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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看《唐顿庄园》，不禁感慨仅有一千年文明史的英国竟然将贵族文化几乎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而拥有五千年文明的我们却没有贵族文化基因。唏嘘的同时，感叹东西方文化对于历史发展以及群体命运的影响。那么我们回溯中国的历史过往烟云，似乎可以摸索出一些贵族为什么在中国逐渐衰亡的脉络。
关于中国历史，其实有一些错误的表达，尤其是封建制度，这个其实只存在欧洲和日本的历史，中国的封建制度早在秦统一六国之后就基本消亡了。封建制度的说法取自于梁启超东渡日本学习后带回中国的说法。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国是普遍存在贵族的，我们熟知的孟尝君，春申君这些公子，都是当时贵族文化的代表。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建立了郡县制的中央集权制度，再加上战争以及后来刘邦建汉之后大肆分封刘姓宗族，原有的贵族就逐渐失去了土地和财富，中国的第一代传统贵族落下了帷幕。
第二代贵族肇始于东汉三国魏晋时代，这一代贵族与其说叫贵族，不如说是门阀，和第一代贵族相比，这一代贵族懂得了政治地位的重要性，他们通过政治联姻和相互举荐做官为手段，在汉朝一百多年的和平时期开始逐步崛起。东汉光武帝刘秀贵为皇亲，也是大贵族的代表，三国里我们熟知的袁绍，四世三公，是当时贵族的领袖，包括当时北海的孔融，徐州的陶谦，也算是贵族的一些地方代表。孙氏兄弟占据江东之后，需要照顾到当时张，顾，陆等江南大家族的利益，张昭，顾雍，陆逊也都先后在东吴任职高官。刘备入川后，也需要平衡外来荆州势力和益州贵族之间的利益。包括曹丕掌权后，迅速推翻了曹操从寒门唯才是举的政策，重回九品中正的传统，也是为了维护贵族的利益。从这些细节我们也可以看出，在东汉末年，贵族已经又站回了历史的舞台，在特殊的历史时期，我们称之为“门阀”。
西晋崩盘，五胡乱华之后，中国的门阀贵族再一次走向了艰难的境地，尤其是大部分北方的贵族纷纷衣冠南渡，著名的有琅琊王氏，身处乱世，为了自保，这些世家大族更多的开始参与到政治中枢中去，我们后来熟悉的王导和谢安都是世家大族的典范。当然大多数是一些深受战乱之苦背井离乡希望远离战争和政治，过一种太平日子的贵族，相比之前平原的坞堡，这些北方的贵族在南渡中开始选择一些山区做了长期扎根的落脚点，比如我们熟知的皖南，闽东北，赣南粤北都成为了他们后来的安身之处，他们将北方的语言以及部分贵族文化，读书教育融入到了当地，也促进了当地文明的发展。经过北朝的逐渐统一，北方的一些依托执政和军队为主导的世家大族又再度崛起，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更多地进行联姻，更大程度地掌握政治的权柄和军队的力量，使得在北朝后期，汉胡混血的贵族又一次垄断了国家。独孤氏，宇文氏，长孙氏，延绵几代，都处于国家政治中枢的上层，李世民的陇西李氏家族代表整个关陇集团的利益，替代隋朝也不会引起贵族太大的反对，和其他王朝不同的时候，唐朝从本质上来说是中国历史朝代中少有带着贵族基因血脉的。因为他本质上就是由众多北方贵族合力托举而成，所以在某种程度，唐朝文化的繁盛也与其贵族基因一脉相承。唐朝时，有七家是当时全国范围来说最高贵的，分别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资阳郑氏，史称五姓七望。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世家大族既然成就了隋唐，同样也是皇权潜在的掣肘。隋文帝杨坚科举制的开启几乎釜底抽薪一般地将中国的贵族阶层推向了末路。寒门的子弟有了做官阶层跃迁的可能性之后，皇家的活水渐渐地开始淹没了固化的贵族阶层，当然这是宋代以后的事情了，其一，隋唐的科举制还处在实验性阶段，并未完全摸索出一条合适的道路，其二，隋唐是军人政治，武力才是决定当时的力量。安史之乱让上层贵族再次遭到打击，之后的节度使军阀割据使得贵族基本集中在了京城长安，过了一百多年还算太平日子的贵族在唐末遭到了灭顶之灾。黄巢两次进长安屠城使得那些延绵数代的世家大族族谱尽数散失。二十年后，中国数千年的贵族文化彻底画上了句号，朱温为了窜唐，将长安仅存的王公贵族杀伐殆尽，并将其全部丢入黄河，士族清流为之一空，历史称“白马之祸”。
宋朝之后，宋太祖吸取了唐祸，推出了文官政治，读书人才的缺口也为科举制度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根据《宋史》记载，书中出现的1533名北宋人物，有占比高达55.12%的人完全是平民出身，这已经说明，从北宋开始，科举制度就显示出强大的力量，使得中国的寒门平民有了向上阶层流动的空间和可能性。频繁的战乱让中国的贵族缺乏连续性，朝代的更替使得中国的贵族缺少合法性，而科举制的大面积开展让贵族失去了继续发展和壮大的空间。所以宋朝以后，中国的贵族文化逐渐走向消亡，传统的贵族和世家大族要么隐居山林，远离政治；要么缩小成地主乡绅，只在农村一级的土地发挥他们的余热和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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