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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难忘的医生/患者#,我印象最深的医生是我的外婆,她是有些医术的,但以现在医师的条件来衡量,她大概算不上医生。
我的外婆祖籍河南,是外公家的童养媳,五六十年代跟着逃荒大军逃到陕西,从此在陕西扎了根,一辈子没上过学,斗大的字也不识几个。按理说,这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和医生这两个字八竿子都打不着,但她却不知跟谁学了一身针灸、用药的本事。
九十年代初,农村医疗尚停留在用路上晒的滚烫的面土治疗痱子的时代,人人看病都犯难,特别是体质娇弱的小孩子,感冒咳嗽都是常事,孩子一生病,十里八乡都没个正规的诊所或者医院,看病就全靠一些用现在话来说叫“赤脚医生”的人。
外婆是这群赤脚医生中的佼佼者。谁家小孩感冒发烧,都来找她,不知是出于对自己的自信,还是体恤家属的无奈,送来的孩子她都敢治,而且往往都能治好,因此她也是享誉乡里,人们都对她比较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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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在世时我还小,只隐隐记得有次从三轮车上跌落之后三天昏迷不醒,在外婆用清油和着草药给我服下之后,我看着母亲抱着外婆激动的哭泣:“终于醒了”,外婆轻抚着我的背,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外婆来治疗的,她很慈祥,但我很害怕她的那些针。她一来我就要哇哇大哭,以至于后来我都太记不清楚她的样子。
关于外婆行医的事情,我是从母亲口中得知的。我母亲对我讲的外婆的事迹中,印象比较深的一件事是,在90年一个雪非常大的夜晚,外婆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邻村的一位婶子,她家孩子发高烧近乎晕厥,那时候农村也没有车,县医院更在几十里之外,无奈顶着风雪,夜里一点钟来求救于外婆,外婆二话没说,叫起我母亲,拿起医药盒就跟着出门了,雪下得几尺厚,到邻村要上一个非常陡的坡,三个人一路趔趔趄趄的到了她家。看着炕上脸色黑红的孩子,外婆顾不得搓手,给玻璃针管消了毒,打了一针退烧针,这才坐下暖了暖手。
一针下去,天快亮了,几个人焦急的观察着孩子,看她的病情是否有好转,然而事不遂人愿,孩子烧还是没完全退下去,外婆思索了下,从她的医药盒中拿出针灸用的针,让大人抓住孩子的手,在孩子的手指肚上刺了下去,然后用力一挤,黑色的血喷薄而出,孩子哇的哭了,这一哭,便沉沉的睡去。主家准备了熬制的玉米粥,一行人吃了早饭,再看孩子时,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
一夜没合眼,外婆的眼里满是血丝,临回家时,主家要给外婆报酬,但被外婆拒绝了:要啥钱呢,给娃拿个馍就行了。就这样,一夜没合眼,外婆只要了个馒头就回家了。农村妇女都是身兼数职的,回家之后还要挑水做饭干农活,片刻不得休息。外婆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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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能治一些病外,外婆还会给歪头的小孩矫正,经常有头不正的小孩送到外婆家求矫正,像以往一样,外婆分文不收的。有人会记住她的好,逢年过节会看望她,但有人就不记这份恩情,她也不见怪。四里八乡的,帮点忙也是本分。
善良的外婆没有善终,她是在一次劳作中,滚落十几米的崖下去世的。外婆去世的消息告诉我母亲时,我母亲的腿当时就软了,蹲在院子里久久不能出声。
我母亲一直很后悔,在外婆去世前十几日,她总想把自己针灸行医的手艺教给我的母亲,但我父亲当时有很严重的病,我又经常生病,我母亲根本无心学习这些东西,谁知外婆这一走便天人永隔了。
外婆去世的几年后,随着农村医疗条件的提升,赤脚医生渐渐绝迹了,取而代之的是条件好一些的诊所,但人们却发现病越来越难治了,那时候有人会叫着我母亲的名字感叹:“迎,要是你妈在就好了”,但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们都很好奇外婆的医术从哪来的,母亲也不知道,后来我长大了,学到了神农氏尝百草的故事,终于想通了这件事,对于穷苦的人来说,哪有什么医术,只不过久病成医,从实践中得到的经验罢了。
这样算来,我的外婆,大概也算是个良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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