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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先生的《洗澡》｜没落在故事的散场
昨晚闲适至极，瞧着一堆读书节优惠狂购的书，无比懊恼，谁都知晓书非借不能读也，还是忍不住买了回来。再去瞧那些书的定价，又生出无数愤恨不知怼谁的心思，这些外国诗歌，小众偏门，观者寥寥，薄薄一册，竟然五六十元。
再看杨绛先生的《洗澡》，有钱钟书先生《围城》的感觉，或许都是描写知识分子，不过杨先生的白描更不动声色。重新读到这些隐藏着浅浅笑意的文字，才从一场暴风骤雨雷鸣电闪的机缘中骑行而来，自然是“落汤鸡”了。
小说被“采葑采菲”、“如匪浣衣”、“沧浪之水清兮”三题大概分为三个部分，前两句出自《诗经》，后一句是春秋战国时期流传在汉北一代的民歌，孔孟圣人都提到过，《楚辞.渔父》的歌曰起首也是这句。
“采葑采菲”的“葑”是大头菜，“菲”是萝卜。它们都是根茎植物，叶子不好看，内涵都在土里。“如匪浣衣”张爱玲也喜用，其实都是女人的哀怨，女人的美貌和青春最容易消逝，类似“今月曾经照古人”的惆怅。
当然“沧浪之水清兮”，只能洗君子和美人，沐浴之后，脱胎换骨也说不定啊。知识分子的词义有点意味，《围城》里的极尽挪揄，《洗澡》则是浑浊不堪的汤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杨先生对《诗经》的造诣不敢妄加揣度，不过《洗澡》没有固定的主角，读者诸君各取所需，眼热自己感兴趣的人物，于是每个人的心理都被描写的细致有加，书中的爱情流淌，妙语迭出。
譬如杜丽琳虽说是标准美人儿,杨先生还是留了一手，这一手好像小孩藏了大人重要东西的顽皮，“她有一口真牙一样的好假牙，她忘不了彦成初次发现她假牙的神情。”
这个老太太狡黠的目光在文字中一览无余，许彦成是个让人犹豫的人物，娶了标准美人儿杜丽琳，却又迷恋时刻不忘偶尔给他一点阳光的姚宓。如此女人算是聪明还是愚蠢，姚宓最终和许彦成，彼此禁锢了自己，从男女大欲沦为精神之爱，最后君子之交淡若水。
姚宓是整本书中亮点，在灰暗的年代，莫名其妙的纷争中，她的倩影带来了多少明媚的阳光。只是我还听到了类似姚家老太太恍然的叹息，杨先生就这样让我们左顾右盼地为姚宓惋惜里走到了结束。
“你说烟雨微芒，兰亭远望；后来轻揽婆娑，深遮霓裳。你说春光烂漫，绿袖红香；后来内掩西楼，静立卿旁。你说软风轻拂，醉卧思量；后来紧掩门窗，漫帐成殇。你说情丝柔肠，如何相忘；我却眼波微转，兀自成霜。”
两百多页的《洗澡》，平淡无奇，杨先生始终不急不躁，娓娓道来，甚至无从悲起，更不知喜从何来，仿佛没有开始就结束的暗恋，欲语还休，仰首凝望温和雍容的丽人却不知从何说起，唯有浅浅的欢喜和怀念。
“人生一世，无非是认识自己，洗炼自己，自觉自愿地改造自己，除非甘心与禽兽无异。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呢”，这是杨先生在再版序里一段，终于在第三部分“沧浪之水清兮”中展开，洗涤心灵，原是一场自戕的运动。那场运动，完整如钱先生与杨先生，还能在文字里相逢，左右挣扎。
杨绛先生说《洗澡》“没有主角”，不过，姚宓美丽，娴静深沉，温柔妩媚，冰雪聪明…已胜似主角，偶然也瞥见这样闲适淡定的女人，仿佛平淡如水…本是沉静纯真之人，猝不及防浮沉俗世，来不及挣扎，便没落在故事的散场。
【绘画：Criss Canning（澳大利亚）】
- The End -
【花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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