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空间——城市景观记忆生成的叙事性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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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的本质意义是记录事件、记录生活和激发情感体验。营造会讲故事的空间，无疑能增强空间感染力与场所认同。人们对场所的认同基于其场所记忆，本文通过叙事性的空间设计帮助人们唤醒记忆深处的生活情节以及激发新的场所体验，从而生成场所记忆；通过探索叙事手法与空间设计的契合点，使城市空间故事化、情节化，从语汇要素与结构组织到故事呈现这一演进过程，呈现出赋予故事情节的城市空间。

一、空间叙事与记忆生成

营造会讲故事的空间，离不开两个基本概念：空间叙事与记忆生成。前者是方法，后者是途径，目的是增强空间体验，建立有深度感染力的场所。

“一切话语都是叙事性的”，叙事是人们传达信息的基本方式之一，也是人们解读生活世界的基本途径之一，叙事是一种人类本能的表达方式。因而使空间叙说故事，无疑能增强空间感染力。空间叙事这一概念来源于叙事学，它的一些理论和方法最初是从文学叙事中获得启示的。应用于城市景观的空间叙事是，叙事者以空间物质要素作为叙事媒介，借助能指与所指的符号学途径，向体验者（读者）表达场所意义、激发情感体验的方式。其间，存在读者依据个人知识体系对场所进行自我诠释的可能。

法国社会学家哈布瓦赫（MauriceHalbwachs）强调记忆在时间发展中连续性与建构性的并存。记忆的连续性使得人们能够在特定条件下唤醒原有记忆。而在原记忆缺失（包括遗忘或者没有记忆经验）的情况下，人们通过对事物体验产生新的认知，从而建构记忆。因此，对场所的即时体验也是记忆生成的一个重要方面。基于记忆具有连续性与建构性的双重特性，记忆生成有唤醒记忆与激发体验两种途径。然而，无论是唤醒记忆还是激发体验，都有赖于特定的场所环境与事件活动，因此记忆生成与情境和事件有直接因果关系。故事是事件与情节生动的表现形式，因此，营造能够诉说故事的场所是生成记忆、从而增强场所认同的关键。

二、叙事的语言要素与组织编排

景观空间叙事可以引荐文学叙事语言，从而深化空间感染力。空间叙事语言从组成要素上来说，主要由三部分组成：语汇、结构和形式（在叙事文学中表现为体裁）。

1.语汇——表意元素

语汇指的是构成空间的各单体元素。语汇是空间最基本的表意单元，意义的传达就从这里开始。空间的语汇，往往能传达丰富的语义让人读解与品味。如江南园林，一石一宇宙，一木一春秋是对时空的象征；一丝柳、一寸情，是对情感的寄寓。

如果要使空间更生动，富于感染力，可以进行空间语汇的转换，即设计者对空间语汇进行形态和关系的再构。语汇转换可分为排列组合、元素抽换和性质转换三种：①排列组合：叙事性的排列组合并非符号的简单叠加，而是统筹在一个意义系统之下的有序编排。现代与传统空间语汇并置，各个时代印记的共存反映了人文景观的历时性；②元素抽换：抽换空间中某个元素，打破司空见惯的空间形态或材料质地，可以激发丰富的体验。③性质转换：原有的物质在新景观中不再有原来的功能，将其保留下来，并对其使用性质加以转换、是一种保存场所记忆的有效方法。

2.结构——句法组织与篇章编排

空间叙事的结构，指的是空间语汇间的编排关系。叙事性空间的结构组织，是对景观各要素在空间中的秩序设定。对传统叙事结构的消解与重构，是对叙事结构的创新，也是叙事性景观建构的重要策略：

①省略：善于讲故事的人常常会巧妙地不讲，在叙事的节骨眼上留白、巧妙的省略。空间叙事的省略，体现为对线性连续叙述的有意破坏，呈现出跳跃感、空隙化甚至空白化，由此加强意义的纵深感。古典园林里的楹联匾额最能反映这一“少即是多”的意境表达。此外，还可以通过缺失状态来建构空间复合性，如骑楼建筑形态。省略，减去的是场面的部分交代，增添的却是对体验者想象力或行为活动的激发。

②重复：文本逻辑的连续性、线性的情节发展是传统文学叙事的鲜明特点。但为了增强叙事话语的表现力，采用重复的叙事手法，是一种对叙事文本结构连贯性的消解策略。由于重复，空间层级更加丰富，层次组织美所包涵的结构关系被广泛应用于景观设计。分形美学中自相似性的显要特点就是不断重复，在城市广场中，分形重复的运用使中心开敞空间与周边小型闭合空间同时满足了不同的活动需求，又使彼此有机地成为一个整体——它们在形态上是彼此相似的、重复的，在空间序列上却又是主次分明的。

③悬念：在叙事学概念中，悬念（Suspense），一般指“读者或观众对作品情节的发展处在一种捉摸不透、并且产生高度兴趣和期待的状态”。悬念对于空间叙事的意义不可低估。悬念的设置可以丰富空间节奏。制造悬念是将关键性的空间形态有意遮盖起来，避而不露，从而造成接受上的好奇心和期待感，如景观墙容纳了一系列的惊喜与空间折变。正是这种不完整性，无法让人立即探知事物的全貌，诱发人们不断去体验。

④逆转：一种强调“异质性”的空间叙事策略。在叙述层面上，逆转即有意修改甚至颠覆叙事的逻辑进程，以反常规策略对原本顺理成章的叙述线路加以干预，掉转其方向，从而达成出其不意的体验效力。场景转换是一种逆转策略，即产生异质性的场景。如室内变为室外、从都市到中厅等等，空间体验感会更强。

3.形式——表达属性

“体裁是文学作品的属于形式方面的一个因素，更具体地说，是关于语言和结构以及作品篇幅所形成的外表形态”。体裁在这里指形式表达的属性。体裁是选取怎样的语汇、结构组织关系来呈现故事题材和主题，它涉及到叙事的视角。米克·巴尔在其重要的叙事学著作《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中，首先对视角问题深入浅出地加以阐述，她认为，故事在被描述时，总是基于一定的视觉范围，总要挑选一个观察点，即看待事物的特定方式、特定角度。城市景观可以从不同叙事视角来叙事，即允许不同历史时期的景观表现形式共存。各个时代的空间印记的共存和对比正反射了人文环境的历时性，尊重它们也是尊重了历史与记忆。例如埃及人就不曾去修复一个世纪前被拿破仑大炮轰坏的斯芬克斯的鼻子，以说明这是拿破仑在历史上的“雕刻”。

三、要素组合与故事呈现

文学作品的构成因素有内容与形式之分。蔡仪指出，文学作品的构成因素一般为：题材、主题、人物、环境、情节、结构、语言、体裁等。前五者是属于内容的因素，后三者是属于形式的因素。作品的内容必须借助形式而存在，作品的形式也必须表达内容才有实际意义。如果说语汇、结构、形式（体裁）是叙述故事的“形式”环节，那么如何将形式各部分整合为故事就涉及到题材、主题、人物（空间角色）、环境（场景）、情节。要素组合与编排就是叙事的过程，故事内容从主题、角色、场景和情节四个方面来呈现。

1.主题建构

题材（源自生活经验和素材）本身的意义和作者与读者（设计者与体验者）的思想感情总是在不同方式上结合着，这就形成故事的意义，最显著的表现就是主题。主题一则通过空间叙事得以表述，具有被阐述的普遍性；二则人们在场所体验的过程中根据自身文化背景、认知能力对场所形成各自不同的解读，具有被诠释的差异性。主题的形成受这两方面因素影响。叙事性设计不是造型中心论，不是片断的拼贴和空洞的符号包装，叙事性的设计恒定不变的是必须有主题。主题是叙事所表达的思想，而角色、场景、情节则是主题表达的方式与内容。

2.角色塑造

叙事空间中，表达的主体似乎只是物，但自然物也是拟人化的，附着了人物的情感，实际上就是空间的主角。荷兰鹿特丹舒乌伯格广场（Schouwburgplein）布置了四个红色的35米高的水压式灯，每两小时改变一次形状，市民也可以投币操作灯的悬臂。灯在这个广场空间中承担了故事的主角，人们在这里与灯的互动成为了这个场所故事的重要情节。

3.场景营造

“场”带有“事件”的含义。如果说空间狭义上指的是空间的物质属性，那么场所强调的是空间中的活动，即事件与情境。校场、剧场、考场等这些词汇都指向某类事件。因此，“场”不可避免的具有了叙事性。营造的叙事性场景，密切地联系着故事的主题。悉尼岩石区的基地公园（FoundationPark），讲述了人们在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方初次定居的故事。这个公园引导着游客参观一系列的房间、走廊和小路。雕塑家彼得·科尔（PeterCole）的一系列雕塑，如桌椅，使人想起了一些家里的东西，这些雕塑摆放在房屋废墟中，昭显着关于定居与家的故事。

4.情节演绎

故事是对事件情节一种生动的表达方式，因此叙事性的设计注重生动的情节表达。城市景观通过对空间情节的营造，将空间故事化、情节化，使得人们在体验中获得感悟与启示。如体现事物处于某种状态之中的情节。上海八号桥某建筑外墙面上挂着一种种植器皿，金属孔洞的后面容纳了土壤，青草可以透过金属孔从土壤中生长出来。人们可以看到青草慢慢冒出的生长过程：萌芽—生长—繁茂，从而体验一种生命从蕴育到弱小、再到成熟的生长情节。

四、结语

城市景观记忆生成的叙事性建构是通过有意味的故事素材与结构关系来有效地控制无序的空间关系，引介文学叙事手法将空间编排为一种具有内在张力与感染力的场所意象。故事空间的建构就是在讲述故事，用充满感染力的事件与情境来建构一种能够生成场所记忆并产生场所认同的理想城市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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