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音
从二级戒备进入一级戒备,犹如都它尔上的琴弦又紧了几圈,轻轻一拨,声音尖锐许多,却又在封闭的大楼里跑来转去、不肯离去。调音师不断拨弄,反复调试,力求发出最强音,最和谐之音,以应和主旋律。可是戒备和演奏并不是一个概念,只是都有枯燥、必须坚决执行的共同点,需要坚持再坚持hold住!调度员代表党委在部署会上已经咬牙切齿,仿佛要将麦克风咬碎吞下:“派出所每一个值守点夯下一辆制式警车、一辆车给我捆住三个人。送盒饭!离开一步,战时军法处置!纪委督查巡视,查不出问题就是你们有问题!”
——我的祖国
“哟,红霞姐,我们又见面了,这是第几次了?你怎么天天巡逻?”
“你好,你好!你们机关的都亲自下来,我们基层派出所不更得跑前头嘛。”周姐以前在窗口办户籍,办事向来干净利落,拉呱开起玩笑也是又准又狠,让人毫无招架之功,“这不所里男民警一天值班一天巡逻,还要办案件、校园安保,我这快退休的人,所里多少照顾点,安排的任务少,我就帮虎子他们顶个班。”
“拜扯了,可有五十岁,退什么休?”
“哟,你看我四十几?”
我回想我刚上班时候,周姐就戴着一毛三在窗口后面坐着,是比我大不少,又说快退休了,日子过的可真快啊,“四十七八,了不得了?”
周姐眉毛都笑弯了,“我儿子上班都好几年了,我还四十七八,倒想!”
“这人啊,一漂亮,还就显得年轻,现在网络上都说我们淮南,除了能看到煤,还有你的美唻,你就不像五十多快退休的。”张教导员以前和周姐在一个派出所共事过好几年,把话接了过来,“老周,现在退休时间延长了,服务标准提高了,哪哪都缺人,你还得再干几年!”
“噫,我也不想退啊,退休了一个月少拿两三千块钱呢,以后来孙子了,喝奶粉、上个辅导班,哪哪不要钱,不攒点钱怎么搞?”周姐就是典型中国女性代表:勤劳、护家窝子、又能未雨绸缪。
“儿孙自有儿孙福,高学历高收入,国家形势又一片大好,你攒半年可够儿子一两个月花销。”
“花销都差不多,大城市,房子贵啊,我们吃穿足够,一辈子精打细算紧了这么多年习惯了,不就盼着儿孙们活得能舒展些,不要缩手缩脚地。”
“能呀!已经可以了,前几天我溜到茶叶店还买了半斤黄金芽,三百五。老周,你也该享受享受生活了!”
“我可能像你,抽烟、喝茶,一个月得花多少钱,我有我的小目标。”
人有方向有目标有追求,活得就有滋有味,憧憬着美好生活,轻声唱了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警察改编版《南山南》
几天后,我和张教导员再一次遇到周姐,还是在巡逻点,还是一身戎装、制式黑色皮鞋、武装带,英姿飒爽,张教首先招呼:“上次歌声优美,我们还想多听听呢。今天怎么心神不定,原地转圈?年轻人就是精力好啊!”
周姐笑笑没做声,点了点头打了招呼,旁边张茂忠所长不禁咧嘴一笑:“她家的下水道闹罢工,差点水漫金山,和维修工约好四五点修理,结果师傅提前有空,刚催她回去开门看看。”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我们帮你顶。”
“谢谢你,刚才所长已经批准我回去了。但是虎子说他估计半个小时差不多能把手里一个纠纷调解掉,现在快一个小时了,应该也快到了。”
“那你还是不着急--你不着急,人家师傅搁门口候着你呢?”张教导员热心催她回去,“这大路一马平川,有我们两个组穿梭来回,谁敢造次?去吧去吧,我们帮你顶上。”
“你帮我顶你帮我顶,回头查岗的来了,我们两个组少一个人,算我们舜耕(派出所)的,还是算你们机关的?”周姐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
“怎么样,张教?你可也被怼的无话可说,哈哈哈”
正说着讲着,江虎赶到了,头上有点小汗,却是春风满面,先是招呼一圈,又赶紧给周姐道歉:“我亲爱的周姐,太感谢、太感谢你了,我这边圆满,您赶紧去忙家里吧!我来换岗啦!”
周姐脸一本,手一伸:“把你车钥匙给我,我赶时间!”“好好好滴我周大姐”虎子一边双手递钥匙,一边叮嘱:“脚刹在左边,先挂N档再打火……”,“我叫你迟到、我叫你‘老婆和车概不外借’、我就借你的私车公用一把!”
“照照照,亲爱的周大姐,你要用,没问题!”
“这还差不多。我走了,我二十年驾龄了,放心!知道你新车,精贵……”
周姐一溜烟跑了,江虎全程目送之。调解完手里难缠的纠纷,虎子是心情大好,简单给张所长汇报完,站起来整理着装,嘴里哼着
“你在温暖的被窝里安然睡去,
我在寂静的寒夜里巡逻执勤,
如果天亮之前来得及,我要写完出警登记,
穷极一生只为了安宁
如果罪恶黑手敢伸出去
用尽一生也要匡扶正义”
“虎子唱的什么歌曲,听着有点熟,歌词不对吧?”
虎子摆摆手,继续朝上飚“所有年轻时的耍帅与装酷,不如第一次穿上警服”
虎子被打了个岔,一口真气憋不住了,从自我陶醉的歌声里走了出来:“这是改编版的《南山南》,可以吧!这歌词,可接地气了,把我们心声都写出来了,正能量!”
——团结就是力量
国庆阅兵大典到了!远方酒店专门拉来60吋大彩电放在大堂,招呼员工收看,也邀请路面作业的我们进来:“生活要充满仪式感!看我们布置的怎么样?”袁总洋溢着一脸喜气,是过大节才有的感觉。店门两边钉上了定制的旗帜架,小彩旗点缀周边,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舒展。大堂里,几排座位已经坐下大半,袁总招呼我们靠前坐下,大家都兴高采烈,聆听总书记指示。
张所长端着泡着枸杞的保温杯到前台要了点开水,却并没有回座位,将杯子放在角落,站在座位区后面,能够看到室外的位置,保持警戒站姿。
大家开始都没有留意到张所长在后面站着,节目进行到一半,虎子左右看看:“怎么找不到组织了?”才发现所长在后面,袁总问“怎么不来坐?”张所长向虎子摆摆手,示意端坐好,然后轻声告诉袁总:“不能坐,坐了犯困,站着休息。”继续保持警戒姿势至节目结束。
下午一点多,大家将饭盒丢进垃圾桶,稍事休息。张教笑眯着眼问:“茂忠所长,站了一上午标准姿势,给总书记站岗呢?”
“哈哈,总书记在首都北京呢。我那公大读研究生的儿子执勤都在五环之外,我这‘十环’外的,有这个心,够不到哇!”
“哎,总书记都快七十高龄了,你说这一上午,太阳还这么晒,换我这年轻人都扛不住……”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们国家领袖可都不是一般人,这身体素质、钢铁般的意志力,都是他们的基本功,也都是在多年的奋斗中磨练出来的……”张教一边解答,一边充满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张所长。
“你今天老是盯着我看,嘿嘿,你比我年轻有前途唻,--我叫你没事撩我玩,来来来”
“其身正,不令而行
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哈哈哈,茂忠,你抓工作带队伍,处处以身作则,身先士卒,今天这个小细节反映了日常养成,吾等对你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发自肺腑啊!”
虎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长看节目时站外围,是一直保持着警戒,万一遇到突发情况,可以第一时间赶赴处置,时刻警惕不防松。今天要不是张教这么一点拨,我还真想不到。旁边这么优秀的带头人,我得多留心多学习才是!
“江虎!想什么呢?走咯!”张所长六七步开外召唤。
“哎,来咯!”赶了几步跟了上去,不由自主哼起了张所长多少年都不曾放下的老歌: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虎子曾想这么多年的老歌,所长每次巡逻都唱,也不换换,现在觉得巡逻唱这歌还真让人越走越有劲。
——祖国不会忘记
23时许,顶着月光拖着疲惫回到大楼,卸下装备去淋浴房浪把澡,快洗好时仿佛听到手机铃声响:“在通往宇宙的征途上,那无私拼搏的就是我,在共和国的星河里,那永远闪光的就是我”我还在想,都这个点了,谁会打电话给我,家里娃早该睡着了啊。赶紧冲掉肥皂关了水龙头,仔细一听,并不是,是个男中音,竟然和我手机铃声同一首歌,嘿,这个点了,还有这雅兴!我从淋浴房走出来:“半夜了,还抒发感情呢!”原来歌声来自分局第一笔杆青年才俊吴培根。
“嘿,老米,可遇到你了,可有烟了?”
“有点,等我下。”我从裤兜里掏出来递给培根,开始套衣服,这小子一把揣自己兜里:“夜里还得加工材料,谢谢我滴哥!”
“给我留两根!”
“你这不到半包也就五六根,给你留一根,放柜子边了,两根也不好拿。”
“你这小子!”还反倒替我着想了,“夜里还加工什么材料?”
“白天光构思了框架没时间腾,晚上赶紧爬格子充实点数据赶出来。”培根扣子解了两颗,就直接像脱T恤一样把衬衫脱下,一边抱怨:“呃滴神呐,外面金皖是真难买,有本事叫烟厂不要生产不省事了么。”
“我找朋友问了,不关烟厂的事,是烟草公司不给卖,要把其他杂牌烟消化掉。”
“你就只认金皖,其他什么烟都是杂牌。”
“朋友个人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控,心里骂着王八蛋,仍然端枪朝前干,他自己都换烟了,我也没后门走。”
“哦,没想到,原来企业的执行力也这么强啊!一个集体,永远是共性第一、个性第二,只有收敛个性、认同共性,才能让机关转动得流畅无碍。”
“有道理!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执行后再理解,我们执行的是党委的指令!没毛病!就像你是中国人就要爱中国,因为中国是每一名中国人的!爱国,没有理由!中国的利益和尊严需要我们每个中国人、每个华夏子孙来维护,更何况我们是警察!”
“老米早点回去休息。”
“你也少抽点,拜拜!”
2019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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