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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是没有秋天的，夏天的闷热刚刚被一场接一场的大雨浇凉之后，日夜的温差就大了。差不多个把月的光景吧，高原上的风象刀子一样在老城的上空忽悠忽悠地刮起来，那些老模老样的城墙跺口，形如汉字“凹”的跺口，也发出空洞的声音。 这就是西安的初冬，与秋天相携一路言笑,来得浅薄也来得短快。 这时候，往西安的大街上随便走走，眼见得一家一家的火锅店生意又火了起来，陆续有结对成群的人从摆满各色菊花的店门里走出走进。泡馍馆的伙计再也不能睡懒觉了，尽管夏天的觉还没有睡回来，但也早早起来，帮着主子把炉火捅得旺旺的，然后在火灶上支一个大大的锅，将头天晚上早已熬好的高汤骨头汤一桶一桶的倒进去，等待着招待清晨的第一碗泡馍生意。据说，这第一碗泡馍的顺当与否，也就意味着全天候生意的好坏。 等这些碎活一点一点安排停当之后，伙计把汗巾往肩膀上一搭，斜眼看看对面的胡辣汤馆的那个叫桂花的姑娘，头顶的黄叶也就轻轻的飘来，在树梢与地面上打个漩涡，再轻盈地滑翔着陆到地面。 “天冷了，忙活的时间又到了。” 伙计一边想着，一边回忆起昨晚经过北门口看到的一个奇怪的景观.在快靠近城门口的时候，一股股白色的雾气从城洞外涌进来，透鼻子的土腥味扑面迩来。细细想想：城北的未央宫遗址大概也是笼罩在轻纱一般的梦里了吧，草滩上的水肥鱼美，蟹黄柿红。最最难忘的大概还有下马陵地段城墙根下一丛碎黄的野菊花，不知今年还开着吗？！听说城墙根的顺城路全线改造，也不知道被工人挖去了没有？！ “那丛菊花有什么好惦记的，把城墙贴上大砖头保护起来不是更好吗。今年的城墙全面贯通了，晚些是可以请你乡下的大来看看的。大：爹木墩，你让你大给咱捎些刚下来的苹果，城里的贵，我就喜欢吃自己地里产的。” 桂花昨天趁着老板不在时偷偷过来吃泡馍时这样告诉木墩的。 说起自己的大，木墩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大说去书院门吧，给我买一刀宣纸，趁休假的时候捎回来。前天木墩去了，在一家靠近关中书院的画廊里，竟然看到了一幅书法作品，上书：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木墩知道的，这是唐朝人写的诗，写的就是现在西安城秋天的味道。“怪怪的，为啥古人的感觉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呢”。还有，有人还画了菊花，淡淡的，就挂在碑林路旁的大树下。一群人围着，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在泼墨挥毫，居然是在画石榴。一会的功夫，一幅四尺整章的大写意石榴跃然纸上。 木墩继续往前走。 “大也是喜欢写字画画的，等收了苹果后，是该让他来西安看看了。” 木墩一边走一边想：大是带我去过很多好地方的，尤其是现在，在西安，去看大雁塔下袅袅的香烟，小雁塔里的栓马桩、石狮子，八仙庵的用来占卜的麻钱、北院门的豆沙糕、柿饼，再听听钟鼓楼传来的晨钟暮鼓,秋冬的味道也就足了。 “要是在乡下的老家，秋天的景色要比城里丰富多了。”木墩默默地想。 家门口梁峁上的柿园里，过了立秋，柿树上就挂满了金黄的柿子。等到叶子纷纷飘落的那些日子，满树的果子，象佛手托起的玲珑法器。屋后的山沟里，则盛开着一丛丛野菊花，金灿灿的。几朵冷紫色的牵牛花好像满怀心事，孤零零的开放着。一边是非凡的热闹，一边是与世无争的落寞。这构成了乡村的秋色，如多彩的花环，挂在村庄的脖项上。 收获的季节，大是忙碌的。今年的玉米是丰产了。院子的东厦房旁，一株粗大的老枣树被金黄的玉米棒子打扮得象出嫁的新娘，一身富贵。远远望去，逼人眼目。大说，今年收成好，再攒几个钱，木墩和桂花的事，也就可以提前考虑考虑了。将来，在西厢房里，给木墩和桂花把婚事给办了。等结了婚，木墩就不要去城里了。地里每年的苹果是最忙最累的活，计划再开凿一个地窖，准备把苹果的品种更新一下，多种上几亩。往后秋里的收成多了，也就不愁钱的事了。 木墩每次回家，大总就这个事唠里唠叨的。娘坐在院子里一点也不着急，慢腾腾的把一把把红线椒编起来，然后挂在屋檐下。娘见大唠叨完了，就续着说，木墩你在城里也不是长法，咱这乡下有吃的住的，也差不到哪去，桂花这孩子也是东村土生土长的女子，回来就回来吧。你看看每年秋里，我和你大也够操劳的。过几年我们都干不动庄稼活了，还不指望你们回来干吗？ 娘这么再一说，木墩就有点不愿意了。 其实，城里有城里的好处吗。至少到了晚上到处都灯火通明的。有了钱，城里也能买来秋天咱家产的各种东西。象临潼的石榴、火晶柿、白水的苹果、周至的猕猴桃,那不是应有尽有吗。乡下，乡下有的城里也有了，乡下也没啥依恋的。 如此断断续续的做想：街上的人就开始换装了，吃泡馍的人也就更多了。木墩对于秋天的想念也就随着吃泡馍的客人的增多，开始淡忘起来。 于是秋又自个照顾自己的身子骨，在西安城里闪了一个影子，朝大山的深处走去。 在终南山的南五台、在白鹿原的秋原、在渭水两岸，秋愈发的亮丽，带着多彩的画笔，点红了炎帝陵高原上挂满红灯笼般的柿树、彩绘了大散关山梁上遍山的红叶，皴染了关中大地的村村寨寨，最后把西安城包裹在初冬那轻雾一般的薄梦里。 南阳子润国 2005年8月23日初稿 2005年11月30日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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