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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晚报“上海时刻”出品
图说：海螺沟风景区入口航拍全景 新民晚报记者 徐程（下同）
泸定，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是进藏出川必经之地，距离成都236.2公里，平均海拔1321米。
1935年5月29日，中国工农红军长征途经泸定，22名勇士冒着枪林弹雨飞夺泸定桥，打开北上通道，泸定桥因此成为中国共产党重要的历史纪念地。国家5A级景区海螺沟也在泸定县境内。
泸定县居住有汉、藏、彝等17个民族，2017年末总人口8.7065万人，是甘孜州东部商贸中心和州内农副产品的供应基地。
83年前浴血奋战的22名红军勇士，为泸定桥染上了不朽的“红”；川藏线第一道天险二郎山，曾在许多人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黑”；甘孜藏族自治州唯一的5A级景区海螺沟，冰川雾凇间镶嵌着让人魂牵梦萦的“白”；4个月前脱贫的泸定县，在奔向小康的田野上，努力描绘着各具特色的“绿”。
318国道旁的泸定县，因为一座313岁的铁索桥而闻名全国。今年8月，这里摘掉了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是甘孜州第一个脱贫县。改革开放40年之际，记者来到大渡河畔，努力解开这座川西小城的“四色密码”。
图说：泸定县最知名的红色景点泸定桥
“红色”泸定桥
从钢筋水泥里“解放”出来
冬日暖阳下，40岁的王连彬搀扶80岁的王永模，缓步走进红军飞夺泸定桥纪念馆。多年前的开馆日期，一直刻在老人记忆里——2005年5月29日。从这天往前倒推整整70年，22名勇士飞夺泸定桥，打开红军长征北上通道。泸定桥，成为泸定县最有名的“红色名片”。
一进馆，就能看到一座栩栩如生的钢雕，雕塑大师叶毓山巧手再现夺桥勇士英姿。改革开放之初，时任泸定县文教局副局长的王永模，参与筹建纪念馆的前身泸定桥文物陈列馆，请来这件镇馆之宝和数百件实物及图片资料。
“陈列馆正对泸定桥东头，相隔一条318国道的宽度。”老人回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参观者并不多。“那时经济落后，交通闭塞，游客很少。”王永模对红色精神的传承从未改变——他用大半辈子寻找22名勇士，确定12人的真实身份，为丰富史料做出重大贡献。
1999年，王永模退休，王连彬大学毕业，来到县文物局工作，接过前辈未竟的事业。那年，二郎山隧道通车，横亘在雅安与甘孜间的天险被攻克，为泸定县摁下发展快速键。
到2005年，日渐老迈的陈列馆难以跟上客流增长脚步，所有展品都搬进了空间更大的新馆里，展示技术、展馆功能均有飞跃。与改革开放同龄的新馆馆长王连彬，正忙着为展陈提升写设计大纲。“将募集更多文物，全面提升品质，扩大停车面积，打造全国一流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红色旅游目的地，并与纪念碑公园、泸定桥、岚安古镇一起，争创5A景区。”
桥东的陈列馆原址，早已改造成广场。悠闲午后，居民们相聚晒太阳，或倚靠长廊聊天，或围坐花坛打牌；华灯初上，音乐响起，身穿彝族藏族服装的人们，翩翩起舞……
王连彬兼任县文化旅游和广播影视局副局长，“泸定桥”这块全县红色旅游的金字招牌，是他最牵挂的。“每5年大修一次，彻查桥上安全隐患；明年要为泸定桥多做一件事。”他介绍，随着经济发展，桥旁一些建筑越修越高，“计划通过改造调整，把两侧桥头亮出来，不能让泸定桥淹没在钢筋水泥里”。
图说：318国道上的老二郎山隧道
“黑色”二郎山
告别“鬼门关”迎来灯光秀
险峻二郎山，曾让年少的王连彬“很受伤”。那是1995年，他18岁高中毕业，第一次走出县城，去成都上大学。客车翻越二郎山时，在路上堵了整整三天。他无奈下车，背行李徒步5个多小时，到山对面的雅安换车。“后来听长辈们说，堵车三天在当时很正常，有人还堵过一个星期。”
二郎山是川藏线第一道咽喉险关，常年被雨雪、浓雾笼罩，泥石流、滑坡不断。在建于上世纪50年代初的盘山公路上，事故多发，断道频繁。当地有句谚语：“车过二郎山，像进鬼门关，侥幸不翻车，也要冻三天。”
吃过一次亏后，“黑色”二郎山的阴影缠绕心头，王连彬大学四年没走过老路，每次回家，都宁愿绕远路，经石棉中转回泸定。直至1999年底，他考取公务员回乡报到，才再次重走二郎山——彼时，二郎山隧道刚通车，天堑变通途。成都到泸定的车程，从两天缩至五六个小时。穿越4180米的黑色隧道，泸定县驶上了五彩斑斓的发展快车道。
“新二郎山隧道是我见过最美丽舒适的隧道。”泸定县旅游局第一任副局长邓明前口中的隧道，不是王连彬大学毕业后重投怀抱的那条，而是2017年底通车的“新二郎山隧道”，位于雅康高速雅安至泸定段。驶入这条13.4公里长的“网红隧道”，惊喜连连——地面有导航指引灯带；顶棚有LED彩灯点缀；洞中不闻尾气、不见扬尘；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块电子屏提醒限速；更有创意的是，在泸定与天全两县分界处，头顶出现一面硕大的五星红旗，由灯带矩阵巧妙拼成；再往前行，一片顶棚突然化身大屏投影，变幻出枫叶、向日葵、蓝天白云等，视野顿时开阔，心情也随灯光秀明朗起来。
新二郎山隧道一通车，立即抢了318国道上“老兄弟”的风头。从成都到泸定，进一步缩短到了2.5小时，既美又快，自然更受欢迎。
“今年底，雅康高速泸定到康定段也要通车了。我的家乡不但有‘飞夺泸定桥’，还能‘飞驰高速路’，甘孜藏区到内地的距离越来越近。”77岁的邓明前激动地说。
“白色”海螺沟
从“无名隐士”到“5A明星”
黝黑瘦削的邓明前，已近耄耋之年，依然精神矍铄，思路清晰。一聊起海螺沟，他便会不自觉地提高音量。“我43岁才第一次听说海螺沟，第一次进沟，看到318国道旁这颗璀璨明珠的风采。”
上世纪80年代初，海螺沟还只是藏在偏僻山沟的“无名隐士”，除了当地村民，仅留有少数科考专家的足迹。在县委宣传部工作的邓明前慧眼识珠，实地考察并起草首份《海螺沟旅游资源开发与保护调查报告》，随后多次倡议，反复进沟，参与开园筹备。1987年10月15日，海螺沟冰川森林公园对外运营。据《海螺沟旅游志》记载，7月14日提前开始售票，当年共售出1219张游览券（门票），第一代门票正由邓明前设计。
遍布白色冰川的山沟沟里，渐渐热闹起来。开园几年后，年接待游客过万。邓明前回忆，甘孜州1998年引进四川省交通厅下属的冰川公司，和泸定县共同开发海螺沟。“借助公司化运作，集中政策资源和资金投入，硬件设施、公路建设和接待能力明显提升。”
2001年，邓明前光荣退休，收到一份大礼——景区获评4A级。两年后，州属县级景区党委、管理局成立，海螺沟发展再次提速，并于2017年2月27日跨入5A级景区的行列，成为甘孜州唯一的“5A明星”。
如今，旺季时一天就有上万人次入沟，是1987年半年游客量的10倍。“去年接待182.82万人次，今年将突破220万。”海螺沟景区管理局副局长王显峰说，景区不只满足于游客量增长，更关注生态保护基础上的高质量发展。比如推行标准化管理，掀起“厕所革命”——引入微生物自降解、泡沫封堵技术，促进低排放、无污染；升级内外装修；增设冰川、登山、摄影、高山植被等文化主题。又如首创“垃圾银行”——游客免费领清洁袋，凭垃圾量兑换明信片、雪菊、门票等，积极性很高。“环卫和管护人员减少一半，环境卫生显著改善。”
“海螺沟景区给甘孜和泸定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时间印证，当初的开发很值得。”邓明前笑得像个孩子。
“绿色”泸定城
“电牛电马”开上水泥大道
邓明前家住县政府所在地泸桥镇，经常天不亮出门，走到大渡河畔晨练。抬头望向对岸，半山腰上散落着一些民居，是同属泸桥镇的海子环环村。
从村里到县城，不远，却没路。村民们手脚并用，辟出羊肠小道，步行上下山。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邓明前常看到同一幅画面——山路上亮着点点微光，缓缓移动，从凌晨一两点，陆陆续续到天亮。每一点“光”是一个村民，打着手电筒，身背上百斤蔬菜，去山下批发市场赶早市。
植天军就曾是其中一点“光”。海子环环村家家种菜，品种丰富，村民也很勤劳，“就是交通不便，全靠人背马驮。”植天军1997年借钱买了一匹驮马，减轻半夜背菜的压力。家里还有一头耕牛，“一牛一马”是标配，却难改变贫穷的窘境。
2004年迎来转机——村支书姚在文带领全村劳力自力更生，花14年修通7公里土路，总算能骑车去县城了。村里的摩托车迅速普及，植天军2006年也买了一辆，2013年又新添一台三轮货车。“速度更快，运菜量更多，人更轻松了。”
种菜的机械化水平也在提升，家中添置微耕机后，植天军和许多乡亲一样，卖掉了驮马耕牛。“土路很颠簸，新鲜蔬菜一路颠到山下，容易损坏。”
虽有318国道斜穿泸定，可全县60%的村组住在高山半高山地区，行路难严重制约经济发展。自2012年起，泸定打响高半山脱贫攻坚战。双车道6米宽的水泥路去年通到了植家，以前走两小时的山路，现在只要15分钟车程。“电牛电马”终于开上了水泥大道，不必再担心蔬菜被颠坏，当年在山间移动的点点微光，则变成了太阳能路灯。植天军的年纯收入，比3年前翻了一番，突破万元。姚在文说，村里下一步将大力发展乡村旅游，让村民生活越过越好。
海子环环村是泸定脱贫的缩影。随着全县所有行政村通水泥（沥青）路，越来越多乡镇走上特色农业致富之路——杵坭乡连办八届红樱桃节，牛背山脚下的农家乐和民宿日渐增多，国家级羊肚菌栽培综合标准化示范区覆盖多个村镇，黄草坪“雪域野农”苹果、冷碛“幸福仙桃”、德威无公害蔬菜等品牌相继推出，“红色名城”泸定正在绿色山谷中飞奔向小康。
新民晚报记者 曹刚 杨洁（文）
新民晚报记者 徐程（图）
改革开放里程碑
>>>海螺沟冰川森林
公园开园
1987年10月15日，海螺沟冰川森林公园开园；2017年2月，被评为甘孜州唯一的5A级景区。
>>>二郎山隧道试通车
1999年12月7日，二郎山隧道试通车，长约4180米，避开陡峭险峻的极险路段，将甘孜州与内地联系得更紧密，泸定由此驶向发展快车道。
>>>红军飞夺泸定桥
纪念馆开馆
2005年5月29日，长征胜利70周年之际，红军飞夺泸定桥纪念馆开馆，坐落于泸定县红军飞夺泸定桥纪念碑公园内，距泸定桥600米。
>>>雅康高速雅安至
泸定段试通车
2017年12月31日下午6时，雅康高速雅安至泸定段试通车，从成都绕城高速出发，仅需2.5小时便能抵达泸定县。全新修建的二郎山隧道，长约13.4公里，翻越二郎山仅需15分钟，比走318国道的老二郎山隧道缩短了45分钟。截至2017年12月，泸定县100%的乡镇、100%的行政村通水泥（沥青）路。
>>>泸定摘掉“贫困帽”
2018年8月，泸定退出国家级贫困县序列，成为甘孜藏族自治州首个脱贫“摘帽”县。
>>>大渡河兴康特
大桥完成铺设
2018年10月1日，雅康高速泸定至康定段建设难度最大的工程之一“泸定大渡河兴康特大桥”完成桥面铺设，具备通车能力。今年底明年初，雅康高速泸定至康定段计划通车，长约40公里，建设难度极大。
图说：退休前任泸定县旅游局局长邓明前
【我的泸定故事】
农田里“长”出酒店来
邓明前
退休前任泸定县旅游局局长，老朋友们喜欢叫他“邓沟长”“邓铁腿”或“邓海办”。
报上刊登的第一张海螺沟照片是我拍的；景区第一份“旅游资源考察报告”是我写的；第一代进沟门票是我设计的；沿用科考和登山惯例，取名“营地”，也是我的主意……
1984年，我在县委宣传部工作时听说，九寨沟和张家界通过旅游开发脱贫。那年秋天，我第一次走进海螺沟，被冰川深深吸引，建议做旅游开发，遭到不少人反对。他们不信有人会跋山涉水好几天，只为看看雪山和冰川。
想到就做。我背起干粮铺盖，带着工人们徒步进沟多次。没有路，大家披荆斩棘开一条；没住处，就夜宿岩洞，生火取暖；我们勘察游客步道，挑选接待点，为景区开发做筹备。渐渐地，“邓沟长”和“邓铁腿”的名号就传开了。海螺沟开发领导小组1985年成立，我主动打报告申请参加，县里让我当办公室副主任，又多了“邓海办”的称呼。
我对海螺沟一往情深，不仅因为热爱冰川，更想以旅游带动家乡脱贫。
景区下辖两个镇，约1.5万人，开发后，直接或间接解决了大约一半就业。轿夫、导游、司机、售票员、服务员、环卫工、养路工、民宿老板……看到村民们多了这么多工作机会，我特别开心。
有的客栈一晚收费上千元，老板以前可能只是埋头种地的农民。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景区开发，很难想象农田里能“长”出酒店，一晚房费比5亩地一年收成还多。
我今年77岁，还想为泸定旅游支支招：先解决停车难题，否则留不住川藏线自驾游客；公厕数量急需增加；很多服务细节要加强，比如有的公共设施损坏后，抢修不够及时。
图说：新民晚报记者在318国道2743公里处
旅途札记
穿越中点
从上海人民广场到日喀则樟木镇的318国道全长5476公里，中点2738公里在哪？
泸定境内的318国道上，二郎山最有名，堪称川藏路第一道天险。上世纪50年代初，解放军官兵克服千难万险，修通盘山公路。
此后川藏路多次修缮，或拓宽路段，或升级路面，少数则淡出历史舞台。二郎山隧道1999年通车后，避开翻越垭口的最险路段，318国道有了更快更安全的捷径。山顶的318老路仍可通行，但除了探险自驾族偶有挑战，社会车辆很少再去。
一周前，驾车从泸定进入二郎山隧道前，阳光灿烂、温暖如春。5分钟后驶出，在山的另一面，云遮雾绕、银装素裹。两个世界，仅隔4180米。神奇的穿越之旅，如梦如幻。
惊叹之余，也找到了318国道的中点——原来就在隧道里。没法与碑合影，遂以泸定段“2743里程碑”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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