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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斯文败类 并不宽敞的小胡同里，风越发地冷了，两拨人马却还在对峙。 兴许是夏成蹊这个罪魁祸首太难堵，也兴许敌我悬殊太大，赵时玉心情舒畅之下大吐压在心头数年的不痛快，红润的嘴唇都有些干裂了，他终于做了总结词：“论家世，论前途，你哪一样比得过我？以前你是神童，前途无量，汤院长对你刮目相看，连带着汤元元成日里围着你转，就算你成了哑巴，她也不会看别人一眼。付云屹，你凭什么！” 凭什么，这你应该去问汤元元啊，夏成蹊腹诽，同时也明白那新仇旧恨指的是什么了。 听赵时玉话里的意思，竟是第一次在上京书院见到汤元元就惦记上了。汤元元第一次来上京书院是在四岁的时候，比现在还要圆滚滚，赵时玉与他同龄就是六岁，六岁的小孩就知道喜欢小姑娘了？ 为博采众家之长，伍小宝搜罗了不少往年名著和当代流行的话本来逼着他们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听说过？只不过，那都是不相干的虚构人物，轮到自己身边的人，夏成蹊只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不可思议？因为赵时玉惦记上汤元元的时候年纪太小？还是因为被惦记的是汤元元？家宴上赵时玉不是还在讨要裴家的小露珠吗？夏成蹊困惑了一小会会儿就抛诸脑后，因为赵时玉还在他面前絮叨，他越看越不高兴。 而在边上，还有个一脸戏谑的裴明，他从来不参与任何矛盾，只热衷于煽风点火，等别人打作一团的时候他就摆出看戏的样子。夏成蹊在学院混的那么苦逼，裴明也是原因之一，他讨厌死这个斯文败类了。 今天收拾掉赵时玉只是顺便，重点是打掉裴明那张让人作呕的笑脸！ 裴明感觉到夏成蹊在看他，眉眼间的挑衅意味更浓，却见夏成蹊缓缓一抬手，黔默把一个雕着“杨”字的檀木盒放到他手上。 夏成蹊斜倚着马车门，露出和裴明一样的戏谑笑容，打开盒子，从裴明眼前晃到赵时玉眼前。 盒子里只有一方紫云石砚台，材料虽然难得，做工却并不如何精致，但在醒目的地方有个五爪龙标记，象征它来历不凡。 赵时玉和裴明都是识货的，裴明惊道：“这是，圣上钦赐给杨阁老的紫云石砚台？” 夏成蹊淡定地点头，如愿以偿地看到赵时玉和裴明眼中瞬间涌现的浓郁的阴暗。 喜欢雕刻，只是没太多时间去钻研，所以技艺不精，偶尔人品爆棚雕出自觉不错的作品，便兴冲冲地赏赐给宠妃或是近臣。杨阁老作为圣上最信任的大臣，手上有不少存货，但他从来不展示于人前，更不要说送人了，而现在，他送了夏成蹊一个砚台。 紫云石砚台在皇帝的诸多作品中不算特别出色，但它是文房四宝之一，皇帝钦赐，杨阁老将它送给一个晚辈，可见期许。 赵时玉和裴明都是要走正统仕途的，若是他们能得到这个砚台，于自己于家族都是大大有光的事情。可惜，现在得到这好机会的是个哑巴，真是让人郁闷地想要吐血。 “付云屹，你真是个命好的家伙啊。”裴明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砚台给我，我保证你毫发无伤地离开。” “裴明？”赵时玉惊讶地望着裴明。 “你把砚台给我，并且保证不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关于砚台的事情，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裴明的朋友。”裴明接着说道，既然已经开了头，后面的话再说起来就容易的多，“你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不觉得孤单吗？以后我和时玉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玩，既热闹又有趣。” 在裴明看来，不管夏成蹊是孤傲还是自卑，人都是需要朋友的。例如他，虽然每天都要在心里无数次地嫌弃赵时玉，他们依旧是人所共知的好兄弟，夏成蹊却连这样一个需要“忍耐”的朋友都没有。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心底能有多淡泊？他又是个哑巴，定然敏感脆弱，既渴望与人接触又担心被嫌弃，裴明脑海中闪过一双满是依赖的眼睛，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于对方而言，绝对有诱惑力力。 夏成蹊默然地看着裴明，似乎被他的话给打动了，心里却犹如狂风扫落叶、万骑踏黄土，这个裴明，胆子也太大了。他以为自己不说，赵时玉不说，就没人知道了？一旦揭穿，不要说官场，就是上京书院裴明也不用待了。 转念一想，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裴明说杨阁老送了砚台给他自然有人信，就算日后传到杨阁老耳中，他会跟一个小辈计较吗？说不得还以为是他转送给裴明的。借此机会，能入了杨阁老的眼最好，就算不行，也给裴明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让官场上的人忽略掉他荣昌侯世子的身份了解他裴明这个人的机会。 夏成蹊想到关于荣昌侯府的传言，有些理解裴明的急功近利，有那样不靠谱的家族，他出人头地的阻力不比寒门士子少。 理解归理解，夏成蹊并不是个孤独敏感脆弱的哑巴，甚至心肠还比一般人要冷硬，他有伍小宝、赵淮、江兆麟三个朋友就够了。裴明的提议毫无吸引力，那就可以有仇报仇了。 夏成蹊左手托着砚台，朝着裴明笑得灿烂友好，同时竖起了大拇指，却在裴明志得意满地往他走过来的时候陡然倒转手势，眉眼间满是嘲讽，从鼻腔里喷出一个“哼”。 裴明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早就说了，这小子从小被人捧着，到现在还以为他是神童呢。”赵时玉立刻说道，“今天一定要给他醒醒脑袋。” 说罢，手一挥，让跟班的去打夏成蹊。 夏成蹊拦住黔默，只用一根手指挑着那砚台，悬在马车之外！ 汹汹而来的人立刻停下脚步，这情况，马车上的人受到一点惊动都有可能摔了砚台。这惊动，可以是肉体上的，也可以是精神上的。摔了砚台之后的结果呢？那就得看这砚台的前两任主人心情如何了。 赵时玉从来不是个能忍的，他看夏成蹊一脸欠揍就忍不住想动手，裴明拉住了他：只要他们敢动，对方就敢摔了砚台，然后赖到他们身上。 一行人目送夏成蹊的马车离开胡同，忽然看到夏成蹊的一条胳膊伸到马车外面，冲他们挥了挥手。 “这个混蛋，气死我了!”赵时玉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有本事他每次出门都带着那块砚台，否则我就断了他那条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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