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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盐运司衙门里,有位专管快速传送公文的差役,名叫马继先。马继先经历多年积蓄,凑足一千多两银子,为他儿子马焕章买了个小官儿做。这马焕章当官儿赚钱的技能,比他的家父更高一筹,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突然就成了个暴发户,家资巨万。
马继先早年丧妻。如今,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又当了官儿,发了财,他心中已是无所牵挂了。只是到了垂暮之年,身边无伴,深感寂寞。于是,纳妾孙氏,以为陪伴之人。孙氏比马继先小四十岁,可谓老夫少妻。但是,只有她,才是诚心诚意、无微不至地关怀和侍奉马继先的人。因此,她成为这位老主人唯一信赖和宠爱的人。
马继先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除了为儿子买个官儿做,手里依然有相当可观的私蓄。他常对这位心爱的小老婆孙氏说:“只要你好生服侍我,我死后,手头儿上的遗财全部归你。你还年轻,我怎能耽误你?到了那时候,是留是去,也由你自便!”
又过了五六年,马继先突然病重。他预感到自己是不行了,就把马焕章叫到床前,拉着他的手含泪叮嘱道:“这些年来,我能生活得快乐安逸,多亏孙姨娘躬亲侍奉,这期间,也省了你多少心思?她对咱们这个家,是位有功之人啊!我死后,我手头儿上这点儿遗财,理应归她。她愿守则守,愿嫁则嫁,千万不可干涉!”马焕章也扑簌簌流下泪来,哭着说:“请父亲放心,我一定遵从遗命,事事照办”。
没过两三天,马继马溘然长逝。马焕章料理罢先父的丧事,骤然间变了心。他琢磨,这么一大笔浮财,怎么好就这么白白流入一个入门日浅的外姓女人手里去呢?当时,马焕章的姑夫吴某来帮助协理丧葬,逗留未去,马焕章就此事向姑夫请教。而这位吴某,做过泉州(今福建省泉州市)知府,是个老谋而奸诈的人物。马焕章说:“真没想道,先父手里还有那么多贴己钱!也许是他临危之际颠倒了,竟遗命将钱赠给那个来日不多的外姓女人!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可是,父命难违呀!真这么办,岂不太可惜了!”吴某却胸有成竹地说:“这事儿最好办。如今,你爸爸不是已经不在了吗?去不从命,事之常有;财产的处置权,全在你手里!我来与你出个主意,”随后,吴某又压低了嗓门儿,在马焕章耳根子底下好嘀咕了一阵子。
过了几天,马焕章以他们夫妇要为先父守灵为名,把孙氏诱骗出老主人的居室,叫她暂时到其他房里去住。乘这个机会,他们把马继先的遗财收拾净尽,搬回自己房中,入箱加锁。而后,把先父的住房一锁了之。他们的一切作为,淳朴简单的孙氏哪里想得到呢?
马继先死逾七天,回煞期己过。孙氏就请求回归先主人的房里去住。这当口,吴某突然跳了出来,喝道:“姨娘且慢!我有几句忠言相劝:依我看,你年纪轻轻,很难说能为继先守节。不如趁早回娘家去,叫你的父母为你另择佳偶。我已命焕章代为收敛行李,再给你些安家银两,也就够仁义了!”随后,一声呼唤,把马焕章叫到面前,命他当面点给她文银五十两,又把早已收拾停当的行李摆在她面前。孙氏还要到先主灵前辞行,马焕章慌忙阻挡,说道:“这件事全由姑老爷做主,想必是不会错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银子我也付了;这回咱们是两清了!你也不必进灵堂了。”孙氏生性朴实厚道,又惧怕吴某的威严。只好含泪提着行李,登车回娘家去了。
又过了几个月。已是将近七月十五中元节。且说那孙氏带回到娘家的衣饰和银两,早被她的父母和兄弟们挤压荡尽了。她的生活依然是无所依靠。她想乘七月十五祭奠亡夫之际返回马家,从此闭门不出,矢志守节。七月十二日,孙氏备好香、蜡、纸码等祭祀必须之物,登车回到马家。没料到,她一进马家的大门,就遭到马焕章之妻的一通臭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娘儿们!银子你也收了,东西也拿了,又典着脸跑到这儿来,你想干嘛?”孙氏再三请求进入先夫居室,祭祀守节,马焕章之妻坚拒不许;只准她在大厅前的走廊下暂过一夜,明日天亮立刻离开,警告说:“你敢赖着不走,在你家大奶奶我面前,绝不会有你什么好果子吃!”再怎么说这孙氏也算马焕章夫妻的后娘,竟然骂的如此难听。
孙氏在走廊下呆坐着,彻夜哭泣不止。直到凌晨五更,才听不见她的哭声。天亮之后,人们才惊讶地发现,她已经挂在走廊上方的横梁上自尽了。马焕章买了一口薄棺,将孙氏草草收殓,一埋了事。孙氏的娘家人惧怕吴某的权势,又怕招惹是非,竟然连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出。
但是,自从孙氏吊死在走廊下,马焕章日夜疑神疑鬼,神魂不定。于是,他把这所住宅以比较便宜的价钱转让给一位姓章的老先生,自己则花高价买下一处更豪华的住宅来居住。这位章先生自幼就诵经信佛,是一位慈善家;可是,自从他住进从马焕章手里买来的这所住宅,每到夜间,就能看见孙氏在灯下现形,作出悬梁自尽前的悲愤哭泣之态。章老先生对马焕章欺凌先父遗妾之劣行早有耳闻,内心愤愤不平,又憎恨他有意地把闹鬼的住宅转让给自己。于是,当孙氏再次现形时,他就当面说:“马家姨娘:我老章买下这所住宅,花费银两确实不少,绝非无理强占呀,您与马焕章、吴某有仇怨,又和我章老头儿有什么相干?您若是要作祟骚扰,也应该到马家去闹呀!这么着吧,明天晚上,我亲自送您到马家去,您看如何?”孙氏的阴魂嫣然一笑,面向章老先生拜了又拜,飘忽而没。
第二天夜晚,章老先生为孙氏设了灵位,亲自祝愿祈祷。而后,引导孙氏的阴魂,来到马焕章的新居门前,低声对她说:“请马姨娘侧立稍等,待老朽前去叫门,探个虚实。”随即上前叩门。马家的看门人开门见客。章老先生问道:“清问您家主人在吗?”看门人说:“主人午时外出,尚未归来;先生有什么事?”章老先生说:“既然尊主人不在家,老夫就不便打扰了。有事明天再议吧!”看门人随即关了门。章老先生又回转身来,对孙氏的阴魂说:“马焕章还没回来,等他回家,姨娘便可随他进去,报仇雪恨的日子已经到了!”看门人只听得章老先生在门外喃喃自语,而门外显然又没有第二个人,笑道:“这老头子莫非犯气迷心了?”
可是,章老先生回家后,竟是彻夜不眠。第二天早晨,天刚刚蒙蒙亮,他就来到马家门前打探消息。只见马家已是四门大开,看门人就站在门外。章老先生故意问道:“管家为何如此起早?”看门人说:“主人昨夜归来,一进家门就中了风,口歪眼斜,恐怕是要不行了!”章老先生听了,又惊又喜,慌忙躲进家中,不敢出门了。下午,马焕章突然病死的消息已经传开。
过了几天,听说吴某也已经暴病而死。马焕章身后无子,他的遗产被家族亲党瓜分净尽;而吴某的家境也从此一蹶不振,终于衰落了。更多故事尽在微信公众号:零点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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