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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事业瓶颈期,身心疲惫。
出门做事,对谁都要陪着笑脸,回家后再也笑不起来。老公的尊严必须维护,孩子的功课必须辅导,真的很吃力。做不完的家务操不完的心!家里家外要做个好媳妇,不能抱怨不能逃避,在独处的片刻里,常常地,我会偷偷叹上一口气……
我以为,下半辈子的日子也就这么样了,与所有女人一样,等着长皱纹,等着发福,等着变老……
生活中总会有些戏剧性的插曲,我凑巧遇到了一个出国的机会,缅甸一公司需要一名财务人员,我考虑再三,带着再不出去走走就老了的旅游放松心态,踏上了异国的旅途!
初见
一切安顿下,欣赏了富丽辉煌的寺庙,看过鸟巢般的穷人蜗居,我领略了内比都功蓝天白云也感受了仰光的阳光滚烫炙烤;我见识到笑容甜美温柔能干的缅甸女孩;也惊讶了脸色铁锈般黑瘦的缅甸男人……
好奇心平静下来后,开始审视身边的一众同事。
中国人基本上都是在管理上或技术上的领军人物,办事员或工人则多是缅甸本地人。
缅甸人看上去很有礼貌,这点,国人望尘莫及,如果他们从你身边过去,无论认识与否,必须要矮身半截为礼节性动作,同事们出行在外,他们主动驾车、开车门、拿包、拍照等等,照顾非常周道。
值得称道是,他们很多人除母语外,可以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我看到了缅甸的脏乱差现象,也看到了缅甸人优秀进取的一面。
在拥挤不堪蚊虫叮咬的小房里,在街边围着一块布就洗澡的妇女中,在搂起笼畿光半个屁股在路上踢球的男人中,能出现绅士礼貌,懂外语工作努力的人犹为难得可贵!体会到他们生活环境的不容易,也理解他们想改变命运的进取心……
财务部出门办事,经常由一位缅甸小伙子开车,他三十岁上下,不似别的缅甸男人那样显得邋遢,有生锈的脸槟榔血色的牙,但同样很黑,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他笑容里的一口白牙。他穿着整齐谈吐大方,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一度让我为公司庆幸,能找到这样一位干净得体时当地司机,很难得。
很长时间,才了解到,这位名字里有爱德华的缅甸人,竟然是公司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为人勤奋努力,用低廉的薪酬,雇佣到这样员工很是超值。
同事的日子
日子过得很快,大家在各自岗位上默默耕耘着,一晃三个月过了。
爱德华的表现,在中国人眼里可圈可点。不但能出色完成工作任务,还会在休息时间义务做向导,领中国人看大金塔,看植物园,游山公园……那份耐心与贴心,绝对是个暖男模式。
例如坐工交车,他永远是把坐位让给别人的;过马路或走人行道,他永远是走在有车流的那一边;烈日下,他永远是那个拿伞为别人遮阳的人……
看到这样优秀的孩子,在国内,几乎看不到,我不禁为中国的教育担忧,该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成长出这样绅士的孩子呀!
接着,中国人回国过春节有二十多天的假期,我回到国内,犹豫着假期后是否再继续缅甸的工作,毕竟离家太远不方便。
这时候,爱德华发来短信:“姐姐,我可以帮你洗衣服,收拾房间吗?”
他是人事部门经理,有每个宿舍门的钥匙。因为不确定我是否会缅甸,所以我的宿舍很卫生,衣服也只留有几件工作服。我马上回短信:“不用了,谢谢你。”
他还是回信说他洗了衣服,打扫了房间,然后把拍视频发微信给我。让我心里很不安。
剩下的二十天里,他每天不是发他自己工作状态的视频给我看,就是弹吉他,唱刚学到的中文歌曲给我听,每天都有问候有新的节目。
在我眼里,这是个热情绅士,阳光上进的好青年,好孩子。或者就如他总叫我姐姐那般,他也就是个弟弟。
假期结束后,生活上没有新的安排,我还是继续了缅甸那份工作。
推开门,闻到满室的香水味,看到叠得整齐的工作服摆放整齐的室内物件,说不出的亲切与感动。
为了答谢爱德华,我请他喝顿啤酒。缅甸人与老挝人一样,喝啤酒是件快乐的事情。
之后,爱德华与朋友们喝啤酒也会经常邀请我。因为经济水平低下,他们喝酒很简单,了了两小菜,主要是有酒即可。
我观察了,几乎都是爱德华在买单。其间,也有他是借我的钱买单,因为钱不多,而且他们工资低,他没有提还钱,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第一次握手
又是一次礼拜天,爱德华和几位年轻男女相约到仰光看电影,不知为什么,也邀请上我,我比他们年龄大很多,有着年龄与语言上双层阻碍,但出于礼貌不摆大国姿态,我不好意思拒绝他们。
刚开场时,我是与一女孩坐在一起的,不知道爱德华与那女孩用缅语说了什么,女孩与他换了位置。
默默地看着英文影片,空调却越来越冷。我下意识双臂地抱住身体,他问我:“姐姐冷吗?”我说:“有一点。”
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忽然抓过我的手,说:“你的手真的很凉!”我认为他会马上放开的,没想到,他却没有放开的意思,我瞬间懞了,意识到是哪里出什么问题……
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办?在手被握住的约三十秒时,我猛然抽回。
之后,是各自沉默,看完电影。
散步
每天下班后,女孩们唯一的娱乐,是步行到后面市场去买水果、小吃。我是个打酱油的,随行看热闹,看缅甸色彩的民族服装,怪异的市场叫卖方式等等。
因为地方不大,我们总会在市场遇到同事,大家结伴而回。
大家一路交谈着,爱德华一边纠正着我中国式英语的发音,一边在我这里学点中文。
这本是寻常事情,但有时在特殊环境下,就会变得敏感。
一天,逛着逛着,我落单了,天色黑了下来,我提着两袋水果负重前行。
在公司大门前,遇到从外回来的爱德华,一向绅士风度的年轻人不由分说,就帮忙提水果,我们肩并肩从大门,经过办公室走向职工宿舍,灯光里,我抬头看见宿舍二楼走廊上站着两个中国人,看着我们,我也没往心里去。
泼水节的故事
泼水节来了,泼水节是东南亚国家的一大盛况,公司放三天假。
所有缅甸人都疯狂起来,走出家门,接受别人的祝福也祝福着别人。
这时候,就是水的世界。
我这个年龄本不该凑那样热闹的,但是,对当地旅游与人文习俗有浓厚兴趣的我,初次面对面地感受一下的机会,不忍放过。
乘着敞篷车,一车人出发了,刚出门就被水浇透了。接着浇上身的有些过份了,是加了冰块的水,高温下凉辙入骨……
爱德华把身上防水上衣脱下,披到我身上,面对着十几双眼睛注视,我不好拒绝,只有接受这份好意。车上还有两位身体比我娇弱,漂亮的女孩子,一下子,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当做绅士对一位"老人家"的特别照顾吧。
中午,大家逛独立公园,看小金塔,看节目,然后在草地上吃简单的午餐,下午,继续泼水!
我突然想自己走走,独处一下。
感谢爱德华之后,还回雨衣,告别喧嚣,我一个人漫步华人街,一边拍照一过游览,心里说不清楚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闲逛一下午,打车回了公司。
再次握手
为了不虚此行,了解更多缅甸元素,丰富我的文章内容,礼拜休息时间,我总会独立一人,带足钱手机充满电,带上伞出去走走。
走过繁华的街道,走过窘迫的贫民区,与不同的人简单聊上几句;访问不同的庙宇看不常见的风景,欣赏千奇百怪的植物。慢生活修复人焦躁的心境,难得一种闲适的心情,是国内找不到的享受。
能看的地方,都看到了。
出于猎奇的心情,我受邀与公司的一群青年男女去酒吧玩。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我是第一次涉足这种地方,认为,酒吧不过是个喝酒的场所罢了。
十余人中,有一半年轻女孩子一半男孩子,我认为他们邀请我是出于礼貌,起码不反感我,而我,就像是他们的长辈。
几杯啤酒下肚,音乐响起,人们纷纷涌向舞池舞动起来。我静静地坐在吧台,观察研究着他们,热情的女孩发现了,拉我跳舞,我象征性地跳几下,马上回到坐位,继续旁观。
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我看起来不像很老,不断有人请我跳舞。
有个印度男人请我跳舞,还塞电话号码给我,我致谢后去坐下。可他的眼光一直跟着我,再一次请我跳舞,说了一堆我不懂的缅甸话,我不知所措,公司一华人女孩帮忙翻译,这个印度人要我做他朋友,与他交往。在致谢,拒绝,请求中……
爱德华过来了,直接抓住我的手,说:“我们跳舞去!”同时转身,与印度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印度人悻悻离开。
我们默默跳了一段,全程他只是微笑着,没有任何交谈。
然后,所有打车返回公司。
生变,第一天
第二天下班前,爱德华发短信给我:下班后我们散步。
我认为同事散步而已,而且都是一群人,没什么关系的,回复:OK。
可是这次,只有我和他俩个人。
他走着走着,突然说他爱上我了,我愕然,虽然之前有点察觉但不肯定,我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大他十三岁!我忙摆手说不可以,慌忙说出一大堆理由,不知道他是否听得懂。
他努力地解释着,他也会老,十年后和我一样老,不管将来怎样,他要照顾我。
看着他诚恳的模样,欣赏他的优秀感动于他的温暖……真不忍心伤害他。
想起他每次发的视频,为我唱的中文歌曲《甜蜜蜜》,一种久违的感动让我心头湿润(愧对并心疼我老公几分钟)……
理智与感动在心里纠结,想想老公和儿子,理智完胜!
我转身逃回宿舍,不再想这件不该发生的事。
生变,第二天
第二天,上午,爱德华简查员工着装与仪表,批评我的工作服脖子下少扣一个钮扣。我不解,仰光天气很热,我一向这么扣的。而且有很多女工露肩露大长腿也不犯规,他用微信解释:别人没关系,他爱的人不能露出身体。
我神经了,无语。
下午。
行政办领导向我打招呼,眼神意味深长。采购部经理聊天话中有话,我直接问发生什么事了,他倒是个爽快人,把昨天有人看见,我与爱德华从大门并肩进公司的事报告到行政副总那里,成了不公开的新闻,并提醒我,那样影响了中国人形象。
我越是分辩是巧遇,子须乌有的事情,越是说不清楚!
这件事,本来可以翻篇忽略,当是没有发生过,放在别的职里,可以什么也不算,在我这里却被无限放大,解释不清,可能会上升到人品甚至立场问题。
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回国做回本行工作。可是,考虑缅甸年轻人在中国企业干到经理位置很是不容易,不能因为这点根本还没发生的过事,影响到他的前途。
下班前五分钟,爱德华发来信息:下班后可以一起散步吗?
我想辙底把事情与他说清楚,回复:好的,因为有人把我们一起走路的事报告到总经办,我担心影响到你的前途,我们要好好谈谈。
可是,在下班后,我在办公室等了一个小时,没有任何消息。
生变,第三天
爱得华开始躲着我。
在办公室见面,也是匆匆而过。没有笑脸也不再绅士。
下班后,我发信问:"昨天,你说好散步为什么没有见到你的人?"
……
深默良久,他回复:"I loved you."
我明白了,他的爱已经是过去式了。
我有些如释负重,但也有点惋惜,惋惜做普通同事应该是很快乐的,不会是现在的不愉快感觉。遗憾,本来可以说清楚的事,被多事者一搅和,三人成虎,简单的事情变了性质;遗憾,孔雀公主故乡的爱情那么脆弱,完全颠覆了我对缅甸爱情的想象。
之后,除了个别人员闪烁的眼神,一切安静下来。
不再有同事结伴出去玩等节目,爱德华不再发信息给我。
公司里很少见到爱德华其人,他下班后就往外跑。
有人说,他为进修管理硕士学习去了。
有人说,他每天与社会上的朋友混在一起喝酒!
这样,平静地过去一个多月。
另外,我与食堂打扫卫生的大姐混熟了,她连比带划的表达,让我明白了,我的房间是她打扫的,衣服也是爱德华经理安排她洗的。
我心里最初的感动,仿佛很不值,多少次想象过一个大男人,蹲在水管旁帮我洗衣服的镜头,竟是虚构的。
倒计时,再见了缅甸
马上到了六月份,我向财务总监提交申请,希望换个国家锻炼一下,看看不同风土人情。很快得到回复,可以与老挝这边会计对调一下。
我开始处于等待中,女孩们都知道我要走的消息,带我去仰光街头吃小吃,玩得很开心。
一天晚上,爱德华意外给我发了一条非常诚恳的信息: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爱德华。因为未到发工资日,我需要40万交书本费,你可以借给我吗?发工资马上还给你。
我分析,躲了我这些天,他如果不是真的有难处了,绝不会给发这样信息。
想一下,六月三日发工资,我订六月十日的机票,应该不会耽误还钱。
手里没有那么多缅币,我用微信红包里钱和中国同事换成40万缅币,约好在食堂没人时见面,把钱交给他,防再有人传闲话。
我就这样,把钱借给了他。
六月三号……到六月七号,他还没有提还钱。
我发英文信息给他:已经开工资了,请把钱还给我,我已买好六月十号机票即将要离开缅甸。
他信息也没有回。
到六月八日,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浮上心头。我拜托漂亮的翻译小姐,去当面告诉他,我十号离开,请他还钱。
这次见效了,据说缅甸人的自尊心很强的,也许是真的。天月八号下午,爱德华把钱还给了我。
六月九日,下午,行政助理到各办公室凑份子钱,每人一万缅币,据说是爱德华母亲去世了。我顿时感觉非常不好意思,怀疑到他不想还钱,原来他家里有事了……
我突然感觉自己很残忍,我默默的放进去五万缅币。中国人的善良在我身上体现充分无遗。
六月十日清晨,我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默默地离开了缅甸。
不像初来时,三个人来接站那么风光!
如果说,这里是片待开发的热土,我触摸到薄情的凄凉。
如果说,这里真的有爱情的话,也的确太现实了,甚至有点讽刺。
在缅甸这块被法国人奴役上百年的土地上,人们养成了他们穿笼畿般偏左或偏右的矛盾性格。
在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一个男人可以娶两个女人,男尊女卑的国度里,源自他们千百年来的思想传承,习俗与狭隘的一面。我们无法理解,但可以选择旁观。
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用挥手,已是昨天。
不管爱德华是不是真的爱过我?也放下我那几分瞬间的心动。
这里,我曾经来过。
登机后,不再相见,再见了缅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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