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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十七岁，而你已经五十一了。别人在你这个年纪，早已抱着孙子等着享福就成了，但你不行。
人常说十岁一代沟，我们之间有四个代沟，像是隔了崇山峻岭。我踮起脚尖，努力跨越你的距离，可你不理解的眼神，瞬间把我打落谷底。
01
小时候，哥哥叛逆，你拉着小小的我，走遍全城的网吧去找他。
那时的你已不再年轻，衣柜里红粉衣裙所剩无几，时光带走了他们，也带走了那个浪漫的你：暗色长裤成了你的主旋律，时刻提醒着你对命运的屈服。
岁月像是把过去那个巧笑嫣然、端庄秀丽的女人藏了起来，再无迹可寻。只留下一个穿着肥大喇叭裤的中年妇女，穿梭在乌烟瘴气的网吧。
周围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四周嘈杂充斥耳膜，不顾那群染成红黄头发不良青年的讥笑嘲讽，反而对他们嗤之以鼻，即使你知道你的儿子也是这样。
在昏暗的灯下借助电脑显示屏的微光，你着了魔似的寻找辨认着你离家出走的儿子。
走了十几家，我看到你无助的靠在墙壁上，一瞬间，像一个木偶被折去所有支撑骨骼的线，顺着墙壁滑落跌坐在脏乱的地上，呆呆的，毫无生气。你那么要强，那么自尊，即使与爸爸最激烈的争吵，也只是在他甩门时红了眼眶。
每次我被人欺负找你哭诉，你总告诉小小的我：不要哭，你哭只会让坏人笑。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每当眼泪盈眶，我便抬头，让眼泪回流到心脏。但女强人一般的妈妈为何会哭得像个小孩？那般惊慌失措，眼泪沾染着的发丝在脸颊凝固，像一团脏东西。
我拖着红肿的脚，慢慢靠近你，怯生生地伸出手想拂去你的狼狈，想用小小的身体为你挡住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各种尖锐怀疑的目光。他们望着你仿佛在看一个疯女人。
而你只顾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旋转，你把自己装在一个玻璃瓶里，我能看见你，却被你隔离在那透明的玻璃之外。
突然，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站起来，将我撞倒在地，你嘴里嘟囔着“还有一家，还有一家。”
陪你奔波后本就劳累的身体，这么一撞，我的头磕在墙上，手被滚落在地上的石子划伤。还来不及哭泣，便只能泪眼朦胧看你越走越远。
我怔怔地呆在原地，那股子不回头的劲儿把小小的我吓哭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极度的恐惧在心中激荡，瘦小无助的我拼命在你身后喊“妈妈，等等我！”却只能眼巴巴看你穿过人山人海，寻找你的儿子。
你走得那么快，决然地把我甩在身后，不曾回头，仿佛我的存在可有可无。可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便是我的全世界，我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小孩，看着路边人的指指点点。
多年前，蹒跚学步，与同龄人相比，我摔跤的次数，很少很少，因为你总在一旁照料。
每当我东倒西歪，你便会适时的扶住我。可现在看着泛红的手掌，没有人轻声安慰，没有人再暖暖地呵气，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我微笑着不肯掉一滴眼泪，那个告诉我想哭便抬头看天空的妈妈，你在哪里啊。我忍不住了，即使与天平行的脸颊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片温热液体划过。
还好这个可怜虫还记得回家的路，不过有一天，如果我也不见了，你会这样发了疯似的找我吧。
希望被装饰成梦幻的泡泡，一碰便散去，连绝望都显得仁慈。
你曾说过，如果我被坏人拐跑了，要记得回家的路，回去找你。现在呢，是你把我弄丢了，我该怎么找你？
你不懂我若失去你，我的五彩世界将变成黑白，你不懂我若没有你，我惊慌失措像个迷途羔羊，你也永远不会懂，你撇下我，我的孤立无援，独自站在街口像一座雕塑。可我，一点儿都不怪你。
02
家庭妇女没事干的时候便拿麻将消遣，你也染上了打麻将的牌瘾。
你常常晚上八点钟准时出门，直到凌晨才会回家。从八点到十二点，兀长黑夜，我一个人承受。灯光将影子拉长在地上，像个狰狞的怪物，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我敏感的神经。
夜那么黑，那么凉，院子里风吹树叶似杀戮时的征伐，凄厉又似幼儿的哀号。月亮小心翼翼躲在云层背后，寻求着庇护，可我的保护伞呢，却在别处。
十一二岁正是爱玩的年纪，一切新奇的玩意，都吸引着我的好奇，每每闯祸，你总吓唬我，如果再不乖，小鬼会来抓我，我笃信不已。
额独自蜷缩在沙发上，不断跳转频道。看着电视里的妈妈和女儿其乐融融，我好冷。除了客厅，周围一片漆黑，仿佛哪里都藏匿着心怀不轨的坏人。
会有小鬼吧，妈妈说过这世上有小鬼的。
愈发抱紧自己，把头深埋在膝盖里，如果我是一只乌龟该多好，遇到危险可以躲进笨笨的却安全的壳里。可是明明我也在家里啊，但没有你的家只是一座冰冷的房子。
我把电视声音开得更大，妄想用这些方法驱散那些妖魔鬼怪，即使震的耳朵痛，头皮发麻，但还是不够。巨大的恐惧像是要把我吞噬，听着房外行人走路的踢踏声，仿佛危险一点点迫近，喧闹的电视声中我能清晰地听见风吹叶落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切的一切在脑袋中充斥，快要承受不住，脑袋像是要炸开。
我咬牙冲进黑暗里，把所有的灯打开，把所有的布娃娃堆积到沙发上。我坐在他们中间，仿佛它们可以保护我。
就这样我一次一次地度过没有你的夜晚，而你也一次一次地回来指责我：灯开那么亮干嘛，浪费钱！你把电视声音开得那么大，是想让全世界都听见吗！你再这样不乖，会有小鬼来抓你的！
我无声地听着你的指责，我想解释，我想告诉你，我怕黑，你能不能陪陪我。但看着你冰冷的眼神，看着你眼里惊慌无措的我，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你不会懂。
你冰冷的话像梦魇一样回荡在脑海里，我决绝的摔破杯子，用碎屑刺破手掌，企图用这样残酷的方式挽留你，也发泄自己无处可消的愤懑。
血从手心涌出，我心里想着：这样妈妈就不会再出去了吧，她一定会陪着我。
我看着你慌忙拿出药为我包扎，手指微颤，大概想不通为何这个平时擦破一点小皮都要哭得天翻地覆的孩子，为何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吧。
我哭了，一滴泪滴在你手背上，你不动了，又一滴，你把手退了回去。包好之后，我乞求的望着你，但你没有看见，便安慰我几句离开了。
我依旧是一个人，一个人面对无尽的空旷。
你不懂，你不在的时候，我害怕到无以复加；你不懂，你的指责让我难过万分；你更加不懂，所谓顽皮也只是想你多关心我一点而已。可我，一点儿都不怪你。
03
人们只觉得现在的小孩爱玩，爱疯，爱闹，不会关心人，不会体贴人，但这是真的吗？
一天晚上，上玩补习班回家敲门，我学着别的同学喊了一声“老妈，妈妈。”打开门，我以为会见到你笑眯眯地欢迎我，而你只是凉凉地瞥了我一眼，说：你看你喊得是个啥，像什么样子。
我像个做错了事的犯人，跟着你走进家门，即使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你的生日，我也清清楚楚地记得母亲节，每一年我都会提前一个星期攒着零花钱，给你写卡片祝福你，可这些都无疾而终，我不敢送。
我怕面对的又是你的面无表情，我怕尴尬像潮水把我淹没，因为怯懦，所以不敢。
有时候看着讲台上因为成绩好而被重金奖励的同学，我也心生艳羡。如果我能像他们一样，那就可以为你买你想要的高跟鞋，为你添置几件化妆品去遮挡你日渐衰老的容颜。
我想努力让自己羽翼丰盈，让你一生无忧。
你不懂，我只是想抱抱你；你不懂，我只是想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和你撒娇；你也不懂，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句“我爱你”。可我，一点儿都不怪你。
你保护我，你关心我，你的唠叨，你的责怪，你气到失去理智的大骂，都为了我能够更好，更平安，但却是那么不讨喜。
我知道你爱我，以你的方式。我难过，你也难过；你伤心，我又何尝不是。
我们都想离彼此更近一点，却总是用错了语言，用错了行为，用错了方式：忘记了拥抱，忘记了安慰，忘记了理解。
我把最深沉的爱藏在心里，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我把最心酸的委屈汇进心里，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我把最难过的忧思涂在心里，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这一生，阴天，雨天，我路过风，走过泥泞，都要携你前行。
你若懂我，该有多好。
本文作者：初礼指导编辑：颜晓婷图片：源于网络声明：本文版权归「花影故事」所有，转载请注明
「花影故事」，你心中的故事
在晨曦陪你苏醒，在夜里陪你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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