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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雨下得并不大,却是一生一世中最大的一场雨。那时侯刚好下着雨,柏油路面湿冷冷的,还闪烁着青、黄、红颜色的灯火。我们就在骑 楼下躲雨,看绿色的邮筒孤独地站在街的对面。我白色风衣的大口袋里有一封要寄给在南部 的母亲的信。 樱子说她可以撑伞过去帮我寄信。我默默点头,把信交给她。 “谁叫我们只带来一把小伞哪。”她微笑着说,一面撑起伞,准备过马路去帮我寄信。从 她伞骨滑下来的小雨点溅在我眼镜玻璃上。 随着一阵拔尖的煞车声,樱子的一生轻轻地飞了起来,缓缓地,飘落在湿冷的街面,好 象一只夜晚的蝴蝶。 虽然是春天,好象已是深秋了。 她只是过马路去帮我寄信。这简单的动作,却要叫我终身难忘了。我缓缓睁开眼,茫然 站在骑楼下,眼里裹着滚烫的泪水。世上所有的车子都停了下了,人潮涌向马路中央。没有 人知道那躺在街面的,就是我的蝴蝶。这时她只离我五公尺,竟是那么遥远。更大的雨点溅 在我的眼镜上,溅到我的生命里来。 为什么呢?只带一把雨伞? 然而我又看到樱子穿着白色的风衣,撑着伞,静静地过马路了。她是要帮我寄信的,那, 那是一封写给在南部的母亲的信,我茫然站在骑楼下,我又看到永远的樱子走到街心。其实 雨下得并不大,却是一生一世中最大的一场雨。而那封信是这样写的,年轻的樱子知不知道 妈:我打算在下个月和樱子结婚。目送 文/龙应台 华安上小学第一天,我和他手牵着手,穿过好几条街,到维多利亚小学。九月初,家家 户户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树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越出了树篱, 钩到过路行人的头发。 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 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他们是幼儿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 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铃声一响,顿时人影错杂,奔往不同方向,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我无比清 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像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你仍旧能够准确听出自 己那一个的位置。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但是他不断地回头;好像穿越一条 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 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 十六岁,他到美国做交换生一年。我送他到机场。告别时,照例拥抱,我的头只能贴到 他的胸口,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脚。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他在长长的行列里,等候护照检验;我就站在外面,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 挪。终于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然后拿回护照,闪入一扇门,倏忽不见。 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现在他二十一岁,上的大学,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 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 交车,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他 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一会儿公交车来了,挡住了他的身影。 车子开走,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 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 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我的落寞,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博士学位读完之后,我回台湾教书。到大学报到第一天,父亲用他那辆运送饲料的廉价 小货车长途送我。到了我才发觉,他没开到大学正门口,而是停在侧门的窄巷边。卸下行李 之后,他爬回车内,准备回去,明明启动了引擎,却又摇下车窗,头伸出来说:“女儿,爸 爸觉得很对不起你,这种车子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子。” 我看着他的小货车小心地倒车,然后“噗噗”驶出巷口,留下一团黑烟。直到车子转弯看 不见了,我还站在那里,一口皮箱旁。 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推着他的轮椅散步,他的头低垂到胸口。 有一次,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裙子也沾上了 粪便,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护士接过他的轮椅, 我拎起皮包,看着轮椅的背 影,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然后没入门后。 我总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 火葬场的炉门前,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缓缓往前滑行。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 么近,距离炉门也不过五米。雨丝被风吹斜,飘进长廊内。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深深、 深深地凝望,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 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 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一辈子都唇齿相依 他和妻子是大学同学。那时,他是班里唯一的山里娃,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一个人吃一 份素菜。她偶尔会打两份红烧排骨送到他面前,后来就抢着替他洗衣服,再后来主动开口说 喜欢他。毕业后,她又求父母帮他安排了工作,在他租来的小屋里做了很多好吃的菜。理所 当然的,他娶了她,波澜不惊地过到现在。 妻子没什么不好,可她不论在家还是在单位都太能干,这反而让骨子里很传统的他觉得 日子过得越来越寡淡无味。他希望和同事、同学们的婚姻模式一样,男的拼事业挣钱,女的 小鸟依人。 累了一天,他回到家,歪在沙发上看报纸。妻子有条不紊地一边炖上牛肉汤,一边开始 洗菜。他从报纸缝隙里偷看她,她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很没女人味,她曾说这可以节省很多 时间做有用的事;她身上传着牛仔裤和休闲服,那是千篇一律的装束,早已忘记是哪年哪月 买的,按她的理由,没有样式的衣服就不会过时。放下报纸,他逃一样地进了卧室,随手打 开电脑,想来上几盘“斗地主”,好熬到开饭时间。一盘未果,他就听到她在客厅接电话的声 音,剁排骨的声响,吱吱啦啦的炒菜声,这些一成不变的节奏和内容都让他从心底衍生出丝 丝厌烦的情绪。 那天,他遇上一件让很没面子的事。他和助理去一家公司洽谈业务,负责人的态度很傲 慢,久经商场的他知道这次肯定没戏,正准备说出得体的结束语,助理突然指着负责人桌子 上的一张报纸说:“呀,是嫂子的文章。”负责人低头浏览了一遍文章,再抬起头时脸上就堆 了平易近人的笑容:“鼎鼎大名的艾罗记者就是您夫人啊?”他有些嗔怪地横了助理一眼,颇 有些挂不住面子地点点头:“是啊。”接下来的洽谈很顺利,顺利得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 想,自己怎么就沦落到靠打着妻子名号揽业务的地步了? 他待在电脑前的时间越来越长,喜欢和不了解他过去的陌生人畅谈,聊了一段时间后, 他有了一个叫蝶舞的固定聊天对象。他意气风发地向她提起自己事业上的成绩、小康的等级、 旺盛的人际关系,这些都如他所愿引来她夸张的惊叹。他觉得这个女人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 女人,需要男人呵护,很有女人味。 他们见过几次面,在咖啡馆里,在林阴道上。他喜欢她过马路时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喜欢她穿着高跟鞋走下斜坡时的胆战心惊,喜欢她点菜时一副拿不定主意的神态。 妻子要出差一个星期,她将他的衣服都洗干净放在柜子里,买了很多吃的放在冰箱里, 叮嘱他别图省事只下方便面吃。把妻子送上火车,他直奔蝶舞家。进了门,客厅乱得超乎他 的想象,茶几上是一袋袋拆开的零食,垃圾篓里堆了很多果皮,已经有些异味散发出来。一 瞬间,他想起那个任何时候都窗明几净的家,觉得收拾这些应该很容易,于是先整理归类, 然后打扫垃圾,最后做地板清洁……做完这些,已是傍晚,他腰酸背痛。 蝶舞在这段时间里弄好了头发化了个精致的生活妆,很有把握地说,我来做晚饭吧。 他刚在电视前坐下,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尖叫声。原来,她把没有控干水分的椰菜扔进沸 腾的油锅里,四溅的油烫伤了她的手。 他关掉冒着浓烟的油锅,扶她擦药膏,光是安慰她就花了半个小时,他觉得她像只玻璃 娃娃,美丽是够美丽,可是不能碰,不能烟熏火燎,只能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夜幕降临了, 从她家出来,他出了口气。这一天,跟以前的日子完全本末倒置,最初的新鲜感被极度不适 应所替代,他突然有些感慨,如果以后每天都要这么过,他该是怎样焦头烂额?想起任劳任 怨的妻子,第一次有了丝丝缕缕的愧疚。 这时,他接到妻子发来的短信:明天是妈妈的生日,礼物就在电视柜里,你帮我送去吧。 第二天下班后,他带着礼物敲开岳母家的门,陪二老吃了顿晚饭。饭后,他抢过碗筷走 进厨房,发现冰箱上用磁铁粘了一张张小小的菜单,什么鱼头豆腐、红焖羊肉、滑熘鳝丝等 等,都是他在外面吃过后赞不绝口的菜名。岳母是厨房高手,还用得着看菜单做菜?进厨房 拿抹布的岳母看见他盯着那些菜单,就说:“这些都是艾罗那丫头搞的鬼名堂。她不会做什 么菜,又担心你有胃病在吃饭上不能凑合,纠缠着我给她写菜单,她一回来就照着菜单上的 步骤做菜。我们老两口不知道吃了她多少咸甜不对口的试验菜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是反复咀嚼那些话,体会到了她的苦心。 她选择他,不是向他要房子车子要享受的,她跟他在一起,是要给给他很多很多的好, 替他分担,陪他做伴。可是他竟然直到今天才明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明白得太迟。 打开QQ,蝶舞的签名换成了:我想要一只LV的包包,我想要他说爱我。 他想跟她说些什么,作为一个告别仪式,可是终究一个字都没敲出来。他发现,那点曾 经曼妙的暧昧现在看来真的很无趣,决定永远不再打开这个QQ,让时间来做删除工作。 睡觉时,他揽过妻子枕的那只枕头,拥在怀里。枕头上熟悉的洗发水味道伴着他,睡得 很安稳,很踏实。 婚姻没有固定模式,谁做坚硬的牙齿和谁当柔软的嘴唇都不重要。婚姻里最重要的,是 两个人相依相守,互相给予,一辈子都唇齿相依。 不死鸟 文/三毛 一年多前,有份刊物嘱我写稿,题目已经指定了出来: “如果你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你将会去做些什么事?” 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有去答这份考卷。 荷西听说了这件事情,也曾好奇的问过我——“你会去做些什么呢?” 当时,我正在厨房揉面,我举起了沾满白粉的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慢慢的说: “傻子,我不会死的,因为还得给你做饺子呢!” 讲完这句话,荷西的眼睛突然朦胧起来,他的手臂从我身后绕上来抱着我,直到饺子上 桌了才放开。 “你神经啦?”我笑问他,他眼睛又突然一红,也笑了笑,这才一声不响的在我的对面坐 下来。 以后我又想到过这份欠稿,我的答案仍是那么的简单而固执:“我要守住我的家,护住 我丈夫,一个有责任的人,是没有死亡的权利的。” 虽然预知死期是我喜欢的一种生命结束的方式,可是我仍然拒绝死亡。在这世上有三个 与我个人死亡牢牢相连的生命,那便是父亲、母亲,还有荷西,如果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在 上还活着一日,我便不可以死,连神也不能将我拿去,因为我不肯,而神也明白。 前一阵在深夜里与父母谈话,我突然说:“如果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的这条路,你们也 要想得明白,因为在我,那将是一个更幸福的归宿。” 母亲听了这话,眼泪迸了出来,她不敢说一句刺激我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喃喃的说: “你再试试,再试试活下去,不是不给你选择,可是请求你再试一次。” 父亲便不同了,他坐在黯淡的灯光下,语气几乎已经失去了控制,他说:“你讲这样无 情的话,便是叫爸爸生活在地狱里,因为你今天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使我,这个做父亲的人, 日日要活在恐惧里,不晓得那一天,我会突然失去我的女儿。如果你敢做出这样毁灭自己的 生命的事情,那么你便是我的仇人,我不但今生要与你为仇,我世世代代都要与你为仇,因 为是——你,杀死了我最最心爱的女儿——。” 这时,我的泪水瀑布也似的流了出来,我坐在床上,不能回答父亲一个字,房间里一片 死寂,然后父亲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出去。母亲的脸,在我的泪光中看过去,好似静静的在抽 苍天在上,我必是疯狂了才会对父母说出那样的话来。我又一次明白了,我的生命在爱我的人心中是那么的重要,我的念头,使得经过了那么 多沧桑和人生的父母几乎崩溃,在女儿的面前,他们是不肯设防的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刺伤, 而我,好似只有在丈夫的面前才会那个样子。 许多个夜晚,许多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躲在黑暗里,思念荷西几成疯狂,相思,像虫 一样的慢慢啃着我的身体,直到我成为一个空空茫茫的大洞。夜是那样的长,那么的黑,窗 外的雨,是我心里的泪,永远没有滴完的一天。 我总是在想荷西,总是又在心头里自言自语:“感谢上天,今日活着的是我,痛着的也 是我,如果叫荷西来忍受这一分又一分钟的长夜,那我是万万不肯的。幸好这些都没有轮到 他,要是他像我这样的活下去,那么我拚了命也要跟上帝争了回来换他。” 失去荷西我尚且如此,如果今天是我先走了一步,那么我的父亲、母亲及荷西又会是什 么情况?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对我的爱,让我的父母在辛劳了半生之后,付出了他们全部 之后,再叫他们失去爱女,那么他们的慰藉和幸福也将完全丧失了,这样尖锐的打击不可以 由他们来承受,那是太残酷也太不公平了。 要荷西半途折翼,强迫他失去相依为命的爱妻,即使他日后活了下去,在他的心灵上会 有怎么样的伤痕,会有什么样的烙印?如果因为我的消失而使得荷西的馀生再也不有一丝笑 容,那么我便更是不能死。 这些,又一些,因为我的死亡将带给我父母及丈夫的大痛苦,大劫难,每想起来,便是 不忍,不忍,不忍又不忍。 毕竟,先走的是比较幸福的,留下来的,也并不是强者,可是,在这彻心的苦,切肤的 疼痛里,我仍是要说——“为了爱的缘故,这永别的苦杯,还是让我来喝下吧!” 我愿意在父亲、母亲、丈夫的生命圆环里做最后离世的一个,如果我先去了,而将这份 我已尝过的苦杯留给世上的父母,那么我是死不瞑目的,因为我明白了爱,而我的爱有多深, 我的牵挂和不舍便有多长。 所以,我是没有选择的做了暂时的不死鸟,虽然我的翅膀断了,我的羽毛脱了,我已没 有另一半可以比翼,可是那颗碎成片片的心,仍是父母的珍宝,再痛,再伤,只有他们不肯 我死去,我便也不再有放弃他们的念头。 总有那么一天,在超越我们时空的地方,会有六张手臂,温柔平和的将我迎入永恒,那 时候,我会又哭又笑的喊着他们——爸爸、妈妈、荷西,然后没有回顾的狂奔过去。 这份文字原来是为另一个题目而写的,可是我拒绝了只有三个月寿命的假想,生的艰难, 心的空虚,死别时的碎心又碎心,都由我一个人来承当吧! 父亲、母亲、荷西,我爱你们胜于自己的生命,请求上苍看见我的诚心,给我在世上的 时日长久,护住我父母的幸福和年岁,那么我,在这份责任之下,便不再轻言消失和死亡了。 荷西,你答应过的,你要在那边等我,有你这一句承诺,我便还有一个盼望了。 (此篇超级感人,铁人无泪亦恓惶!)文/林觉民(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 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 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就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司马春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语云: 仁者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 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汝体吾此心,于啼泣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 真不能忘汝也!回忆后街之屋,入门穿廊,过前后厅,又三四折,有小厅,厅旁一室,为吾与汝双栖之所。初婚三四个月,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 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及今思之,空余泪痕。又回忆六七年前,吾之逃 回家,即欲乘便以此行之事语汝,及与汝相对,又不能启口,且以汝之有身也,更恐不胜悲,故惟日日呼酒买醉。嗟夫!当时余心之悲,盖不能以寸管形容之。 吾诚愿与汝相守以死,第以今日事势观之,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 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辈处今日之中国,国中无地无时不可以死,到那时使吾眼睁睁看汝 死,或使汝眼睁睁看我死,吾能之乎?抑汝能之乎?即可不死,而离散不相见,徒使两地眼 成穿而骨化石,试问古来几曾见破镜能重圆?则较死为苦也,将奈之何?今日吾与汝幸双健。 天下人不当死而死与不愿离而离者,不可数计,钟情如我辈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 就死不顾汝也。吾今死无余憾,国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依新已五岁,转眼成人,汝其善 父志为志,则我死后尚有二意洞在也。甚幸,甚幸!吾家后日当甚贫,贫无所苦,清静过日而已。 吾今与汝无言矣。吾居九泉之下遥闻汝哭声,当哭相和也。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则又望 其真有。今人又言心电感应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实,则吾之死,吾灵尚依依旁汝也,汝不必 吾平生未尝以吾所志语汝,是吾不是处;然语之,又恐汝日日为吾担忧。吾牺牲百死而不辞,而使汝担忧,的的非吾所忍。吾爱汝至,所以为汝谋者惟恐未尽。汝幸而偶我,又何 不幸而生今日中国!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卒不忍独善其身。嗟夫!巾短 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汝可以模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时时于梦 中得我乎!一恸!辛未三月廿六夜四鼓,意洞手书。 家中诸母皆通文,有不解处,望请其指教,当尽吾意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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