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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信
田 莉
银行的大门是从桥头的梧桐树延伸而来的，或者说梧桐树是银行大门的外延。反正他是这样想的，他每天吹着口哨经过它们，他对它们太熟悉了。看见大门就看见了桥和树，看见桥和树，就看见了大门。
有一天，他看见桥头站出个人来，像是桥头的一根枯木，与高大茂密的梧桐那么不协调。这是个骨瘦如柴的老女人，呆在这里好几天了，有时坐着，有时站着，有时还躺着。拄了根比她还枯的木棍。
初秋的风扫过，梧桐叶子哗啦啦作响，她在树下，不断用手去抹一下灰白而少的发丝，好像又矮了一截。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叫得他心里有了焦灼。
这个老人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呢？看着她孱弱的样子，呆滞又失望的眼睛，他就生出一股怜悯之情。于是走过去询问她在等谁。
她有点迟钝，犹豫了一下才说：“你好，同志，你看到过一个这么高的男青年吗？”
接着在他面前用手比划着，她眼珠转了转，又停下。或许她视力不太好。
他又问她等的男青年长什么样子，可以帮她找。
他猜想会不会是单位的哪个职员呢，也说不定。
老人高兴了，努力拄着拐棍站得更直些，说：“谢谢你哦，好心人，男青年高个子，不胖，说话声调温和不高。嗯，和你差不多吧……”
他又问她找男青年有事吗？
“他呀——买了我的银项链，欠了我三百元。前几天我路过这儿，坐在桥头上歇脚，男青年过来陪我说话，发现了我脖子上的链子，就说摘下来看看。结果他看来看去，说要买下来，回头给我三百元，叫我在树下等。他说你这么老了，戴个项链有什么用？你知道吗，那可是纯银啊！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
“老大娘，你看见青年去哪了吗？”
“没有，我眼看不清远处。”她摇了摇头，她的背又驼下去。
其实，他已经猜到她上当了，茫茫的人群啊，车来车往，谁会留意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陌生老人呢？竟然连这样枯瘦的老人也不放过！可他不忍心说出口，那样老人不知该有多绝望呢。该死的骗子！跑哪里去了呢？！他无声地骂道。
老人还在诉说：“讲好了，给我三百元，那可是纯银呀。是我年轻时的手饰，陪嫁物。他说你老了，不如卖给我吧。我就决定卖给他这个懂货的人……”
他承诺一定要找到男青年，就急匆匆地朝单位大门走去了。其实他知道男青年不会再出现，骗子怎么会现身呢，他不过是想不让老人太焦虑。
第二天早晨，她还在等，他远远地看到，想哭。
今天他特意换了身衣服，头上加了顶休闲帽。着急地跑过去说：“大娘，让您久等了，我那天有急事，出差了。现在我把三百元送来了。”
说着他轻轻握起老人的手，把钱放她手心里。老人喜出望外，干枯的手颤抖着抓紧钱，干枯的眼睛有了泪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知道我多需要钱吧？”
“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他不知如何安慰她。
“好啦，你来了就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这个老太婆，我相信你是个有良心的人，怎么能骗又老又丑的太婆呢？”说完她挪着小脚缓慢地转身走了。
他立在原地，松了一口气。作为一个银行的员工，始终牢记要讲“诚信”，这也是做人的准则。他知道是银行这个大家庭教育了他，才默默做了好事。又掠过一阵风，梧桐叶子落下几片。凉意袭来，他心里涌起无限悲凉，又有点暖意……
(作者简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山东省书画学会会员。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临邑政协委员。出过散文集、诗集和报告文学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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