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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其成为一家福利院的义工，每到周六，她就会乘车前往。
1
坐在公交车上穿越半个城市的风景，经过几十站地，在一个路口下车，然后在路旁等待高海西。
身旁有高大槐树，抬头便能看到白色槐花开满枝桠，香气袭人。
路边有寻常人家，衣服挂出来，在阳光下滴着水。
不久，高海西到来。
然后两个人穿过一条小路，那是一个上坡路，路旁有矗立的电线杆，有伸出墙外飘着幽淡花香的枝桠藤蔓，粉色的花瓣时而落下，美丽至极。
乔其喜欢这样的小路，在这样的晴朗天气里，它让人觉得清凉。
转过拐角，不用走太远就能看到那家福利院。
就是在这里，他们为孩子们做简单琐碎的事情，做饭、洗衣、讲故事。
他们看盲人合唱队的表演，笑着，鼓掌。盲人孩子唱歌时有很难看的表情，但是他们不自知，因为他们没有机会看见好看的表情是什么样。
“我想，他们已经尽力了，我觉得他们美丽，因为他们的歌声里有美的东西。”
在台下，高海西和乔其给他们热烈掌声。
2
遇到高海西前，乔其离了婚，她带着两岁不到的小女儿洋洋回来和母亲一起住。
乔其是执拗的女子，从小便叛逆、野性。
那时候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她暴戾又天真，经常歇斯底里地朝母亲喊叫，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般。
而在外人看来，她又是知礼的人，伶俐温和。
她做过过分的事是，伸手打翻母亲手上捧的刚做好的菜，盘子落在地上，碎了，菜汤飞溅，还带着温度。
乔其有点恶毒地看着她，对着她说：“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她的母亲气得发抖，说不出话。
那是因为，母亲反对她的婚事，她认为这是母亲不想她幸福，不想她找到好的归宿。
为此，她还割过脉，以此要挟，后来，她义无反顾地嫁了那个人。
当时她想，我嫁的就该是这个人，有种非他不嫁的决绝。
其实还是有内心的叛逆在做怪，别人都不懂那个人哪里能配她。
别人都反对，都不看好，她反而去争取。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别人的反对反而成为他们在一起的动力。
那个人没钱，离过一次婚，长得也一般。
那时也许是她累了，碰巧遇到了他。
于是，他们结婚。
可是，没有基础的婚姻，很快完结。
乔其也曾试图挽留，但是感情就是这样的，有时，任凭你再努力都是不行的。
一场婚姻一旦散了，夫妻也成了最不关痛痒的路人。原来，夫妻原是世上最浅的缘份。
离婚回到家里，母亲帮乔其带孩子。
两岁的洋洋也似乎和外婆特别亲。
她被打扮得漂亮，常常咧开嘴，露出灿烂笑容。她太小，还不知她自此将在单亲家庭成长。
自己做了母亲，乔其也感觉出了母亲对自己的包容。
于是，在母亲面前她没有再发过脾气，也不流露失意让她担心。
白天的时候，乔其出来漫不经心地走。
在超市里走过，看到冻在冰块里的鱼，一排排的，没有表情。
那时，乔其感觉自己就像它。
母亲不说什么，但她怎么会看不出乔其的颓废。
后来，她说：“乔其，不如你出去做点事，做义工也好，总这样下去怎么行。”
“好。”乔其想了想，同意，她也不想让母亲担心。
后来，乔其果真去一家福利院做了义工。就是在那里，她认识了同样是义工的高海西。
3
开始，乔其并没有对这个工作付出感情。她从不正视那些盲人孩子，她只是按照安排做一些事，做完便离开，乘车穿越半个城市，回家去。
高海西却不是，他对乔其说：“乔其，你不觉得付出感情其实是让人愉快的事吗？”
“你想说的是什么？”乔其问他。
“就像你投入感情种下果蔬，为它们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它们对你的意义就会很不一样，你试着去看那些孩子，你会发现他们很美，不漂亮，但是美。”
乔其试着按他说的做，慢慢，她真的发现了那些孩子的美。
后来，她对高海西说谢谢。
自此，他们渐渐熟悉，有一些交谈。
对话中，乔其知道，海西也曾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但是他一直乐观，不曾对生活失去信心。
他对乔其说：“我愿意相信，每个故事都会有好的结局，如果没有，是因为没有到最后。”
不知为什么，和高海西在一起，看着他的笑容，乔其觉得安全。
也正是因为如此，焦急无助时，她把电话打给高海西。
高海西在电话那头说：“你别急，要冷静。马上打电话给急救中心，我立刻赶过去。”
那天，乔其的前夫来到家中看洋洋，却和乔其起了争执，母亲回护女儿、外孙，那个人对母亲恶言相向，乔其本来想隐忍，但看到他对母亲的跋扈态度，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于是，两人激烈争吵。
洋洋吓得哭了，母亲情急之下晕了过去。
这吓坏了乔其，她从来以为母亲身体健康，却不曾想她身体如此脆弱。
乔其用尽力气也无法搬动母亲，急得坐在地上抱着她哭。后来，终于醒悟过来，拿出手机拨打了高海西的电话。
高海西很快赶到，两人把母亲送往医院。
母亲被推进急救室，留在外面的乔其终于瘫软在地。高海西扶起她，轻轻拍拍她的手：“会没事的。”
她的手冰凉，没有温度，乔其很感谢他此时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如果妈妈有事，我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后来，所幸母亲没有大碍，那一刻，乔其真心欢喜，心中感谢上天眷顾，竟趴在母亲床头大哭了起来。
泪水中有自责也有欣慰。母亲脸上却泛起微笑，她轻轻拍乔其的肩膀，朝站在乔其身后的高海西微微点头。
4
乔其知道自己不具有轻易与人交换感情的能力，她需要另一个人耐心开掘与长久守候。
而现实中，也许并没有这样一个人肯付出这样的代价。所以，她一度失望。
可是，现在她遇到了高海西。
有时午夜醒来，她会想海西在做什么，是不是也没有入睡，于是她发信息给他，他很快回应。
很多晚上，伴着那些回答，乔其能够安然入睡。
开始，乔其不知这段感情是不是正确，毕竟两个人都有过失败的婚姻，感情比常人更加脆弱易折，更容易被伤害。
两个人都该谨慎，“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后天就会知道。乔其，顺其自然就好。”
海西这样说，“你要试着相信，每个故事都会有好的结局来作为结尾。”
都是个性独立的人，两个人在一起时，不需要太多的话。
理所当然的沉默，似乎就可以做各自理所当然的爱人。
爱勉强不来，亦挥之不去。来了就是来了，乔其觉得欢喜。
海西来乔其的家里，洋洋很喜欢他。她伸出柔嫩小手摸他的眉头，张着手要他抱。
他抱起她，举过头顶，像抱自己的小女儿。
相比，母亲的欢喜更明显，她悄悄对女儿说：“乔其，你要懂得知足。”
乔其说：“妈妈，我知道。”
半年后，高海西和乔其结婚。
婚礼简单，花车来接时，乔其拥住母亲哭了，母亲轻轻摩挲她的头发、脖颈，像儿时那样。
海西常陪乔其回家来，母亲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丰盛饭菜。
有时，海西陪乔其去买菜，去家附近的菜场，看她和小贩讨价还价。
他拎着菜篮跟在她身旁，脸上有温柔笑意。踏过泥泞，两个人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有时，乔其坐在客厅细致地为海西的衬衣缝缺了的扣子。
海西则会在温和的光线里，给阳台上的花浇水。
海西下班，乔其把煮好的咖啡端给他。
海西陪洋洋玩耍，乔其便挽上头发，围上围裙，在厨房研究菜谱。
那个时候，乔其心里异常安静，也温暖。
那时，乔其终于明白，其实全世界最幸福的童话，不过是，与你一起度过柴米油盐的岁月，享受这世俗的烟火气。
平淡无奇，现世安稳，真的是一种幸福。
他们还会抽时间去福利院。
两个人穿过清凉小路，闻到伸出墙外的枝桠藤蔓飘着幽淡花香。花香满径，美丽清凉。
他们还会看盲人合唱队的表演，在台下，大力鼓掌，叫好，欣赏他们的美。
乔其知道，相信故事会有好的结局，它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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