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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版语文三年级下册有一篇课文《王献之练字》课文如下:
王献之是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他从小就跟父亲练字。献之很聪明,八九岁就写得一手好字,常常受到人们的夸奖,他渐渐自满起来了。有一天,献之独自在书房里练字,模仿父亲的笔法接连写了十几个“大”字。他选了一个字送给父亲看,满以为会得到称赞。谁知,王羲之看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提起笔随手加了一点儿,“大”字变成了“太”字。献之又兴冲冲地把“太”字送给母亲看,母亲指着“太”字的一点儿说:“就这一点儿写得好,很像你父亲写的。”献之听了,顿时满脸通红,十分惭愧。他想,父亲真了不起,随手点了一点儿,就写得那么好。他又回到父亲的书房,问道:“别人都称赞您的字写得好,您有什么秘诀吗?”王羲之哈哈大笑起来,他抚摩着献之的头说:“秘诀?有。你明天早晨到屋后的小花园去看看吧!”
第二天清晨,献之来到小花园,见父亲已坐在石凳上聚精会神地写字了。王羲之见儿子来了,指着园里的18口大水缸说:“你不是问秘诀吗?秘诀就在这些大水缸里面。你把这18口大水缸里面的水写完就知道了。”从此,献之学着父亲的样儿,每天早早起来写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坚持不懈地勤学苦练。后来,他也成了大书法家。
这个故事我小的时候就在故事书里读过,当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近年来对古代书论的研究,我发现这个所谓的典故并不属实。但没想到现在已经公然进入小学课本里,堂而皇之的对孩子进行误导。这个故事的疑点如下:
王羲之《兰亭序》
一、王羲之会在园子里放18口大缸作为研墨用水吗?
1、我以前在《晋唐笔法》公众号里写过一篇名为《撵茶图里记录的古笔法》的文章,文中分析过古人写字的方式。从中我们知道古代人写字用水用墨是非常少的,每次研墨只用几滴水。史料记载,晋代王羲之遗存的墨迹约一万多纸,古代的纸很小,一般尺寸为长两尺宽一尺左右。18口“大”缸水,恐怕王羲之一辈子也用不完。
2、18口大缸的水,别说放上几年,就是放过一个夏天。没脑子的人都能想象出里面的水是什么样字。用满是蚊蝇蛆虫的脏水练字?王羲之才没那么愚蠢!明明可以随时汲新水练字,非要先蓄上18缸。况且古人作书时讲究水要新汲!
王献之草书
3、退一步说,王羲之真打了18缸水等着给孩子练字,按这种勤学苦练的说法至少要练上若干年。水不会蒸发掉吗?一年以后能剩下多少?或者靠经常下雨补充一下?
二、古代史料里并没有这个故事的记载,不知出自什么时候何人所编。
三、很多史料都记载,王羲之家族是流传有练字秘诀的。
唐代书法理论家张怀瓘所著的《书断》中记载了《王羲之学书》的事迹如下:
晋王羲之,字逸少,旷子也。七岁善书,十二见前代《笔说》于其父枕中 窃而读之。父曰:“尔何来窃吾所秘”,羲之笑而不答。母曰:“尔看用笔法”。 父见其小,恐不能秘之。语羲之曰:“待尔成人,吾授也。”羲之拜请:“今而用之,使待成人,恐蔽儿之幼令也。”父喜,遂与之。不盈期月,书便大进。卫夫人见,语太常王策曰:“此儿必见用笔诀,近见其书,便有老成之智。”流涕曰:“此子必蔽吾名!”
这说明王羲之的父亲王旷教王羲之书法的时候是有“枕中秘诀”的,为什么到王羲之教王献之的时候却没有了呢?
王献之楷书《玉版十三行》
四、这个故事可能是大字书法开始常态化的明朝以后的人杜撰的,从写字需要18缸水的量上看,作者所在的年代已经开始流行大字书法了。而王羲之所在的晋朝,人们是很少写大字的。
编撰这个典故的人是为了说明练字要下功夫,要舍得用几十年的时间去做好一件事情。但实际上,种种迹象表明,王羲之所在的年代,书法世家的子弟很多在二十来岁就成名成家了。而且他们都不是职业书法家,没有时间天天练字!
作者:刘桂轩 著有《晋唐笔法》一书,己出版发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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