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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嵖岈山红石崖有个苦命的女孩儿，叫小苗。三岁时没了亲娘，爹爹给她找了个后娘，带了一个傻儿子，比小苗大五六岁。不几年，爹爹也去世了。小苗就跟着后娘和傻哥哥过日子。
后娘待她非常苛刻，小小年纪就让她做家务、干农活，一天到晚都不得闲。稍有不是，非打即骂。小苗在家里得不到一丝温暖，每到夜晚就格外想念自己的亲爹娘，流出的泪水把枕头都打湿了。
干农活反倒让她有点人生的乐趣，不但听不到后娘的责骂，而且在闲暇的时候，可以追追蝴蝶，采采野花，大着胆子唱支山歌，郁闷的内心一下子就充满了阳光。
她家的二亩薄地，在山脚下面，山谷里有个山洞，洞旁生着一棵山楂树，每到秋天，红红的山楂果挂满枝头，干活干得渴了饿了，小苗就去采摘山楂成熟的果实，又好看又好吃。
遇到旱天，小苗就从山脚下那条小溪里提水，给山楂浇灌，不让它缺一点水分。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小苗长大了，山楂树也长大了。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转眼之间，小苗已是二八韶龄，虽然衣着寒俭，身形清瘦，但是天生丽质，容貌如花。十里八乡前来提亲的，数都数不过来。
不管是穷的富的，俊的丑的，后娘都把人家打发走了，口口声声说是要给女儿找个最好的。其实她打的主意，是想把小苗嫁给自己的傻儿子。
听说后娘要把自己嫁给傻哥哥，小苗的心里就像浇了一瓢冰水，透心儿凉。且不说合不合风俗，单是看看傻子那满脸的鼻涕，浑身的污垢，就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五脏六腑都翻腾。她抱定了死的念头，坚决不答应这桩婚事。
这天傍晚喝汤（当地称晚饭为喝汤）时，因为不小心有根头发掉在后娘碗里，又被后娘劈头盖脸打了一顿，并且不准她吃饭。小苗哭着回到房中，心中悲戚，万念俱灰，顺手拿起针线笸箩里的剪刀，朝自己脖子上攮去。
就在这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转身一看，原来阻拦她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只见那人一身绿衫，发髻上一抹红布，相貌英俊，风度翩翩，此时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小苗惊惧不已，不知如何是好。那人施礼说道：“小生单（shan）姓，与姐姐自幼相识，此来颇为唐突，请莫见怪。”
小苗见他风流儒雅，谈吐不凡，心里先有几分喜欢，却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忍悲含羞，请他坐下。单生对她的事情知之甚详，历历道来，温言相劝。二人谈得情投意合，都觉得相见恨晚。
到这个时候，小苗早已动了春心，那少年也一片痴情，两人你情我愿，私定终身，结了琴瑟之好。雄鸡高唱时，少年匆忙离去，临走时对小苗说道，且暂时忍耐，过不多久定当带她远走高飞。
以后单生每隔几天，就要来会小苗一次，鸡叫时便起身离去。后娘见小苗神情恍惚，日渐消瘦，心中甚是疑惑，就暗中留意。夜间听到小苗屋里传来男子的声音，才知道小妮子早已把自己许了别人。等那男人出门之后，就在身后尾随。谁知男子转过屋角，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狡猾的后娘眼珠一转，想到一个计策。她寻了一些香料，细细磨为粉末，用花布缝了一个香包，在香包下面开了一个小口，用红线绳挂起来，拿给小苗，假惺惺地对她说：“好闺女，我知道你不喜欢哥哥，既然这样，当娘的也不为难你。这个香包，是我在观音庙上香时求的，专保婚姻和顺，心想事成，以后你若碰到如意的好人，就送给他，为娘再也不为难你了。”
小苗以为后娘回心转意，就高高兴兴地接过了香包。当天晚上，小苗把这个香包新手挂在单生的脖子上。
第二天，后娘就顺着洒下的香料和香味儿，一路找了过去，终于在山洞口找到了那株大山楂树，那只香包就挂在树杈上面。后娘心知那男子即是山楂树所化，就找人把山楂树连根刨掉了。
山楂树被刨的那天晚上，小苗做了一个梦，梦见单生满身鲜血，站在床前，两眼垂泪，对她说道：“我本是山洞前那棵山楂树，感念你多年灌溉之恩，化作人形与你作夫妻之好，我多年修行，本来再有七七四十九天就功德圆满，位列仙班，指望到时候与你长相厮守，没想到却遭你后娘的算计！”说完化作清风而去。
小苗从睡梦中哭醒，心中大恸，不敢相信梦中情景是真。第二天一早，她就一路小跑，到山洞前探查，见那株山楂树果然被连根刨掉。小苗大叫一声，哭绝在地。人们把她抬回家中，已是奄奄一息。从此茶饭不进，滴水不沾，没过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临死前，她对后娘说：“娘亲啊，虽然你不曾生育我身，但十多年抚养，小苗感恩在心，生平不敢对你有所忤逆，临死只求一件事情，求你把我埋到山洞前那棵山楂树根旁，虽死无憾。”
谁知狠心的后娘恨小苗不从已愿，死后也不让她称心。在山洞的另一边，挖个土坑，草草把小苗埋到里面。心道：你要和心上人同穴长眠，俺偏偏不如你意，让你俩近在咫尺，却永远不得亲近！
哪知第二年一开春，被创掉的山楂树下面又生出了一棵小树，小苗的墓穴上，也长出了一棵一模一样的山楂树苗，两棵山楂树相向而生，日渐长大，最终越过洞口，连在了一起。
秋水评曰：情之为物，最为刻骨铭心，虽草木之属，亦未能免。似单生小苗，生虽不能长相厮守，死幸可结连理之枝，盖因其用情至深，即上苍亦悯其所遇焉。另，夫妻之事，非同儿戏，遇人不淑，遗祸匪浅，近则于身不利，远则损及儿孙，世人不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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