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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山考上公务员后,因为少年老成,处事面面俱到,左右逢源,没用几年,就当了副科长,前途一片大好。
十月十六日这天,张山一进办公室,看见自己的办公桌上躺着一张淡蓝色的请柬。张山还是头一次收到这种颜色的请柬呢,他边打开请帖边寻思:“咦,请柬还有这种颜色的?”
打开一看才知道,这是请他参加葬礼的:定于农历十月十八日上午十点在大富豪酒店沉痛悼念王富财先生。想了半天,张山也没想起这王富财是何许人,后来看到下面的那个熟悉的署名:王德良。张山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原来是王局长的老爹死了,后天正好过“三日”,是送葬的日子。
张山心里马上盘算好了自己要送礼金的数目。王局长待自己有知遇之恩,把自己从一个小小的办事员提拔成了部门的副科长,这正是个报答的机会,何况,自己前面的路还长着呢,这也是一个送上门来的投资的机会。不过,当张山打开抽屉,把请柬往里放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子,有些不对劲,因为他看到了躺在里面的那张大红颜色的请柬。
这张请柬是计划科的李科长邀请他参加婚礼的。这是李科长的第二次婚姻,请柬早在半个月前就发给他了。张山之所以觉着有些不对劲,是他突然想到婚礼的日期好像也是定在十月十八这天。他慌忙把请柬拿出来打开,顿时,眼睛在这一行字上定住:定于农历十月十八日上午十点在大富豪酒店举行结婚庆典。张山傻眼了,这事儿怎么这么巧?竟然是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酒店!这也怪王局长的老爹,早不死晚不死,咋非选在这个日子死呢?
同时间同地点,要是都是婚礼就好办了,可以同时参加。可现在是一个婚礼一个葬礼,这可如何是好?
两张请柬放在桌子上,一蓝一红,蓝的雅致,红的热烈。张山左看看右瞧瞧,心里反复权衡着得失,直看得脑袋如斗,头皮发麻,还是左右为难。从感情上讲,张山倾向于去参加婚礼,毕竟是喜事,李科长又是张山的好朋友,不去参加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从理智上讲,张山认为还是参加王局长老爹的葬礼重要,毕竟王局长掌管着他的未来,别说是局长的亲爹死了,就是他的丈人、丈母、叔叔、大爷,乃至七大姑八大姨,只要是局长亲自下了请帖,也应该而且必须去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无论去参加婚礼或者葬礼,都必须保证不被另一方发现,这样才能尽量不得罪人。王局长他张山得罪不起就不说了,就是李科长张山也得罪不起呀(已有消息传出,李科长快提副局长了),可是在同时间同地点举行的活动,想做到这一点,难啊!
张山正在发愁,打字员刘小丽进来了,见他眉头紧缩,就笑着问:“张科,又在忧国忧民了?”
张山知道刘小丽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也不回避,就指指桌子上的请柬,苦恼地说:“小丽,你看,来了两张罚款单,同时间同地点,我分不开身了,得罪哪一个也不是好玩的,你主意多,快帮我拿个主意吧。”
小丽拿起请柬,看看红的,又翻翻蓝的,一撇嘴,道:“换了我,一个也不去。”
“什么馊主意?那两方可都就得罪了。”
小丽说:“你傻呀,这种事,还不都是为了钱嘛!你只要把钱都送到了,找个理由,人任何一方也不去,谁还会怪你?”
张山豁然开朗,浑身顿时轻松起来,对呀,这个办法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感谢了小丽,又低声问她:“咱局里接到这么两张请帖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你没听说他们都怎么办?”
小丽说:“我打听过了,有去参加葬礼的,也有去参见婚礼的。哼,这群傻冒,就等着得罪人吧。”张山嘿嘿地乐,心里得意极了。
当天下午,张山突患急病住院了。第二天,局里安排人去医院看他,就见张山躺在病床上一动不敢动:他刚动完手术,在肚子上划了道口子,把阑尾给割下来了。自然,婚礼与葬礼他都没有参加,不过,礼金他都托人捎了去。
一周后,张山出院了。当天晚上,他就来到王局长家赔不是。大概是老爹刚死了不久,悲伤还没过去,王局长的脸上不见一丝笑容,看见张山,冷冷地说:“张山,你这院住得好呀!”
张山知道局长生气了,他连忙点头哈腰地解释:“对不起王局长,我是真心想去送送老爷子,可是这病来的……”
没等他说完,王局长不耐烦地摆摆手:“来的不是时候对不对?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没想到呀没想到,张山,我觉着我对你不薄呀,怎么我发出了那么多请柬,就缺你一个人呢?”
张山吓了一跳,冷汗不由出了一身,结结巴巴地问:“就……就缺我一个?”
王局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昏头涨脑地从王局长家里出来,冷风一吹,张山打了个激灵,肠子差点没悔青了,这次可把王局长给得罪彻底了,他实在没想到,大家竟然置李科长的婚礼于不顾,都去参加了葬礼。他在路边发了一会儿呆,想到当时冷冷清清的结婚场面,不知把李科长给气成啥样了呢。于是,他急急忙忙朝李科长家赶去。他要去安慰安慰他,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慨。
李科长新婚之喜,很热情,“张科,出院了?祝贺祝贺!”
张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脸遗憾地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对不起,瞧我这病得的,把你的婚礼都错过了,李科,婚礼一定很热闹吧?今天,我是向你谢罪来了。”
李科长哈哈大笑:“谢什么罪,婚礼你还赶得上。”
张山一怔,不解地问:“赶得上?”
李科长说:“我把婚期推迟了!当时因为你住院了,就没去通知你。”
“啥?”张山的眼珠子瞪圆了,气得眼泪差点没掉出来,心说怪不得大家都去参加葬礼了呢!他气急败坏地埋怨道:“定了的婚期怎么说改就改呢?”
李科长手一摊:“没办法,谁让跟王局长老爹的葬礼撞了车呢,我推迟了婚礼,既为大家着想,也图个吉利。”
张山肚子里连连叫苦,他忽然想起个问题,又问:“那你也去参加葬礼了?”
李科长笑笑,若无其事地说:“去送送老人还是应该的嘛。那天,咱局里就缺你一个人。”
张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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