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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便又兴起力气，继续找水。下了那块大石，他看到了附近草丛的兴盛，他围着大石转了一圈，发现左侧有一个凹下的天然石块，形状象只大大的碗，那碗里盛满了清澈的水，外祖父很高兴，伸手去捧了就喝，等自己喝够了，他便用带来的那只碗为外曾祖父带了一碗回去。外曾祖父喝了外祖父带回来的水，觉得神清气爽，他问外祖父，水从那里带回来的，外祖父告诉他，是在比较远的地方。外曾祖父就叫外祖父带路，去到了他喝水的地方。外曾祖父看到那碗水，心里非常激动，他搓着已经苍老的手说：“很多人都说这坐山上没有水，所以，我们才能以如此便宜的价钱买到手，可没想到，可没想到，这山是有水的。真是老天赐福啊！”外祖父说：“可这水太小了，只够几个人喝。”外曾祖父说：你满足吧，总比没有强。从此，外曾祖父和外祖父就时常来这里喝水。每一次，总是可以用碗舀上满满的一碗。后来，因为民国的开始，也因为世道的艰难。在外曾祖父去世后，外祖父的家已经不再似以前那样殷实了。除了卖木材，家里已经没有了什么别的收入。于是，在外祖母进家门的第二年，外祖父便把家搬进了山里，建在了一碗水的旁边，一则躲避土匪的滋扰，二则躲避翦辫子。每天，那股细细的山泉始终不断地从地下沁出，那大大的碗里，总是满满的清澈甘甜的水存着。此后，我的四个舅舅，两个姨妈，都相继在一碗水的旁边来到人世。因为常年卖树，山外的人来得多了，都知道了这个地方，久而久之，这个地方就被人叫做了“一碗水”。我的母亲是最后一个出生在一碗水旁边的人。从小，她总爱坐在一碗水的旁边，放上一个木制的大桶，用碗去舀那一碗水里的水，每次一舀完了，她总是耐心地等在旁边，等水沁满了，她再舀下一碗，等到木桶满了的时候，她就回去叫舅舅，舅舅就来把水挑回家。因为来来往往的买树人的增多，用水也多了起来，外祖父说了很多次要用挫子把那只石碗挫大些，都因为母亲的坚决反对而做罢了。至到后来，大舅母进了家门。大舅母是从山外嫁进来的，那里从不缺水，她习惯了每天用水的浪费，于是，一碗水里沁出的水怎么也不能供上家里的用处了。大舅舅不再理会母亲的阻拦和哭泣，就用挫子把一碗水的碗开凿成了一个圆圆的石窝，希望水能满石窝的话，家里的水就不会成问题了。开始几天，水满了那石窝，可随后，水便越来越少，不到一个月，那水就再也没有了，四个舅舅不得不轮流去到至少有五里路的山崖边用绳子把桶放到下面的山涧里打水再挑回家。第二年，外祖母就离开了人世。第三年，大舅舅和四舅舅也相继去世了。再后来，二舅舅和三舅舅也在相距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离开了人世。逐渐地，山里的木材开始少起来，不再长出新的芽，家中的日子变得坚难起来。母亲七岁那年，二姨妈刚满十五岁，就匆匆出嫁了，三姨妈在十三岁的时候，也匆匆出嫁到三姨父家里当了童养媳。母亲十岁时，外祖父也离开了人世，母亲只好去到二姨妈家，在与表哥相伴的岁月里长大，至到后来嫁与我的父亲。母亲曾经给我说过多次，在出嫁的那一天，她在坐上花轿后，并没有象所有的新娘子那样哭，也没有象所有的新娘子那样向自己的家回头，她没有回一次头地嫁到了父亲的家里，并把自己的姓也改成了父亲的姓。此后，我的姐姐和哥哥相继来到人世，最后是我。在我小时候与姐姐争夺东西的时候，母亲总会对我说：不要总是想要得太多。是啊，不要总是想要得太多，在人生的旅途里，总有东西是不属于自己的，即便欲望是一种上进的动力，即便贪婪是一种拼搏的美誉，但一切，皆不要对生活要求太多。满足的美是人生的另一种享受，在轻松，随意的过程中感觉生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一种享受了。如今，我们失去的是悠闲的生活，我们失去的是淡泊的志向，除了每日的匆匆和飞奔的速度，我们已经没有了自我。这，或许便是文明和发展的悲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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