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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已有十年未见面了,十年的时间真的足以让一个人发生巨大的变化。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物,可是她身上的故事以及她所发生的改变并不平凡,我叩响她家的大门,想听听她的故事,经过她的同意后,我决定把她的故事讲述出来。
我和她同一年出生,那一年村里面就只出生了我们两个丫头,所以她常常会来找我玩,我和她的性格截然不同,我喜好静,而她喜好动,她从小就像一个假小子一样,她带我爬树掏鸟窝,带我爬墙偷看别人家的狗,带我去马路上疯玩。
她的改变发生在她知道她是被领养的那一天,她家村的东头,村里一大半人都住在村东头,人多了,嘴也就多了,一个消息传播的、泄露的也就快了,她八岁年从村里一个醉酒大叔那里知道了她是被领养的。
她的母亲,准确说是她的养母常年卧病在床,无法生养孩子,于是她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养父把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她带回了家里。她是被领养的这个真相对于八岁的她来说确实是有打击的,但却不至于让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正让她发生变化的原因是,那个醉酒的大叔不仅说出了她是被领养的秘密,还告诉她她的养父养母本身是想领养一个男孩的,但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找到合适的男孩来领养,所以最后才勉强把她带回了家。
她对我说她现在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恨那个醉酒的大叔的,要不是他酒后多言,她的生活或许会平平淡淡的度过,她知道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因为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她说一个八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当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而且是被勉强选择去领养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当她讲到这里的时候,她笑笑对我说,可能是人本性真的是恶的吧,只有通过后天的教育才能变善,而她缺少这种后天的教育。
养母常年卧病在床,养父有经常去外地打工挣钱,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照顾自己,也正因为小时候缺乏父母亲的教育陪伴,所以她缺少了后天的教育,她的人性中的恶没有被消除,在她听到自己的身世后,八岁的她发生的变化就是越来越叛逆。
她开始和她的养父养母顶嘴吵架,她开始上课睡觉,甚至到最后她开始不去学校,到处疯玩,也因为这些原因,我的父母不让我和她走得太近,我和她慢慢玩耍的次数变少了。后来她的叛逆上升了一个高度,她甚至开始打骂老师,一个九岁的女孩子竟然拿木棍把老师打伤了,也就是那次,他的养父拿棍子打了她的手心。
在她眼里,养父一直都是一个很严厉的角色,从她记事起,她就很少见养父对她笑,那时候她把这个原因归结到她不是养父想领养的男孩。养父打她那次,一边打她,一边问她知道错了吗?她咬着牙,看着已经被打肿的小手,恶狠狠的盯着她的养父,到最后她也没说一句“我错了。”
养父罚她跪着,什么时候承认错误什么时候站起来,可她不但没有承认错误,还对她的养父养母破口大骂,也就是那次,她的养母被她气得进了医院,医院对于她的养母来说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一年要来一个七八回,可是这次她的养母进入医院后再也没能活着出来。
村里人都说她的养母是被她气死的,村里的大人都不让自家小孩和她玩,我还记得当时我父母说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女孩,她就是一个小妖怪,不让我和她走在一起,也就是那时候我和她慢慢也就疏远了。
在她养母的葬礼上,她拒绝穿孝服,没有留下一滴泪,也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养父一冲动把她从有十阶台阶高的台上踹了下来,那时候她感觉全身都在疼,但她倔强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朝她的养父做了一个鬼脸,那时候村里有的人说她疯了,有的说她心太狠了,养母死了却一滴泪也没掉下。
我十岁那年跟父母去了外地,她的后来的故事都是我从村里其他人那里听到的,今年我决定听听她自己的讲述,听听最真实的故事。她告诉我在我走后,她经历很多事。在她养母葬礼过后,她的养父就很少去外地打工了,对她管的自然也就严了,而管得越严,她就越放肆,她最后甚至学会了偷东西。
她对我说,大家都知道吸毒上瘾,其实偷东西也上瘾。在她第一次偷东西成功后她就停不下来了,第一次她去小卖部偷了几包小零食,第二次她偷了别人家一袋鸡蛋,前两次她都没有被人发现,第三次她要去偷别人家的钱被人家逮了个正着,人家拖着她去找她的养父,养父不停地给人家赔礼道歉,那家人才算罢休,之后她又去偷过几回钱,但偷得很少,最多也没超过十元。
她最后一次偷钱,是在她十五岁那年,她投邻居家500元,被邻居家当场抓住,邻居家把她带到她养父面前,由于邻居家声音比较大,吸引了好多人围观,也就是那次,她的养父当着全村在场的人面,跪在了她面前,那一刻她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过打她骂她的养父会有一天给她下跪,“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这是养父当时跪下后说的仅有的一句话。
那一跪让她清楚地看到了刚四十出头的养父头上的白发,白发的数量多得让她不敢看。最后她选择出去打工,养父只说了一句话:“外面危险,你太小了。”但她执拗的脾气是改不了的,十五岁她出去漂泊打工,她找了好多工作,但都因为她未成年而被拒绝。
她的第一份正式的工作是帮别人买花,她也曾被别人骗过,但她挺了过来,最后通过一点一点的积累,在2018她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花店,也是在2018年她给她的养父寄过去了第一笔她自己挣的钱,2019年春天,她的养父去世了,她养父去世时还不到五十岁。
她对我说,她在她养父的葬礼上哭得稀里哗啦,她把这些年在外受的委屈,心里对养父养母的愧疚全随着泪水流了出来。我问她你小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怎么叛逆,她说不上来,她说人有时候做的很多事情是讲不出来具体原因的。
“你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以前想过但是太小了,现在大了我也不想去找了。”
“为什么不想去找了。”
“我怕我怕找到后再叛逆一回。”
“你恨你的养父吗?”
”小时候他打我的时候我恨过他,但现在我对他更多的是愧疚,如果没有当时我的种种做法,我的养母不会那么早去世,我的养父也不会怎么年轻就离开这世界。“
”你养父跪下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的大脑当时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知道我好像犯了好几年的错误。“
她没有给我将太多她在外打拼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讲,但我知道她一定过得很难。她的故事结束了,并没有,她的故事其实才刚刚开始,我希望她之后的故事能多谢微笑,少些泪水。
她的故事在我看来其实很不真实,但确实是她所经历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她短短的二十来年的人生有过疯狂,有过泪水,有过伤痛,也有过微笑,她的故事真的让我感受到了人生百态。
有人或许会对她的故事有很多疑问,但不管是什么疑问,用她的一句话来回答就是:人有时候做的很多事情是讲不出来具体原因的。
我从她家出来的时候,看见她窗台放了一株绿植,我不清楚那是什么绿植,但我知道那是她又一次改变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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