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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不大不小的乡下庭院,枯黄的树叶没能抵挡住寒风的摧残,落了满地金黄。一对头发雪白,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夫妻,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细细地打扫着庭院。
八十八岁的老爷爷像个老顽童,弯腰捧起满手的枯叶,一股脑儿全洒在了奶奶的头上。奶奶也不甘示弱的以同样的方式回敬着爷爷。两位年近百岁的老人,在这满是枯叶的庭院里,嬉戏打乐!一场大战还未论出输赢,挑起战端的爷爷就已经迈着小步,摘了几束黄灿灿的雏菊,像献宝似地送到了奶奶的面前。人似花骄,胜似花美,这说了一辈子的甜言蜜语,最能俘获奶奶那依然存留的少女心。爷爷顺势将几朵小花别到了奶奶斑白的鬓角。两张没牙的笑脸,比盛开的花儿还要甜蜜。
爷爷的年龄比奶奶大了九岁,平日看起来奶奶才是最成熟稳重的那一个。可私底下的她,在爷爷的眼里却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晚上奶奶不敢一个人上厕所,爷爷会拉着她的手,将她送到门口。耐心听着老伴的每一句絮叨后。再拖长尾音,回复一个是字,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宠溺味道。苍老的嗓音,唱起多年未曾听腻歪的歌谣。这是奶奶一个特殊的小癖好,似乎只有听到爷爷那让人心安的歌声,害怕黑暗的自己,就会拥有无限的勇气。
爷爷老了,做事已经没有了年轻时那样的得心应手。连走几步路,都会累得要停下来喘几口气。但是在陪奶奶玩闹这件事上,他就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大力士。
漫长又凛冽的寒冬来临,铺满院子的雪花成了两人互相逗乐的情趣。嬉戏累了,再顺势堆起了两个相依相伴的雪人。大的那个是爷爷,旁边小的那个是奶奶。一番游戏过后,奶奶举起冻红的双手,伸到爷爷面前,嘴里念叨着:老头子,我手冷。爷爷二话不说,就用宽厚的大手将奶奶的手紧紧包裹,并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哈着热气。这一幕是那么的自然又温馨。似乎这么多年来的日日夜夜里,她还是那个一噘嘴就要对着自己撒娇的十几岁小姑娘。
奶奶在最好的年纪里遇到了爷爷,那时的他还是奶奶家里的雇工。尚未成年的小姑娘,哪里知道什么是爱情。从小就追在他的屁股后头,一个劲儿地喊着大叔大叔。谁也没曾想,最后这个大叔的称呼变成了老公,孩子他爸,和如今的老头子。而爷爷在九岁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亲人的离世让他早早的就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直到结婚后幸福的家庭才弥补了心上的空缺。或许是尝过了苦,才会想将世间所有的甜,都捧到奶奶的面前,就连子女都感叹,这世上哪有像爷爷一样的男人。奶奶只不过是看电视,随口说了一句想吃柿饼,回过神来的爷爷,立马奔向了镇上的店铺。
在冬天还没有过完的时候。爷爷换上了严重的气喘,以前总被宠着的奶奶反过来精心照料着他。身上的疼痛,以及时不时就要咳嗽的哮喘,让爷爷整宿都无法入眠,难受的时候,他会用手慢慢的抚摸着奶奶的脸,用眼睛将她的模样记在脑海里,把手上感受到的温度牢牢的记在心间。这个动作,爷爷已经做了几十年。
枕边的人,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蹉跎成受尽岁月洗礼的老婆子。可时光抹不去的 ,是一如既往的爱和依赖。
雪融化了,奶奶在前面牵着爷爷的手,来到集市上买了六套小孩子的内衣,他们要将这些小孩子的衣服带给死去的六个孩子。因为当年的战乱贫穷,因为当时的医疗落后,生下的十二个孩子里,最终只养活了六个。几十年了,他们还记得这六个孩子的名字。奶奶还后悔着,从前因为穷没给孩子买过一件新内衣的遗憾。她那如同沟壑般苍老的双手,细细的在衣服上摩挲着,眼泪总是不自觉地流着。而后又凑到爷爷的耳边仔细的叮嘱,老头子,如果你先去了那边,记得让孩子们穿上这些新衣服。
在两位老人,送走了家中陪了他们一辈子的老狗后。爷爷病得更严重了,整日只能躺在床上,牵着奶奶的手,挺过一天又一天。医院那边已经给了明确的回复,老人岁数大了,吃药也无济于事了。每过一天,都是生命的倒计时。儿女们接到了通知,陆陆续续的都赶了回来。趁着爸爸还在的时候多看几眼,多陪陪他。可当看着被病痛折磨,骨瘦嶙峋的父亲,她们又忍不住哭红了双眼。二女儿说,我的爸爸不能再痛了,要吃药才行。女儿坐在他身边,摸着他廋得只剩骨头的身子哭了一遍又一遍。或许只有自己上了年纪才知道再喊一声爸妈,是件多么奢侈的幸福。
在哭成团的儿女面前,奶奶显得格外的冷静,她翻出了爷爷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放在火里,嘴里也喃喃念叨着。爷爷分不清哪些季节该穿哪些衣服,我要提前给他整理出来,好让他带着上路,并喃喃到老头子在那边要等等我,很快我就来陪你了。到时候我们再牵着手一起散步。
再一次见到爷爷,他已经无力地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除了气喘和咳嗽的声音外,他虚弱的没有一丝气息。大家都心知肚明,落叶归根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奶奶一个人回到了家里,将早就准备好的寿衣,一件件整齐地叠放在一起。似乎这就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爷爷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奶奶搬到了医院,陪在他的身边。
我们就这样一起走吧,手牵着手,翻山越岭到桥的那边。邻里们都向我们挥着手,要是能一起走该多好……
又是一年的冬天,爷爷没能熬过去。奶奶住火堆里扔进了新买的那六套内衣,叮嘱爷爷到了那边,一定要给孩子们穿上。空荡的山谷,奶奶坐在雪地里,远远的遥望着爷爷的坟墓,这个一辈子都没让奶奶掉过眼泪的男人,到最后却让她流尽了一生的泪水。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从黑发走到白发的爱情是世人们都最为向往的。因为难得,因为珍贵,所以才让人倍加珍惜。老顽童爷爷住进了山上鼓起的土包房里,可是他一定舍不得他那间小小的庭院吧!要是奶奶夜里上厕所,害怕了怎么办?没有人牵着她的手带她到门边,没有人在外唱歌给她壮胆,这么长,这么寂寞的夜晚,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有多难过……
人生在世,很多人的感情都是相爱容易,相守难!很喜欢这对老夫妇的故事,每次看完都会提醒自己一定要学会珍惜身边所拥有的一切,有句话说得好:有良人,先成家,无良人,先修身!人这辈子能在最好的年纪就遇见对的那个人,是有多么大的运气。而又能相知相守一辈子的,又该是有多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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