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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事儿，到现在也快二十年了。
那时候学校在一片旷野之中，四周都是农民的田地，基本上都是种菜，种瓜果。
据说当年学校选址的时候，为了学生能安心学习不被外界打扰，所以特意选了这么个地儿。从学校走到最近的镇上，要走40分钟，走到最近的村庄，也要十来分钟。
学校门口每天早上都是热闹地儿，因为学校里有老师住家，但是菜市场非常远，所以经常有周围村庄的农民挑着自家的菜到学校门口卖，再加上学校门口卖早点的小商贩，学校门口渐渐形成了一个小早市。
暑假，在学校补课。
早上前面村的大爷用板车推着一车西瓜过来学校门口卖，以前只有他一家卖，这天又来了一个大爷卖西瓜，学校后面村的。两人一人占据校门东边，一人占据校门西边，开始打擂台。
东边大爷喊：“西瓜西瓜便宜卖了啊，三毛钱一斤，一块钱四斤！”
西边大爷跟着喊：“西瓜西瓜便宜卖了啊，两毛五一斤，一块钱五斤了啊！”喊完还朝东边大爷笑了笑。
东边大爷有点恼火，这他妈是明着抢生意来的啊，想了想接着喊，“西瓜西瓜便宜卖了啊，两毛五一斤，一块钱五斤了啊！”嘿，降价了！
西边大爷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也跟着喊，“西瓜西瓜便宜了啊，两毛钱一斤，一块钱六斤了啊！”
东边大爷直接喊出了一毛五的单价，西边大爷不甘示弱，也打出了“西瓜一毛一斤”的巨大优惠。
很快，西边大爷以一毛一斤的钜惠价格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开始热销了。东边大爷越看越有气，放下手里的秤杆子，走到西边大爷摊子边就开始骂。
西边大爷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开始对着问候对方的老母亲，面对面的骂，口水都喷到对方脸上了。
然后，不出意料的，俩大爷动起手来了。两个大爷加起来估计有一百三四十岁了，打起架来就像俩小孩儿，抓头发，挠脸，吐口水，倒在地上打成一团。
旁边围观的大多也是周围村里过来卖菜的村民，有认识的就马上把他俩拉开了。
“个斑马养的，老子要你今天一个瓜都卖不出克！”西边大爷吐了吐唾沫，骂道，“西瓜西瓜，一块钱一个，不论大小，把钱就卖！”
东边大爷也发了狠，“老子要是这一车不卖完老子跟你姓！西瓜西瓜，一块钱一个！一块钱一个！”
我们这些下早自习的学生们倒是得了便宜，一块钱一个，真便宜，都是上十斤的大西瓜，大一点的足有十五六斤。丢下一块钱，抱起一个就往宿舍搬，到了寝室放下瓜，再回来买一个。想搬第三趟的时候，已经卖完没了。
两个十几斤的大西瓜，用冰凉的井水镇着，上面用毛巾盖上，又不怕坏。吃了三四天，吃完了。
再去门口寻那两个大爷，却都没看到来卖西瓜。一打听，俩老爷子打一架，一个崴了脚，一个扭了腰。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难过了。上完课回来，踢完球之后，没有冰镇西瓜怎么行！这日子还能过吗？
“这日子过不下克了。想办法搞几个瓜回来吃哈子！”小明说。
大抵每个人都有同学叫小明，我也不例外！
萝卜说，“么昂搞咧，卖瓜的老头子好几天冇来了。再想遇上那天的好事只怕难。”
说得也是，平时三毛一斤的西瓜，一个十几斤的就得四五块。一天伙食费才五块呢。哪儿还能想天天有一块钱一个大西瓜的好事？
杨白劳抓了抓头，说，“其实也不是冇得办法，就是看你们敢不敢。”
老范挤了挤眼睛，“你是说墙外面？”
杨白劳是个老实人，立马说，“我冇说啊，我无所谓，有吃的就吃，冇得吃的就算了。”
小明踹了杨白劳一脚，“每次就你个斑马的吃得最多！”
说干就干，学校东南角院墙外面，是别人一大片瓜地，当然，是有人看守的。
看瓜的大爷一般睡在靠近路边的地头，搭个简易小窝棚，挂上蚊帐，带个小收音机，晚上听听老戏，困了就睡觉，光是一阵一阵的鼾声，就非常有震撼力！
实施计划的是我，小明和老范。时间，熄灯之后。
看瓜棚在校门口没多远，那里刚好被学校门口的大灯浅浅的照着。没有月亮，大灯照射范围之外的区域，一片漆黑。
我在校门口站着，盯着看瓜老头，手里拿个手电筒，给围墙里的老范打信号。
东南角的围墙上有个缺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爬墙头的弄倒了，大概还剩一米多高，老范在墙里头接应。
小明是搞体育的，身强力壮，一米七三的个头，壮得像头牛，最喜欢学美国大片儿里的肌肉男，把胸口两块肌肉上下翻动。
按理说应该是身形单薄的老范出手，目标比较小。但是老范坚持他不会挑西瓜，万一冒险摘个生的回来，就不合适了。只好小明出手。
我站在校门口的阴暗处，盯着瓜棚里的老头，老头还在听戏，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还在唱，仔细一听，“葛麻，累得几狠咧，站倒都睡着了。”嘿，老头还在听楚剧《葛麻》，你累了就睡撒，紧听个么事咧。
老范小明在墙根下蹲着，等我的信号。
过了一会儿，老头犯困了。关掉收音机，伸了个懒腰，倒下就睡了。
我拿出手电筒，朝墙角闪了两下，小明站起来，一翻身就翻过墙去。
他弯着腰穿过马路，跳下瓜田，藏在田埂下，静静的听着。
四下一片寂静，偶尔听到几声蟋蟀的叫声，又间或听得几声蛙鸣。
看瓜老头的鼾声传来，小明放心了，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小明出手了。
小明摸了摸前面的一个瓜，个头不大，放弃！
又往前挪了两步，又摸到一个，不小，拍两下，“梆梆”响，这个不熟，放弃！
再往前挪两步，一把摸到两个，这个拍两下，“梆梆”。那个再拍两下，“梆梆”，还是不熟。
小明连着拍了四五个，瓜都不熟，有点心急了。却忘记了《兵临城下》里瓦西里大神的战术，等炮响的时候再打枪！（那个时候《兵临城下》好像还没上映。。。）
清脆的“梆梆”声在瓜田里传出很远。看瓜老头翻了下身，坐了起来，喊了句，“是哪个啊？？”然后拿出手电筒，照了照。
小明吓得一激灵，立马伏下身子，躲在田埂下，大气都不敢喘。
看瓜老头看了看，没看到人，关掉手电筒。但是也没睡，又打开收音机，听着咿咿呀呀。
听了十几分钟，老头关掉了收音机，瓜棚里渐渐传来鼾声。
小明还趴着没动，等老头鼾声越来越大了，才爬起来，继续拍西瓜。
才拍了两个，看瓜老头猛的一下坐了起来，拿手电筒往小明的方向一照。小明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往后一倒，栽到旁边一块瓜田里去了。
顿时动静有点儿大。
看瓜老头扯着嗓子喊，“哪个啊？搞么事的？跟老子站倒！”
小明爬起来，转身就跑，跑了两步，一弯腰，从地上抱起一个硕大的瓜，连藤蔓都没有扯断，抱住就跑。
看瓜老头急了，连忙翻身下床去找鞋。
只见小明抱着硕大的瓜，身后连着一长串藤蔓，扯得稀里哗啦。从瓜田到围墙不到二十米，小明眨眼间就跑了回来，右手夹着瓜，左手撑着墙头，纵身一跃，直接跳过墙头，给老范打了个手势，快走快走。
我跟老范早已看到看瓜老头爬起来，扭头就往宿舍跑。
小明后发而先至，先我们一步进了宿舍。把瓜藏在宿舍后面的杂物堆里，还用塑料布盖住，上面再堆点破烂。
藏好回宿舍，一帮人都在装睡，生怕看瓜老头找进学校来。
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啥动静，都装不下去了。一个二个闹哄哄的要吃瓜。
小明看了看，外面确实没人，掀开塑料布，把瓜抱着就进了宿舍。
几个人拿出了西瓜刀，架好手电筒，准备动手。
突然！
我们发现！
小明抱进来的！
他娘的不是西瓜！
圆滚滚长条形深绿色的！
没有花纹而且上面还长了白霜！
个斑马的这分明就是个十多斤的冬瓜好吗？
你特么趴田里一晚上被咬了几十个包居然抱回来个冬瓜？
我们几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小明，期望小明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明抓抓头，骂了句，“个斑马的都看着我搞么事！我么昂晓得抱回来个冬瓜！快给老子找点花露水来，老子痒死鸟，趴田里被咬了一身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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