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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有个对艺术家评判的标准，叫“德艺双馨”，这标准不仅仅是对艺术家人品和艺品简单的褒扬，具体体现还有“德艺双馨”艺术家评选活动，并且产生了几十位上榜的“德艺双馨”艺术家。
德艺双馨的“德”通俗点说，就是“为人好”、讲道德、口碑好、人际关系好、没有被“朝阳群众”举报，“艺”则是认定他们在艺术某一领域水平最高，不过，按照这个标准，外国很多大师都不是“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包括电影《魔鬼小提琴家帕格尼尼》中的帕格尼尼。
《魔鬼小提琴家帕格尼尼》韩国海报
在这部电影中，帕格尼尼仿佛魔鬼附体，把小提琴拉的激情飞扬、活力四射、出神入化，可是一放下小提琴他就是个“色鬼”、“赌鬼”，且臭名远扬--他去伦敦演出的时候，就遭到伦敦“妇联”的强烈抗议，以至于他像过街老鼠，连个安定的驿站都找不着。
帕格尼尼在酒吧演奏
事实上，不仅帕格尼尼，大多数代表着人类艺术最高成就、为后人所敬仰的艺术大师，以“德艺双馨”的标准来衡量都不合格，比如画家卡拉瓦乔杀过人、伦勃朗曾经被当时的教廷以道德问题传讯、毕加索非常好色、作曲家贝多芬性格暴躁、瓦格纳的人品低下甚至为人不齿、导演法斯宾德同性恋加吸毒等等，如果仔细“扒一扒”，世界上包括中国那些令人“高山仰止”的文学家、艺术家没有几个在为人处事、情感生活上“干净”的，这就让“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们有些尴尬起来。
帕格尼尼与房东女儿“一见钟情”
所谓尴尬是：要不你就是个符合国家、社会和传统道德各种标准的“好人”，而不是个“顶尖”的艺术家；要不你就是个真正艺术大师，可能是有各种毛病甚至神经病的“德行”不好的人。如此看来，“德艺双馨”似乎更像是“文明市民”或者“劳动模范”一类的评比，和艺术成就高低并无太大关系，“艺”的标准处于第二位。
1965年，谢晋导演借电影《舞台姐妹》中的春花说出了“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做戏”的“艺术家准则”，后来“做戏先做人”由表演界逐渐扩大到整个艺术创作领域，于是，艺术家的“德”也就成为艺术创作最重要的标准，于是，中国的艺术届出现了许多“好人”，而能为全人类所认同的好作品和顶尖艺术家却凤毛麟角，难以得见。
《舞台姐妹》中春花（右）告诫月红做人与做戏的道理
毛主席曾经教导我们：“中国应当对人类有较大的贡献”，按照学习贯彻的原则，中国的文学家、艺术家也应当对人类有较大的贡献，这里说的贡献是对人类艺术发展的贡献，而不是贡献几个“艺术道德家”，按这个指示，中国艺术界任重道远。
帕格尼尼绝对是个对世界小提琴艺术发展有贡献的人，他不但将小提琴演奏技巧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也写出了许多流芳百世的小提琴曲。在人们学习、演奏、欣赏他的作品的时候，更多地是倾心于他作品中的浪漫、激情和美，而却不会因为他私生活的混乱而嫌弃他，说起来这也是对“德艺双馨”的一种反讽。
帕格尼尼流芳世界音乐史，这是法国画家安格尔给他的画像
电影《魔鬼小提琴家》并没有探讨艺术家的人品和艺术创作这个相对复杂的关系，它只是展现了帕格尼尼因为把钱都挥霍在了女人和赌场里面，出于无奈才答应了他的经纪人乌尔巴尼“包装”他去演出的细节。在前半段，电影中的这个帕格尼尼确实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快演出了不练琴、排练时也不带琴，而且一住进演出商家中就企图勾引人家闺女，更“可气的”是，经纪人乌尔巴尼不但不教育帕格尼尼要“先做人后演奏”，反而纵容、包庇他，给他找女人，制造机会让他和女记者激情，看上去也是个“缺德”的家伙。
乌尔巴尼是个有眼光却唯利是图的家伙
但是，乌尔巴尼却很明白他需要帕格尼尼什么东西，他知道帕格尼尼能够用他天才的作品和演奏征服整个伦敦和欧洲，从而给他带来丰厚的回报，他只要这个而其他方面他会全力满足帕格尼尼的“不道德”的各种需求，果然，帕格尼尼在伦敦演出大获成功，甚至英国国王也没有因为帕格尼尼的“乱七八糟”拒绝观看他的演出，国王是来欣赏音乐的，至于那个音乐“流出来”的躯体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帕格尼尼为英国国王演奏
在西方神话中，艺术都由缪斯女神掌管，它们化成一种精神或者潜意识，深藏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如果有人能找到它们，并表达出来，就可能成为艺术的大师，而自由的心灵和非理性的思维活动也可能是通往缪斯世界的“捷径”，因而，真正的艺术大师的生活和世俗标准是有距离的，这时，他们需要的是宽容和理解，而不是给他们一个“套套”，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社会道德模范”、“好父亲、好丈夫”、八面玲珑的“好人”难成艺术大家的原因，因为他们心灵已被蒙上世俗的尘埃，看不见缪斯女神的所在。
当然，一个人要成为伟大的艺术家，帕格尼尼这个非“德艺双馨”的小提琴家并不是个好榜样，那些精神不正常的艺术家如贝多芬、舒曼、瓦格纳、高更、梵高也很难成为“楷模”，但沉浸于艺术世界、远离浮世繁扰、保持特立独行的创作品格却是必须的，从这个角度说“德艺双馨”和“德艺相悖”的尺度是当代艺术家所需要把握的。
作者：孙海帆，深圳著名影评人，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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