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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读点故事作者:白零 | 禁止转载
今年六月我接到母亲的通知,让我回北城老家一趟,去照顾年老的外祖母,因拗不过母亲,我不得已回了北城。回去前,母亲正坐在椅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桌上外祖母让人从北城捎来的20多本书,一言不发,我随手拿起其中一本,漫不经心地翻开,那是一封对话式书信体,本以为是无聊人的乱改,结果却没想到,里面的内容居然与我从未见面的外祖父有关。
我秉着好奇心问母亲,这本书背后的秘密,母亲先是不说话,继而向我介绍起我那外祖母与外祖父的故事。
1
那年外祖母18岁,正是女子芳华正盛的年纪,因生得清秀娟丽,每到外祖母上学时,就有一些不良小子围上来,外祖母为人老实,胆小怯弱,不敢大声说“不”,所以经常被一些玩世不恭的小子们不老实地趁机摸一把,调戏一番,直到忍无可忍时,不顾父母的意愿,死活要到姨母家住,一个淳朴的北方小镇——北城。
那时的北城还不如现在这样繁华,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一派田园乡村的样貌。初来乍到,外祖母分外伤心,好在北城风景秀丽,乡民淳朴,一副天然去雕饰的样子,倒也能让她的心情开朗起来。
那时网络并不普及,电视、手机还未兴起,尤其是在一个乡村小镇,这样时髦的物件儿并未发明出来,闲来无事的外祖母也只能去城镇的图书馆打发无聊时光。
好在外祖母性子内敛,疏于交际,倒是分外乐意长时间待在图书馆内看上一天书籍打发时间,时间长了,倒也内蕴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出来。
那时的女子一般结婚很早,像外祖母这种适龄女孩儿,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虽外祖母百般不愿,但也禁不住旁人的百般惦记,总有说媒人踏到姨母家想为她说个好人家。因此,外祖母更为乐意待在图书馆,乐得轻松自在。
就在外祖母来到图书馆的一个月后,她在图书馆的西北角发现一本名叫《往事》的书,打开目录粗粗一看,里面囊括了几乎有关北城的历史与名人轶事,更为特殊的是,书籍内书写着密密麻麻的读书笔记,从第一页开始到书籍的末页,几乎占据了书本中所有空白版面,外祖母心中有诸多好奇,这是她在图书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人能做如此细致的阅读,几乎迫不及待地拿在手中翻阅起来。
外祖母越读越吃惊,文中笔记内容详实,解读神妙,某些晦涩难懂的句子经他轻描淡写几笔便一下恍然大悟,文笔功力与见识跟作者相比也不遑多让,使外祖母愈发爱不释手地想要继续读下去,当回过神来,天已渐黑,因书籍不能外借,外祖母无法,只能意犹未尽地放下,期待明天赶快到来。
之后的每天,外祖母总会在图书馆开门后早早步入图书馆,坐在那里捧着书本呆坐一整天,不挪动一下地方,仿佛有魔力般,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同时对这个跟她看过同一本书的人越发好奇起来,是男是女,多大年岁,在北城的哪个位置,如果有可能是否能见一面,请他指点一番。
一本原本只是用来当做无聊消遣的书籍被外祖母翻阅了不下七八遍,当外祖母再次合上这本书时,她终于做了这辈子第一个决定,她想认识他。外祖母快速而又细心地将书籍铺平,抬起右手,隔着衣服布料擦拭下书本上被她浸上的汗渍,展平每一个细小的折痕,小心地揣在怀里。
外祖母走到图书馆门前的看书阿爷前面,低声问了声好,直到外祖母看到阿爷抬起头来,隔着老花镜看眼前的外祖母,慈眉善目,像对待自家孙女儿似的和蔼地问她有什么事情。
那时的外祖母在小镇给人的印象有点儿木讷,安分,长得十分俊俏,就是有点儿不爱说话,容易害羞,有时还未说话就已红了脸蛋儿。那天的外祖母不知为何,硬是红着脸举着书指给阿爷看,“阿爷,你知道谁看了这本书吗?”一句话,被外祖母说得磕磕绊绊,终究还是囫囵地说出了口。
阿爷仔细听清外祖母的问话,随之无奈地摇摇头,外祖母看着阿爷颤抖地扶正自己的老花镜,一只手如抖糠似的冲她摆摆手叹息,“老了,老了,记不清了。”
一句话,给外祖母带来了最终审判,外祖母垂下手中的书,还是僵硬地笑着给阿爷道谢。
2
之后的每天,外祖母依然前往图书馆报道,仍是细心地阅读每一个字,只是这次,她比往常看得更加仔细,企图在文字中寻找到这个人的蛛丝马迹,借以凭借线索让她寻找到他,遗憾的是,外祖母没有任何的线索,不过,这种追寻并不只是停留在这一本书中,而是扩大到整个图书馆内。
图书馆不大,占地面积也就七八十平米,相当于现在一个小型书店的大小,可内藏书籍也依然不少,满打满算至少也得有上几百本乃至上千本,如此庞大的数量一个个看下来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此后,外祖母真的开始如此庞大的阅读量,为节省时间,她自备馒头,和着口水吞咽下去,在此期间,唯一令外祖母欣喜的是,她有时会在某个角落的不起眼的书中,发现一两笔这个人的分析,有时寥寥几笔,有时长篇阔论,几个月下来,倒真的让外祖母发现二十几本被他完全标注的书籍,其中一本已经看了大半,还有继续要看下去的趋势。
外祖母视它如珍宝,捧在手中爱不释手,抚摸书如同能感觉到她与他连接一起的温度,感同到心跳。
通过笔记的内容就足以令外祖母确信这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生,他有着满腹的才情,说话逗趣,风趣自然,有的书中他会在文章空白的角落里如同日记般记录下那天发生的事。
如果说之前对他只是纯粹好奇的话,现在的的确确算得上对他芳心暗许了。
直到某一天准备回家的夜晚,不知为何,外祖母慌忙把书随手丢在一个角落里,飞快地从图书馆飞奔出去,甚至惹得图书馆的阿爷不满地嘟囔几句。等到再次见到外祖母时,她正倚在图书馆的门口,吭吭哧哧地喘着粗气,仔细瞧,可以发现手中拿着一只笔和一本笔记本。
待到外祖母休息过来,外祖母惴惴地走到阿爷面前,又恢复成了那个安静的模样,老老实实地弯身,给阿爷道了一声对不起。
外祖母走到自己长待的位置前,静思了几秒,随即将笔记本铺平,郑重地在本上刻下几个字:
“素昧平生的某位先生:
“你好,我是开心,如果你恰好看过《往事》、《生活》这些书,并恰好为它们在书籍上做过笔记的话,那你就是我找的人了。”
文章末尾,外祖母再一次强调,“如果你看见的话,请您一定一定要去图书馆西北角的小书桌前找一个名叫开心的人,谢谢!”
外祖母写下以上几句话,刻意写得俏皮,令她觉得这是一个企图面见偶像的少女的真诚愿望,可抓笔的手汗总能在不经意地写下文字时不小心地在文字下方留下痕迹。
那天,外祖母细心地将恳切的信夹在那本书中,再次忐忑地把它放回原位。
3.
第二天,外祖母特地穿了一身米白色的连体长裙,因姿色本就出众,再加上最近几个月的文化熏陶,倒像是从城市下乡来的城里人,外祖母往那一站,就是一幅美丽的风景。但此刻她没有注意到这些,也未曾看见旁人看过来的视线,整个人蓦然陷入那种找人的状态,眼睛四处逡巡,企图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却遗憾没有发现任何与他相似的。
听母亲说,那天外祖母心情低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后来,当她拿起书准备再读时,蓦然在书籍的扉页她夹的那张纸背面有几排文字,那看了几个月已经熟到烂在心中的字体与语言赫然纸上。
“亲爱的开心小姐:
“你好,很高兴看到你的信,感谢你对我的欣赏,希望它对你以后的阅读带来帮助。”
落尾:李鹤。
尽管寥寥几句,便足以令外祖母开心不已,几乎立刻,外祖母再次回应:
“亲爱的李鹤先生:
“你的回复我已看到,它对我的阅读带来很大助益,因为你的帮助,我的阅读水平也得以飞快地提升。”
文章末尾仍是那句:“若有空,请去图书馆西北角小书桌前寻一个叫开心的人,很期待与你的见面。”
就这样,外祖母与这个名叫李鹤的男人聊了很久,而且形成一个常规的定律是,只要有外祖母的回复,第二天就会收到李鹤的回应。一来二往,外祖母越发确定李鹤就是她喜欢的人,他与她之前接触的男人稍有不同,他幽默风趣而又彬彬有礼,当她有所疑问,他都会给出细致深刻的解答。
二人书信交流了数月有余,直到某一天,外祖母再次在书中的扉页中看到李鹤给她的信,他在里面终于第一次正面地回复她的问题,问她“明天愿不愿意在图书馆见一面”。
收到李鹤正面回复,外祖母终于得偿所愿,甚至想也不想的,就在上面回复“我愿意”。
三个字,莫名的有些郑重其事,似乎在交代某件大事一样,被外祖母一笔一划地刻在了那张纸上。
外祖母第二天一大早再次来到了图书馆,不同于以往的穿着,这一次外祖母再一次地装扮起自己,粉色碎花裙被她穿出了清新的味道,再扎上当时特别时髦的麻花辫,整个就是娇俏的少女模样。
外祖母坐在她信中写的那个位置,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含羞地等着李鹤的来临。
在母亲的讲述中,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外祖母坐在那个位置从图书馆开门苦守到关门,从满心期待到情绪低落,期间不敢走动一步,生怕错过了李鹤的身影。
关门时,外祖母才走出图书馆,站在外面翘首盼望能在夜色中出现李鹤的身影,直到天色渐晚,姨母拖着并不硬朗的身子把她拖拽着回家去。
4
外祖母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病床中仍念念不忘想去图书馆等那个失约的人,姨母无奈,眼睁睁看她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高烧至昏迷。
这场病折磨了外祖母半月有余,当她身体好些时,时间已不允许她再去一趟图书馆。那天一大早,父母便带着她辞别了姨母,回到了原来的家,之后的日子,外祖母从未再提过李鹤。
……
再一次回到北城时,已经是几年之后了,因姨母身体抱恙,外祖母再次跟随父母回到了北城。
几年的时间并未给小镇带来任何变化,依稀田园乡村面貌,因姨母无儿无女,尚且因为父母工作原因,外祖母不得不在北城陪姨母小住一段时间。
记得父母走时,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城中的图书馆马上要拆建了,要是时间不忙,还是过去看看吧。”
外祖母应是,她懂得父母的顾虑。
再次来到那个图书馆,里面的装饰几乎未变,只是有点小旧了,来看书的人也不似之前那么多了,当外祖母迈进那扇门时,坐在门口的仍是那个阿爷,他比以前更老了,驼着背,带着老花镜,已经不清楚来人是谁了。
照例,外祖母冲着阿爷恭敬地弯身,“阿爷,我是开心,我来看你了。”
阿爷抬起头,“啊”了半天,还是没听清外祖母说什么,不禁再次“啊啊”加大声量,“阿爷,我是开心,我来看你了。”同样,外祖母声量加大,直到声音已经接近嘶吼时,阿爷才听到清晰的声音,如往常般宠溺地拍拍她的头,让她进去了。
熟悉的老地方,不用看,便可以闭着眼找到她曾经多次待的角落,因阿爷年老,很多地方已经来不及擦拭,落满了灰尘,不复当年明亮,只是,她曾经待的角落依然纤尘不染。
从第五排的书架上抽出之前看的那本书,依稀还似当年模样,重新将它拿在手中,总感觉重量与之前拿在手中有些不同,似乎更沉了些。
小心地翻开来,满满的记忆涌现,书册内的笔记内容已渐褪色,泛着一层发暗的黄色,再仔细翻,突然发现书册夹层早已夹满厚厚的一沓纸片,手一抖,飞飞扬扬地飘在地上,像是找到归宿般迫不及待地向她展示开来。
外祖母小心捡起来,一张一张,仍是熟悉到刻在心底的字体,只消一眼就能辨认出是李鹤的字体,外祖母握在手中,上面的文字被她一字一字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开心,今天你没有来,北城今年的雪来得真早呀,早到我还没有遇见你,它就来了。”
“开心,今天你还未来,春天来了,北城的花儿也开了,如果看的到,一起赏花吧。”
……
“开心,这几年你去哪儿了?”
文字的末尾,莫名的心酸怎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涌到眼睛里,钻到鼻子里去了呢。
忍住酸涩的刹那感觉,外祖母继续翻阅下去,纸上,每一笔都写满了李鹤对外祖母的思念,依照日期,一天不落,堪堪写了五年的时间,最新的日期,就在今天。
这是李鹤的来信,外祖母细心地抚摸,本以为会毫不在意,谁知仍会在心底触动。她依旧坐在了往常的位置上,十几张纸,被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在边缘已有了细细的毛边儿。
“开心,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没关系,我们下次再约吧。”
这是几年前他们相约未果后李鹤写的第一句话,下次约,下次又该怎么约呢,明明约的是15号,你怎么会晚来一天呢?
最后,外祖母还是决定给李鹤写一封回信:
“李鹤你好:
“我是开心,很高兴看到你的来信,我现在很好,勿念。”
5
自给李鹤回了那封信以后,外祖母开始忙碌起来,帮着姨母收拾院落,忙着为自己种的蔬菜施肥、浇水,一天天下去,时间仿佛不够用了似的,恨不得拆成两半来使,强迫自己不去想是否有李鹤的回信。
直到4月份的某一天,外祖母被图书馆阿爷叫过去了。
阿爷坐在位子上,因为阿爷年岁渐大,已经不适应工作,回家养老之前,把那20本书颤悠悠地推到外祖母手里,意思是把它带回家吧。
外祖母拒绝了阿爷的好心,她只同意带着那些纸信回去,回去前,她还是忍不住拆开了信,她再一次看到了李鹤的来信。
“开心,真的是你吗,你回北城了对吗?”
“开心,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每个字,都刻着对她的思念与想要见面的迫切。
最后一封,落笔时间却是明天:
“下雨了呢,看来我今天要早点回去帮父母收拾农活了,如果来的话,请回复我。”
……
明天的清晨转瞬即至,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也在早晨十点袭遍整个北城,帮姨母收拾完家具,外祖母躲在自己的小屋内重新拿出李鹤的书信,为何李鹤能知晓今天这场连天气预报都未评测到的暴雨,外祖母心中怀疑,她拿着李鹤的书信反复地看,终于让她在信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明明约的15号,为什么他要16号过去赴约呢,并说我没有过去呢?”
“他为什么会知道今天有雨呢?”
“为什么明明不外借的图书馆,同一本书,他却总在我看到之前率先看完?”
“他是什么时候看的书呢?”
外祖母喃喃,突然脸色突变,似是察觉出些什么,不顾姨母反对,毅然拿起伞跑去图书馆,她想去证实这个看似荒唐的猜想。(原题:《情书》,作者:白零。来自:每天读点故事,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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