范蠡等的文化精神,都包涵其中,在新时代有继承优良传统文化的标志性意义。

当时大学堂除老师外,还有很多人捐资支持,共捐了三百五十多万元。

另外九月廿九日上午,在绍兴的华林园,也在会稽山龙华寺讲堂举办了「南师怀瑾先生示寂周年追思会」,许多老师的学生及南氏子弟,皆由各地前往参加,法国戴思博教授,特别由法国前来参加,并发表纪念性讲话。

迷信和谣言

这个世界充满了迷信,也充满了谣言,不仅东方世界如此,西方也差不多,所以常使人真假难辨,神秘莫测。

譬如说吧,记载释迦牟尼是从母亲腋下生出来的这件事,我是不相信的,很多佛教徒也不相信。

基督教说,人是上帝造的这件事,我也不信,许多基督徒也不信。

为什麽宗教界有这些说法呢?两千多年前的智者都已经知道原因了。孔子在《易??彖传》中曾说过,「圣人以神道设教」。因为那时知识未开,一般人连字都不认识,只好利用宗教,说些神话,以达到教化人民的目标,动机是高尚的。

日久天长,古代的皇帝也利用宗教,实行管制人民,以达到统治的目的,结果许多迷信也就混合在宗教中,反而使人忽略了基本的教义。

老师把这些解释得很清楚,所谓佛教、佛法、佛学,三者是各自不同的,各有其特点的,不可混为一谈。

佛学是学术,佛法是身体力行去实证佛的教化,而佛教呢!是学佛的僧尼大众聚集而成的组织,在团体生活的情况下,制定了规矩、戒律,共同遵守,以利修行,并肩负了传播佛教的责任。

佛教在开始时,也是为增加大众信心,为宏扬之故,说些神话,属于「圣人以神道设教」的原则。但时代进步,智识普遍,科技发达,大多数人已知道,这些神话只是方便的说法而已。

不过,人类普遍的心理,都有嗜闻神秘的习性,于是就有藉机制造神秘,吸引愚夫愚妇,或为自娱又娱他,或为赚钱又谋利,这则属于造谣生事之类的行径。

听到这类传言,有人一笑置之,有人信以为真,街头巷尾,传来传去,以假乱真,说来说去,就是因为人们有迷信的心理,才会上当受骗。

有人迷信于老师会活到一百廿岁的说法,现在老师却走了,心中的七荤八素无以言之,不免幡然悟得一切无常。道家说,人是可以活到二、三百岁的,只是那要专修,远离人群索居的专修;而老师过的是什麽日子?日夜忙碌不说,还要教化充满牛鬼蛇神的学生们。蜡烛点火两头烧,能活到九十五岁,已经算是很不平凡了。

老师已走一年,有人说,老师在他身后头跟著,有人说老师托梦给他,叫他如何如何;说梦中老师交待他做什麽事的还有好几个人。又有人说看到老师像上有各种光圈绕……各种说法都有,既然多数是老师的学生,就不好意思把他们归类于迷信或谣言,但我坚决相信,他们不属于「圣人以神道设教」。

我这支笔好可怜啊!用来写这些无聊事,都怪我太无聊了,也可能是我嫉妒他们,为什麽老师常常给他们托梦,却从未给我托个梦呢?

对了!还有一个古道师,他也说老师为啥不给他托个梦。

闲话姓名

在纪念老师辞世周年的文集中,有一篇雷蒙的文章,说到南老师重视「正名」的问题。

所谓的正名,并不是计算名字的笔划,作为好运坏运的评定。

南老师常常喜欢给人改名字,听到人说出自己的名字时,老师有时会称赞名字好,有时会建议改一个字。大家当时听到老师说的这些话,并没有人认真;有人愿意改名字的就改,有的人不置可否,有的人只当故事说说而已,我们这些中国人大概都是这样。

看到这个美国人雷蒙,竟对改名字这种事,像老师一样认真看待,我虽活了九十多年,倒也有些讶异起来,不免想了又想。

古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不但一个人的名字要正要对,一切事物的名称都应该有真正的代表性才对。

这个正名的问题,忽然使我想起来供奉的佛牙,北京西山佛牙塔供奉的佛牙,我曾瞻仰过,记得那个佛牙很大,不像一般人的牙。有人告诉我是镜子和光线反射造成的,有人说古代人高马大,说圣人是丈六金身,所以牙也大。

有一个地方供奉的佛牙,很大一块,据说经过检测,那是大象的一块骨头,但为什麽说是佛牙呢?难道又是「圣人以神道设教」吗?

中国历年来挖掘不少古墓,有些是三千年前的,也没听说有丈六高的骷髅,释迦佛和中国的老子、孔子,也不过是两千多年前的人,相信他们的牙,大小都差不多罢!

所以,老师注意的事,大概是内外的一致性,也就是名符其实。人的名字也有这个意思,在为孩子起名字的时候,作父母的,一定有各种的考量。

名字是父母决定的,没办法;但长大之后,就有「字」以及「号」,是自己给自己定的名号,当然代表了自己的思想意志,这大概就是给自己正名吧!

台湾以前有一个极有名的「名字哲学家」(已过世),这是大家给他的封号。他根据一个人的名字,可以推论此人一生的命运起伏,其实有点像测字,所以名字是十分重要的。据说他分析得十分准确,他并且强调一件事,认为单名不理想,姓名顶好改成三个字,因为自古到今,成名的、伟大的人物,单名的人为数不多。其实,单名的人数本来就不多。

古来人人重视名号,认为是自己内容的显示,现代人喜欢崇洋,有一个人说了一个笑话,他说:好好的中国人,怎麽到了美国,忽然都变成了萝卜(Robert)、麦壳(Michael),变成了屁(Pete)呢?(来源:刘雨虹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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