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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列车在行驶过程中时作为第一责任人的车长,是一个需要精神体能都必须高度集中的严谨工作。
四年前和父亲赌气任性,凌冰毅然而然的放弃了家里跑东跑西才打点好的工作安排,选择去成为一名列车乘务员。
穿上制服的第一天从小就是个倔丫头的姑娘选择和工作死磕了起来,每天长达十二小时的行走站立,从芊细的双脚打满了死茧就不足为虑;每月一连几次的各项安全制度考核让本就厌恶制度的头脑渐渐习以为常;每年几百个日夜未曾回家安睡的床铺还是会被父母打扫的一尘不染。
四年多的时间,倔姑娘剪了短发更显英姿飒爽,车厢里每个男人干过的岗位她都干过,各个岗位摸爬滚打使她对列车上的细枝末节都了然于心。第五年通过全员大票比推荐和层层繁琐甚至苛刻的各项考核,表现优异的凌冰不负自己不分白昼的辛劳付出终成了一名集团中最年轻的列车长。
每当列车呼啸行驶时,凌冰常能感觉到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随着列车的节奏而晃动,这种从身体甚至到灵魂的共鸣,让每天重复且繁琐的日常变的有趣,也让行走了十个钟头的高跟鞋响声还如晨般清脆。
“各位乘客晚上好,列车运行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终点站,G1936次列车到达时间是晚上11:05分,请您做好下车准备,感谢您一路......”已经成为本能的生物钟比语言播报还要精确,这是今天往返的最后一趟,也是作为车长工作的最后一次巡视。
车厢里的每一个座位都经历过喜怒哀乐,每个旅人脸上神色各异但都叙述着同一个故事,一个自己是绝对主角的奇闻逸事。这一切也是凌冰最爱的部份,每次置身于窗外(黑)与车厢(白)溪流之间,自己好似成了一位探索者、守护者、思考者,行走于形形色色光怪陆离之中。
“报告车长,七号车厢有旅客投诉疑似发生争执,请您前往协调处理!”对讲机声把凌冰拉回了本是现实的现实,快步前往过程中脑海里针对类似紧急情况的处置预案已经来回梳理了几遍。
还未到跟前就能感受到七号车厢中扑面而来的喧嚣热浪。呈包围状站立的人们把一男一女两艘小船围绕其间。
时不时一些灼人的浪花儿会喷溅在这位衣着巧妙露出纹身的莽汉身上,他怒目圆睁大声的和众人辩斥;可浪潮中的声音始终一面倒的袒护着一位怀抱婴儿的妇女,皱起的眉头担忧的神情不断变换和怀中熟睡嘴角垂着丝丝唾液的可爱宝宝形成了鲜明对比。
人群里众说纷纭,但你一言她一语,车长和两名保全人员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经过。
安抚住快要煮沸的人群,出于职业素养车长不得不的按住心中鄙夷和愤怒且礼貌的对莽汉道:“这位先生,您好!我是本次列车车长,请给我阐述一下事情发生经过!”
莽汉有着与外表不匹配的清脆嗓音斜靠着身子不耐烦道:“啥经过,有啥好说!伤人赔钱,天经地义!”
“这位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否则会依法按列车安全管理条例申请临时拘留,列车到站后移交当地警方处理。”
两名保全刚要上前,莽汉大声吆喝:“说就说吗!拿警察唬人咋子,老子又不是没见过,呃...刚在车上睡的迷迷糊糊,这婆娘不晓得好久上来的,恩...应该是刚刚那个站,坐到我对面抱个娃儿,那娃儿就一直哭,哭个不停,扰的老子心里烦得很,车上又没法抽烟,就起来去泡碗面吃了。刚回来准备坐到,这婆娘突然起身把老子撞了,面汤洒了一身,还好皮糙肉厚没烫出啥大问题,但...没啥大问题吗,小问题还是有的吗!烫伤了,就让她赔点医药费,有啥问题?”顺势把身前湿的一大片兜起来故意凑到车长面前挤眉弄眼道。
“这位先生!请!控制一下自己的动作和情绪好吗!”看着眼前衣服上斑斑点点的调料团和未泡开的面块,侧身对妇女柔声道:“这位女士,我是车长凌冰,能请你在叙述一下事情经过吗?”
肯定是莽汉的“理直气壮”把妇女吓得又往后缩了几步,神情欲言又止更显的楚楚可怜。
隐于人群的不少正义之士纷纷声援。
“妹子,别怕呀!咋们这么多人,有啥不敢说...”
“都看见不是你撞的,这个混社会的就是想讹钱...”
“妹子,说吧!别怕,领导会给你做主...”
挥舞双手虚压了好几下,人群才平复下来,车长声音镇定有力:“是的,女士,把实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就行,我会依法办理!”
明明是个理直气壮的事儿,可妇女却像赶鸭子上架似的被众人推挽到车长和莽汉的身前,脸上神色变换快的惊人额头细汗把刘海粘的乱七八糟脸憋的通红才结结巴巴道:“我...先谢谢各位...大家了...但确实是我的问题...我不好...我愿意赔...赔钱...””
闻言,莽汉的嗓门大的盖住了一车人:“哈哈哈!这就对了,本来就该赔钱,老子算算看,衣服加药费再加上精神损失费...给你算个整的,一千块就行了,懒得和你多扯了!”
这番不值得推敲商榷的言语在七号车厢中掀起了一场狂风巨浪,紧接着毫不掩饰的唇枪舌剑纷纷扎向了这个满脸得意的泼皮,可他就是一块顽石任你风吹雨打也无济于事。
矗立在风暴中心的三人,一脸思索疑惑的车长、抱着孩子神色怯懦的妇女、气焰嚣张的莽汉。
突然人群中迸发出更大的惊呼和斥责,莽汉在所有人完全未想到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惊愕的妇女怀中夺过小娃儿。等所有人回过神来,青筋凸起更显狰狞的怪兽纹身和坏中粉嫩的熟睡小脸,让人不敢想象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确实!接下来发生的更出人意料。
莽汉呼出一口浊气把怀中宝宝小心翼翼的交给车长指着妇女咧嘴笑道:“其实老子是个好人,那娘们是个人贩子!”
“怎么可能我是人贩子...我不是...你,简直血口喷人...大家伙儿求求你们帮帮我,快把我的孩子还我...”妇女惊慌失措大声哭嚎。
车长看了看怀中酣睡的粉嫩小脸和转眼间大义凛然的莽汉,神色也放松下来对着两名保全点头示意伸手向妇女指去:“抓住她!交给警方!”然后打开对讲机:“呼叫调度室,G1936列车将于晚间11:05分进站停车,请立刻通知警察和医护人员前往五号站台七车厢前门口...”
这次人群倒是帮了大忙,带上手铐的妇女和众人一样疑惑,全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为何,怎么自己突然变了坏人,坏人突然成了好人。
“请大家先安静一下!先别激动!我是车长凌冰,会给大家做一个具体解释,大家先停下来,不要乱!”说完抱起了怀中的孩子,“大家想想看,我们这么吵,这个宝宝还能睡的这么沉,大家不觉得奇怪吗?接下来,我会请这位先生给大伙儿讲讲事情来龙去脉,我也很想好奇他是怎么样段定她是人贩子的。”
莽汉笑的有些不讨厌眼中有着骄傲:“是这样的,本来在车上打瞌睡,但这个娃儿一直哭一直闹,吵得很,我也是带过娃的人,哭成这样,那个当父母的不担心不心疼?但我就看到这婆娘面无表情在哪儿耍手机。诶!这个社会啥子人都有,也没的办法,心狠的父母不多但确实有,就懒得管,去泡碗面吃,在等烧水的时候,正巧瞅见那个死婆娘把一小袋白色粉末偷偷摸摸的兑进奶瓶里摇匀然后喂娃儿喝,开始还没多想,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开水都还没等到开,这娃儿竟然不哭了睡着啦......”
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数人中,但真相往往是最经得住推敲的,所有的线索连成线,再加上面色苍白一语不发的妇女,真相大白于天下。
人群中毫不吝啬的赞美足足用了二十七种方式来表达,热闹的像似在什么节日现场,这感觉就好像刚才发出谴责是另有其人,还好巧之又巧的到站铃声完美的把这一场空气中都弥漫着芥末味的闹剧画上了句号。
做完笔录莽汉和车长共行离开,“美女,刚刚给你使那么眼色都没反应,为啥子后面会信我?”
“嗯,因为只有用冷水泡面,调料和面块才会是你身上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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