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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尔德《夜莺与玫瑰》童话里的人性觉醒，故事里的现实观照王尔德《夜莺与玫瑰》童话里的人性觉醒，故事里的现实观照
饼子啃书
04 2917:00很多人的成长路上都有童话的陪伴，在我们的记忆里，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里有三只小猪与笨狼较量后的最终胜利，有灰姑娘的逆袭以及水晶鞋的神奇，还有可怜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和她绝境中点亮夜空又旋即破灭的柴火的微光……大多数人的文学启蒙中总有童话的一席之地，数不胜数的古今童话故事从小滋养着我们的灵魂，为我们人性之花的绽放播撒下真善美的种子。
童话为什么与童年更配?
小时候的我们或许曾深陷童话的故事里不可自拔，孩童纯真的天性让我们迷恋童话的简单世界，在那里，真善美与假丑恶几乎一眼可识，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让世界的美好和丑恶一目了然：
小红帽的纯真无邪使恶狼的花言巧语更具邪恶残忍的味道，长发公主的简单纯洁让巫婆的霸道和不可理喻的残酷暴露无遗，青蛙王子遇到爱情之后一定会打破魔咒而重回颜值的巅峰，灰姑娘历经磨难后必定会巧遇魔仙从而实现人生的巨大逆袭……公主都会邂逅王子，命中注定的结局都很美丽，一切真善美都是不言而喻的胜利果实，而所有假丑恶总是历经一番折腾后归于落荒而逃的命运。
所以童话这个美好的名字与童年更配，因为成人的世界里参杂了太多世俗的是是非非，黑与白显然不是世界的全部，而真正让成人远离童话甚至嗤之以鼻的，绝不仅仅是鱼龙混杂的社会和我们日渐复杂的内心，还有我们观照现实审视世界的视角。
长大后的我们不再轻易相信美好，也不会止步于黑白二元的对立，更不会天真地以为人世的苦难和折磨有朝一日都能在神奇魔法下化为泡影，梦中的白马王子一定会驾着七彩祥云如期降临。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变了，既更为复杂，也更为全面。
王尔德的童话为何适合成人？
直到遇到王尔德，我才感觉在童话的世界里我认识的偏狭。安徒生和格林兄弟让我们心生美好与期待，为孩子们点燃对未知世界的希望和探索的热情。而王尔德显然扩大了童话的范畴，即使主角依旧是公主和王子的故事，笔下活跃的依旧是万物有灵沟通无阻的生命，作者依托的依旧是视通八方思接千载的想象，但王尔德的童话架构起来的绝不是非黑即白的二元世界。
他笔下这些洋洋洒洒的文字带人走进的不亚于一个迷宫。有的触摸到人性的深处，有的触碰人性的复杂，有的又只能抛出问题却无法作答；它们时而洋溢着和谐乐章的欢乐，时而又带着令人惊诧的恐怖，有的甚至堪比惊悚，常让我望洋兴叹。
王尔德的童话是立体而多元的，他除了让孩子看到天真，善良以及那些被温柔以待的美好，更让成人领略远比童话更深刻的思想内涵，可以说，王尔德的童话几乎是为成人而生。
故事里的现实观照，促成人反思
王尔德的童话里有对现实最深情的观照。比如《肝胆友情》就应超出了儿童认知世界的局限，它算得上王尔德童话里具有浓郁讽刺现世色彩的一篇。
故事中老磨主打着友情的旗号，对天真无邪的小汉斯进行了一系列友情名义下的哄骗掠夺甚至巧取剥削：骗了一年三季的鲜花满篮，哄他一冬的孤苦伶仃，再用破旧不堪的一辆手推车赚来了小汉斯日后无穷无尽的回报，最终为友情鞠躬尽瘁的小汉斯死在了沼泽中。如此卑劣的行径被美其名曰“肝胆友情”，可怜小汉斯连死都未看清老磨主冷漠无情虚伪自私的本性。
现实中的不堪变成了童话里的荒谬，唯有孩子才会同情小汉斯的悲剧，但读来感觉被打脸的一定是人情练达的成人。
又比如《公主的生日》，童话借着皇宫里公主生日的盛会，写到了一个表演跳舞的小矮人，他长相奇丑无比，跳舞也充满滑稽，相比于那些在生日盛会上凭着十八般武艺而赢得掌声的其他人而言，小矮人实则是一个具有笑话意味的对比。他的丑陋和滑稽使他丑态百出，连公主也忘情地抛下玫瑰花开怀大笑。小矮人的悲剧在于他从未感觉出世界的差异，更不自知差异带来的不公待遇。
在自由的小鸟和蜥蜴们的眼中，他活得率性而坦诚，简单而快乐，直到在寻找公主而误闯皇宫后发现了一面镜子。从镜子中小矮人第一次直面了自己难以置信的丑陋，“妖怪啊”，他惊叫起来，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副模样。当镜子中的他与现实中的他合二为一时，他内心快乐的城堡轰然坍塌，快乐的源泉戛然中断，他猛地倒地不起，心——碎了。
这面照出小矮人外貌的镜子，照出的何止是矮人丑陋的外表，更是现实人心的丑陋和社会价值的肮脏。没有照镜的小矮人活在自己未被污染的纯洁世界里，天真烂漫与率性而为都因为遵从了本心，但现实社会对差异与畸形的零宽容近乎赤裸，像极了那面高傲的镜子，将他人的缺陷和卑微暴露无遗。
透过花儿的嘲笑和谩骂，贵族子弟们的怨愤和冷漠，王尔德让我们观照到那些被博爱遗忘的角落，太阳找不到的地方，文明社会光鲜外衣下又到底包裹着多少不堪的灵魂？这些童话的背后，都是一面观照现实的明镜。
童话里的人性觉醒，让成人内省
王尔德的童话除了让人背冒冷汗，还让人产生冷静和内省的力量。当孩童们沉浸在公主的美丽与鲜花们的骄傲里时，成人显然有更深的领悟与反思。当孩子们对王国与财富带来的快乐和魔力欢欣鼓舞时，成人显然感到了触碰人性的颤栗。《快乐王子》和《小国王》莫不如此。
前者写了一个被国人雕塑成金像的快乐王子，当他的雕像立在城头高高在上时，他才有了真正俯瞰人间的机会。“受光于庭户照一堂，受光于天下照四方”，走出庙堂之高，他始见民生之多艰，于是贫贱而多病的母子，勤勉而辛劳的剧作者，可怜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这些社会底层的艰辛闯进了他的眼帘，快乐王子想起自己在生时享受着的荣华富贵，那些被金钱供养着，被鲜花包围着、被各种温柔悉心照顾着的生活，是如此的娇生惯养，无忧无虑。
他的天地看似很大，俯瞰万民朝拜，接受世人敬仰，但是，他的视野其实很小，小到只看得见自己和小小的皇宫，只看得见歌舞升平和祥和吉瑞。
过去的快乐像一根针刺痛了他的内心，此刻他悲其不幸，哀其多难，立于城楼之巅的塑像成就了他的视野，延长了他的视觉，也真正度化了他的一生。人世间的不平和贫富差距带来的种种苦难让快乐王子产生了巨大的忏悔，他哭了，他的眼泪为民生苦难而流。
快乐王子是人间的佛，像悉达多，在生时享尽荣华富贵，在死后却阅尽了人间疾苦，慈悲让他舍弃了一切繁华。怀有慈悲之心的人才会注目于这些世间的卑微，社会的底层，那些匍匐于低洼处艰难前行的生命。
在一个欠缺善意的社会，没有人会在意病榻上不绝如缕的呻吟，也没有人会关心为自己缝纫华服的女工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延误了完工的日期，也不会有导演心疼你连续奋战呕心沥血地为交出一份满意的剧本而所受的那些煎熬，更不会有人同情你冒着风雪去卖火柴时身上衣衫单薄……
快乐王子的眼泪里有深沉的忏悔，他的眼泪是救世主的慈悲。正如《小国王》里的小国王，从森林深处走向皇宫大殿的小国王，当初几乎是毫无抵抗力地沉醉在金碧辉煌的巨富里。他一朝远离尘世之朴素与简陋，就从此对奢华与奇珍异宝几近耽溺。
他整日流连于这诺大的皇宫，左手珠玉，右手古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看不完的稀世珍宝，他的迷醉谁说不是人性之至真至情的表现呢？尽管他还是个孩子，但贪婪更像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
但王尔德的可贵在于，童话没有跌入贪婪毁灭人生之类的俗套，小国王的几个梦拯救了他的人性原罪。在梦中，小国王目睹了织女悲哀的纺机和痛苦的双手织就的加冕用的王袍，看到了王袍上红宝石的心中滴着的残酷的鲜血，得知了王袍上珍珠的心中藏着邪恶的死亡。
他恍然醒悟，毅然放弃了光鲜靓丽的加冕华服，放弃了代表高贵的珍珠，放弃了象征权力的权杖，他重新捡拾起当初进宫时的那套行装，以乞丐的一身褴褛走向了国王的宝座。小国王的突兀转身背后是深沉的彻悟，和快乐王子一样，穿越繁华，才知道悲苦，于是他们用圣人的胸怀与良知，去做着最悲悯的忏悔。
小国王说：“这个世界的重负太沉了，一个人担不起的；这个世界的愁苦太深了，一颗心受不了的。”
这便是王尔德的伟大，我惊叹于他那双敏锐的双眼，那种深切的关怀，那颗饱含智慧和悲悯情怀的仁心。读王尔德的童话，无疑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享受。
文：双木林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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