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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都在窃窃私语，一向严谨治学的爸爸，怎么忽然养花、喂鸟了？只有老伴没有吭声，她在默默地观察、静静地思考。
老教授是文史哲专家，肚子里有几个“大海”。退休之后，他想把绷紧的神经松弛一下，但他从来没有浪费过时光。忽然在一个清晨，老伴发现所有的花盆喷洒了水，老教授伫立在画眉鸟笼前出神，然后轻轻地取下鸟笼，款款地提在手中，向幽静的校园悠悠走去。老伴丝毫没有惊动他，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教授的生活习惯突然改变了，总是在午夜起床写文章。稍微有些响动，赶紧熄灯默坐，等到没有一点声息时，再把灯扭亮，他的笔又落在素净的稿纸上。虽无什么鸿篇巨著，却对旧日的见解有所深化。“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北宋宰相晏殊的这两句脍炙人口的绝妙美词，未必仅仅是封建士大夫流连光景、伤春迟暮的情感；而在它的骨子里有一种对短暂人生的感叹和心志未酬的隐忧。教授连自己都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怎么思路忽然流动到这里来了？每一个诗人、词家的心里都是汪洋大海，自己过去对他们的看法和认识，只是管窥蠡测，多么的浅陋，多么的轻率！仅凭字面上理解文章，未免浮光掠影、断章取义。“无可奈何花落去”，固然有些伤逝，但是包含在伤逝中涌动的感情并不是消极的；而且“似曾相识燕归来”，又绽现出多少的喜悦和欢欣，颇有失而复归、奋然于心之感。此中意境，只可心领，不可言宜。“小园香径独徘徊”正是老词人在细细地咀嚼人生的况味，个中情趣非他人所能道也。教授时而命笔疾书，时而孤坐沉思，渐渐地进入了一种幻觉：高车驷马从空而降，冉冉飘来一位潇洒安详的长者长揖致敬：“多谢先生剖我心曲！”
“长者莫非是晏丞相？”
“岂敢，岂敢！宰相亦有宰相忧，安富尊荣，并不能适我心、酬我志，尸位素餐，有负平生。此中苦况，非他人所知。何如先生如此闲逸，思虑深远，品评公允，令人感动，令人钦羡！您的心，才是汪洋大海！”
“快不要这样说了，简直使人无地自容。要说尸位素餐，倒是有点像我。每月照领全薪，又无所事事。养花喂鸟，聊度残生。”
“养花喂鸟，却使先生文思滔滔……”
“何以见得？”
“其中有静有动，静则怡情悦性，开启心智；动则激励精神，焕发生机。否则，您哪有这样的思想触动，怎么会同晏丞相促膝谈心？”
“您……”老教授激动得连忙握住伏在肩头的双手，定睛一看，原来是伫立在身后的老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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