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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寓言故事阅读指南

时间：2010-01-17

关于谣言的寓言小故事

提示：本文共有 6861 个字，阅读大概需要 14 分钟。

古代寓言故事阅读指南古代寓言故事阅读指南

即将有文化的新青年

05 2016:47有时候成人的见识还不如孩子

盛世下的阴影

1768年，是大清乾隆三十三年。这一年，在中国历史上并无太多可圈可点之处，但对于春秋正盛的乾隆皇帝，却是并不舒心的一年。

三年前，缅甸小邦冒犯天朝，大举进犯西南。朝廷派往前线剿抚的几任钦差均办事不利，军事行动没有任何进展。而就在这个当口，朝廷的赋税重地江南又没有预兆地兴起了一股「妖风」，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这给乾隆皇帝的心头又平添了许多烦恼。

△乾隆皇帝骑马像

所谓的「妖风」是由一段谣言引起的，这股谣言迅速传遍江南的每一个村庄，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相传，一些和尚、道士和乞丐懂得一种名叫「叫魂」的妖术。他们剪掉别人的发辫，再粘到纸人上便可操控生死，控制他人。这些妖人尤其喜欢找男童下手。而且已经有不少男童向父母哭诉自己被鬼鬼祟祟的和尚或乞丐撒了迷魂粉末，剪了发辫。

愤怒的乡民决定先下手为强，把一些陌生面孔的和尚扭送到县衙，要求地方官审判处决。地方官出于息事宁人的想法，对和尚施以酷刑，屈打成招。他们本以为这样做就可以迅速平息民愤，也不会惊动京师。

没想到，一场更大的血雨腥风却已在帝国主宰者的心里暗自酝酿。

△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01 老虎外婆和麻胡子

我已经想不起是谁第一个给我讲「恐怖故事」的了。但我相信，这种经历，每个人都不陌生。你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我们听过的某些鬼故事都很相像，梗概雷同。

比如，老人会跟贪玩不睡觉的小孩说：快点睡觉，再不睡，老虎外婆就来抓你了。可能鬼故事主角的名字在不同地区会有些变化，但这样的话你一定听过。

其实，这个故事最早的原型是麻胡或麻胡子，是指脸上长满麻子的胡子（中原人对北方少数民族的蔑称）。「麻胡子」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出现了，相传有个将军「麻胡子」爱吃小孩，所以后来就有人拿「麻胡子」来吓唬不爱睡觉的小孩。

△北方游牧民族武士

拿勇猛的武士来吓唬小孩是有传统的。比如，三国故事中就有关于东吴百姓拿曹魏大将张辽的名字来吓唬小孩的事。

补充张辽（169 222）

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张辽在合肥之战中仅率八百将士，冲击东吴十万大军。先后击破凌统、甘宁等人，险些活捉孙权。经此一役，张辽威震江东，并留下「张辽止啼」的典故。

张辽为孙权所围，辽溃围出，复入，权众破走，由是威震江东。儿啼不肯止者，其父母以辽恐之。

——《魏略》

其实，这种现象在西方也有，汉尼拔和拿破仑也都被西方人拿来吓唬小孩。可见，东西方的民间故事有着共同的叙事母题，千百年来全世界都这么吓唬孩子。

我们还是说回「麻胡子」。

后来，麻胡就和鬼怪合在一起了。从麻胡变成了男性妖怪，在民间还有相应的驱邪仪式。发展到宋末元初的时候，这个故事有了转折，形成了一个很具体的故事：

话说，有一个女孩领着弟弟去外婆家，半路遇到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婆。这个老太婆自称是她们的外婆，而女孩和弟弟也没见过外婆，就相信了。于是，姐弟俩就跟着外婆回家了。

晚上，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女孩听见老太婆「咔哧咔哧」吃东西的声音。女孩就问，外婆你吃什么呢？老太婆回答说，吃枣，并递给女孩一个。女孩接过来一看，是一根人手指。女孩吓坏了，说要上厕所，就逃到了屋外的树上躲起来。老太婆发现后，见女孩不肯下来，就去找帮手。趁这个机会，女孩逃走了。再后来，老太婆领来两只老虎。老虎一看女孩逃走了，就把老太婆咬死了。

现在看来，故事有点没头没尾。比如，老太婆吃的手指是谁的？小女孩的弟弟有没有跑掉？小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这则谣言后续还有变种。比如，有的说老太婆到了八九十岁，如果还能长出新的牙齿，就会在晚上跑出去偷婴儿吃。所以，很多人家到了晚上，就把老太太锁在屋里。这样做一方面是保护同村的婴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嫌。

这些谣言，以及它们的变种，都反应了一种转折，即故事的主角妖怪从男人变成男妖，最后变成了老年妇女。这种转折出现的原因，后面还会讲到。

还有的谣言主角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古人有一种迷信观念，即人死后的第七天会出现「煞神」。这种观念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所谓「煞神」就是亡灵，或伴随亡灵的饿鬼。还有的说是一种长相凶恶，有尖爪子的怪鸟，叫黑眚（sheng，三声）。

△《山海经》中的怪鸟

明末清初的时候，战乱频仍，遍地死人。长江流域的人们开始传播以鸡为主角的谣言。谣言中，母鸡不仅变成公鸡，而且还能从翅膀上长出爪子来袭击人。这些都是由怪鸟的谣言演变而来的。

其实，仔细观察这些流传已久，版本各异的谣言，就能发现基本都是农业文明下的恐惧。谣言的内容大多是由有限的农村怪物拼凑起来的，地理边际非常清晰。

当谣言的传播跨越文化时，会根据地区做适应性的改变。比如，煞神在北方是黑眚，在长江下游是狐妖，在岭南地区是幻化成猴子形态的厉鬼。妖怪的名字也会随之改变，像老虎外婆，在东北叫老虎妈子，在北京叫妈虎子，在西北叫吃人婆。

对黑暗的恐惧是人类祖先早已写入基因中的。所以古时候的人们会把对黑暗的恐惧臆想成为暗处有妖怪。而臆想的对象之所以是老虎、狐狸、猴子等，就是因为人们在夜间常受到这些野生动物的惊吓。

古人没有类似今人获取知识的渠道，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人们仍需要为恐惧和未知寻求解释。所以不信谣言，确实也难。

02 柿子要找软的捏

谣言的传播性越广，持久性越长，对社会的影响就越大。在古代，谣言通常最先在熟人等亲密关系里大量滋生，再在集市等公共场所扩散。很多谣言甚至还会成为地方记忆，在千百年里反复出现。

在中国，谣言的传播以口头为主，基本不依靠文字。这在世界范围里是比较特殊的，像十七世纪的英国人就是通过写信来传播谣言的。

中国古代的社会精英会在笔记文学里记录谣言，他们将其称为讹传，不会构成社会性的恐慌。即便传播范围更广的报纸在中国出现后，也还是这样。

十九世纪的清末，南京爆发过一次谣言。上海《申报》随后予以报道，但在社会上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直到一个多月后，谣言以口头形式传到上海才引起社会恐慌。

这种口口相传的方式还让谣言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全球文化交流。比如，老虎外婆就和《格林童话》里的小红帽故事很像。在德国、法国、意大利、日本、朝鲜，都有几乎完全相同的故事。或许这些全世界都知晓的谣言最初都起源于中国的老虎外婆，后来以口头传播的方式传遍世界。

△绘声绘色，奔走相告

那么，当谣言出现后，除了寻求没有科学依据的解释，人们还会做什么来排解焦虑呢？

答案是：替罪！

群众会自发寻找对象，指控他们就是恐怖传闻里的罪魁祸首，最后再对其进行迫害。这就是替罪现象，在所有谣言里都会出现。替罪的对象，基本有两类：

关键词：弱势群体

第一类替罪对象，就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像之前说过的吃人老太婆，妖怪就是从男人变成了老年女性。

在古代社会中，女性是弱者，比较好欺负。特别是老太婆，既不能再生育，又不能劳作，是弱者中的弱者。她们最适合充当替罪羊来缓解民众的恐惧。如果某地出现丢孩子的事，人们可能不查证不核实，就直接杀害那些独居，看起来奇怪的老太婆。

△长得黑就有错了？！

清代有这样一则记载：在广东新丰乡下，有个老太婆终日劳作，蓬头垢面，长得还特别黑。有一天老太婆去集市卖菜，路上碰见一个放牛的小孩。小孩看见老太婆说，这简直就是个老虎妈子。老太婆听了很生气，就对小孩说，你再说我，我就吃了你。结果小孩跑回村告诉大人，引来全村人来抓老太婆。老太婆被打得半死，又被扭送到县衙。愤怒的村民要求县太爷用锁链穿她的琵琶骨（锁骨），这在民间传说中是镇住妖怪的办法。结果，老太婆穿到一半就死了。

托塔李天王：玉帝教导我们，铁链太残忍，没有塔好用，因为宝塔镇河妖。

座山雕：唉，连李天王这样的也堕落了，好好的天宫干部非要学我们说黑话。

有的地方把自然灾害也嫁祸到女人身上。

有一则谣言说，旱灾是由叫做「旱魃」的鬼造成的。旱魃附身在女性尸体上，把地下的湿气都吸没了，所以才不下雨。旱魃最后会变成会飞的僵尸，飞到哪，哪就会干旱。

在这种谣言的影响下，当某地出现旱灾，就有人指控仇家刚死的女人变成了旱魃，导致旱灾。于是就正大光明地挖出遗体毁掉泄愤。

电影《哈里波特》中，哈里用魔法击退了漫天乱飞的摄魂怪。据《预言家日报》记者报道，哈里当时口念的咒语是：GUN DU ZI

在以上这些谣言中，人们表现出的集体无意识，究其原因是厌恶变老和推卸赡养责任的心理在作祟。在古代宗法社会，谣言的主角是外婆而不是奶奶，也是因为外婆属于另一个家族，更加边缘化。

因此，谣言里最可怕的怪物，往往就是现实世界里最可怜的人。

关键词：陌生人

第二类替罪对象是外来陌生人。

古代社会是熟人社会，陌生就代表可疑。古人欺负外地人，也是从最软弱的开始。比如，明朝时有谣言说流浪汉和乞丐会偷小孩，割掉器官做成药。或者把小孩弄瞎弄残后，再让他们去乞讨。

△印度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明朝人认为这种事一旦发生，根本没有验证的必要。只要丢小孩，就把外来的乞丐抓起来处死，私刑的实施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支撑。

如果当地没有乞丐，尼姑或云游僧人也会被当成替罪对象。相比之下，当地寺庙的和尚就不会成为替罪羊。因为本地和尚和尼姑已经融入熟人网络，不具备陌生人属性。

△我们把乞丐捧成网红

到了清朝末年，随着国门被列强用武力打开，大量洋人涌入中国。这些或经商，或传教的洋人替代了出家人成为新的替罪对象。

1870年，天津发生教案。

当时，天津爆发流行病，教会开的育婴堂里死了几十个婴儿。于是人们就谣传说洋人杀死婴儿，割了器官做药。愤怒的群众随后围攻教堂，地方政府和法国领事都没能成功控制事态，最终酿成了大规模暴乱。

暴民杀死了很多外国人和中国信徒，烧掉9座教堂和领事馆。人们还把废墟里找到的望远镜和显微镜尽数毁掉，并说这是洋鬼子挖人眼，抽骨髓用的机器。

△曾文正公被清廷派往天津处理教案，因处置失当为时人诟病，终成其晚年的遗憾

补充义和团

神助拳，义和团，只因鬼子闹中原。不下雨，地发干，都是教堂遮住天。女无节义，男不贤，鬼孩不是人所产。如不信，仔细观，鬼子眼珠俱发蓝。神也怒，仙也烦，伊等下山把拳传。焚黄表，生香烟，请来各洞众神仙。不用兵，只用拳，要废鬼子不为难。挑铁路，拔电杆，海中去翻火轮船。大法国，心胆寒，英吉俄德哭连连。洋鬼子，全杀尽，大清一统万万年。

——中国史上最大规模的爱国贼团体「义和团」宣发的传单内容

洋人没见义和团杀几个，挑铁道，拔电杆干的好着呢。清廷洋务运动好不容易建立的电报网络都瘫痪了，直接恢复了六百里加急。

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知道，这则流言并不是为西方人量身定做的，而是来自在中国流传已久的谣言，只是转移指控对象。

所以，作者认为天津教案的性质是谣言引发的社会大恐慌，而不是传统历史学者认为的由民族仇恨引发对西方人和基督教的报复事件。以往的历史学家都太注重书面材料，而忽视口头传播的文化成分。

在东西方的各种谣言中，替罪对象的规模是不同的。在中国，替罪对象基本都是个人或小群体，谣言属于个案。而在古代西方社会，谣言的指向性就扩大了很多。

比如，中世纪欧洲流传着女巫和魔鬼勾结，实施妖法的谣言。欧洲展开了历时几百年的猎杀女巫活动。大批女性被指控为巫婆，死于民间私刑或宗教裁判。这类社会活动背后的原因也是因为她们处于社会边缘的弱者身份。而且，施暴者的背后还有教会支持。在欧洲，教会拥有超过国王的权威，不容置疑。

△欧洲法庭审判「女巫」

03 启禀县太爷

谣言一旦开始传播，就会产生不可估量的社会动员力量，且远远超出最初传谣者的估计。魔盒一旦开启，没人知道一个简单的谣言发展到最后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我们不禁要问，在谣言传播的过程中，地方官员都在干什么？

在中国古代社会，谣言已经成为地方记忆的一部分，有时会一再反复。谣言的产生与发展已经形成了一种固定模式，即通过迫害替罪对象，来释放群体恐慌。随后，事态也就平息了。

在这一过程中，地方官的态度主要是等待事件自己平息。一旦老百姓认定了替罪羊，就会自发把他们抓起来，动用私刑。有时老百姓也会把替罪羊送到官府，并要求地方官用刑解决。地方官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惊恐的人群，如果不同意他们的做法就会引火上身。

△两种地方官：真糊涂与装糊涂

在社会矛盾不尖锐的时候，官员们的态度很敷衍。人已经被打死了，而且又是没什么背景的弱势群体。最后往往不了了之。弱势者等同于在地方权力的默许下被迫害。

当社会环境紧张的时候，情况就比较棘手。谣言事件大多不是孤立的。鬼怪传言盛行的时候，几乎都伴随着灾害和瘟疫的发生，或者是处于战乱或朝代更替等敏感阶段。在群体恐惧和社会压力的双重交织下，人们的神经绷得很紧。

这时，地方官会全力阻止谣言的传播。通常，会把最先传谣的人处死或者流放，而这也基本是唯一的办法。万一没控制住，真的发生了大恐慌，也就没有办法扑灭谣言了。

在地方州县，由朝廷任命的官员是少数，大多数吏员都是体制外的工作人员。地方官的管理手段有限，能调动的人手也不足。这使得地方政府常常会指挥失灵，陷入瘫痪。而吊诡的是，历史上的那些谣言经过了爆发期就会自然衰竭。等谣言平息后，民众会和官方一起按照老习惯，重新构建地方社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像文章开始提到的发生在乾隆三十三年的「江南叫魂案」，最初是地方官懈怠，想糊弄了事。而乾隆皇帝随即派人查访，很快发现这起谣言最初是由两个寺庙争香火钱相互诋毁引起的。但耐人寻味的是，乾隆皇帝听取了汇报后，仍要求彻查此事。这就超出了稳定社会情绪的范畴，属于帝王心术了。因为乾隆认为诺大一个帝国，体制内的官员竟然勾结起来欺上瞒下，吏治真是败坏到一定程度了。

△朕没想啥，朕只是饿了

04 我是你姑奶奶

说到底，1768年的清帝国是前现代国家，不可能通过建立一套信息收集和舆论应对机制来处理如此复杂的问题。

古代中国社会是封闭的农业社会，官员和民众实际是互相作用的整体。以当时的认知水平，官员相信谣言是完全正常的。换句话说，想要有效地扑灭和处理谣言，对于任何处于这个历史阶段的国家来说，都是极难做到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春秋战国时期的西门豹。

△西门大官人，单字名豹，不是庆

西门豹治理邺城期间，刚一到任就听说当地有为河伯「娶亲」的风俗。

所谓「河伯娶亲」，就是把妙龄女子投入漳水，美其名曰给河伯做媳妇了。实际上是巫婆与地方官勾结，借为河伯娶亲的名义向百姓勒索钱财。

搞清原委后，西门豹不露声色，隆重出席了一次为河伯娶亲的仪式。他先把河伯的准新娘叫来，说要看长相。女孩走上近前，西门豹就说，这女子太丑了，怎么能给河伯做媳妇呢？扭脸对巫婆说，你去跟河伯说一声，这人不行，给河伯换一个，得重新组织海选。

士兵二话不说，就把巫婆投入了漳水。过了一会，西门豹又说，估计法师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你们当徒弟的去催催。接着，又把巫婆的三个徒弟扔进了漳水。再过了一会，西门豹说，法师们都是女子，估计河伯直接笑纳了，看来这事还得派男人去说。于是，又把「三老」（隶属县下面的小官）扔进了河里。

当西门豹再次回头的时候，其他地方官们跪倒一片。他们非常清楚，按照西门大官人的逻辑该轮到他们了。地方官们纷纷表态，主动提出要与封建迷信划清界限，今后都团结在以西门豹为核心的邺城管理委员会的领导下认真兴修水利。

自此，为河伯娶亲的仪式废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