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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奶奶六十多岁,身体还很好,儿子儿媳都出去打工了,把孙子留给她带。孙子八岁,正是连狗都嫌的年纪,李奶奶身体再好,带着他也有些吃不消。不过,她也有绝招,她会讲故事,只要她一讲,孙子立马就安静下来。
院子门口有棵老樟树,树下有一张摇椅,摇椅前面是一只小凳子。李奶奶先是咯吱咯吱地摇着椅子,像是在酝酿故事一样。有时候孙子等得太久,一看,奶奶已经睡着了。但奶奶睡得快,醒得也快,几分钟时间就睡了一觉,然后开始说故事。
说过去村里有个姓张的新媳妇,那模样长得十里八村都挑不出来。只不过她嫁得不好,丈夫好吃懒做。后来,张媳妇怀了孕,村里人看她的肚子,都说肯定是个儿子,所以夫家早早就将男孩的衣服准备好了。可哪知她生下来后,却是个女娃。
夫家就不高兴了,但又想,只要能生,总会生出男孩吧。后来,张媳妇又怀孕了,可生下来后还是个女孩。这家人就很生气,骂了她很多很多次。张媳妇整天都哭得跟泪人似的。
有一天,丈夫抱着刚出生不久的二女儿出门,回来时,手上已经没人了。张媳妇着急了,问他女儿呢,丈夫说去镇上赶集时,因为买东西掏钱,就把她放在了一边,等买好东西一低头,她已经不见了。那时候孩子的命可不像现在这样值钱,没了也就没了。
孙子听了这故事,觉得没有别的故事好听,有点打瞌睡。李奶奶就停下话,让他回屋去睡。看着孙子走了,李奶奶继续躺下来,唉地叹了口长气。
转天,孙子又要听故事,于是,李奶奶继续说之前那个没说完的故事。
二女儿没了后,张媳妇又生了一个,这回真是儿子了,一家人都很高兴。只有张媳妇常会想到二女儿,她知道孩子肯定是被丈夫扔了,但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一晃二十年过去,有一天,一个姑娘来到这家人的门口。张媳妇一看,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自己的二女儿。那姑娘看到她也是愣愣的,哆嗦着嘴唇半天才问她,二十年前是不是丢过一个女孩,自己就是那个女孩,当时被人领养了。养父母对她很好,也打听过他们家丢了个女孩,时间地点都对得上,所以她应该是他们的女儿。
张媳妇却摇头,说自己确实没了一个女儿,但不是丢的,而是送给别人养了,所以,她不是他们的女儿。那姑娘失望地走了。可是她没看到,张媳妇在她走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孙子听不懂,问:“奶奶,那张媳妇为什么不认她的女儿呢?”李奶奶笑了笑,说:“你还小,不懂,以后会明白的。”
这个故事好像没结束,但李奶奶后来再也没讲过了。
十年后,孙子从外地赶回来,因为李奶奶要归天了。李奶奶咽气前,让孙子将自己背到外面来,面朝东边。孙子背着她站了一会儿,发现奶奶没动静了,两颗老泪还垂在脸上。
孙子想到了那个故事,去问父母。父母说:“故事里的那个女儿就是你奶奶,那个张媳妇就是你的太奶奶,生前就住在东边十里外的那个村子里。”孙子不解地问:“为什么太奶奶不认奶奶?”父母说:“因为那时候你奶奶家有吃有喝的,可是你太奶奶和太爷爷家境破落,她是担心自己这一家子会拖累女儿,所以才不肯相认呀。”
孙子忽然就懂了,感觉自己一下子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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