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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山里的七十二崮中，有一座叫“柴崮”。在柴崮山东面有个村庄叫“滑石峪”。
天刚擦黑，吃过了晚饭的滑石峪农家娃小牛子，就跑到“裕华”三线军工厂的家属宿舍区去，找同学宝义玩了。
宝义又叫上了大伟、培林几个小伙伴儿，结伴到宿舍区西边的山梁子上，听二爷讲故事。
山梁上有一片瓜地，种的有西瓜、甜瓜和脆瓜。看瓜地的是滑石峪的任老汉，小伙伴都随着小牛子叫他二爷。
二爷有些驼背纤瘦，弓着腰从低矮的看瓜窝棚里拱出来，走进瓜地翻弄瓜秧，给几个屁孩每人挑摘了一个小甜瓜。
二爷特喜欢孩儿们来听他拉呱聊故事。
“农历今天是七月七。听说过真有牛郎和织女的这个地方吗？”二爷说。
“我就是七月七的生日。”宝义兴奋起来：“这地方在哪？”
“从咱这往北，朝县城‘南麻’方向走，离咱这也就三四十来里路的‘大贤山’一带，那地叫‘燕崖’。”二爷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子，接着讲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这么一孙姓兄弟俩。父母早亡，留有几十亩的良田，大哥孙守财已娶媳妇，小弟孙守义才九岁。小弟备受大哥大嫂欺凌，每天净让身子骨弱小的弟弟干累活不说，吃糠咽菜都不管饱，还得抽空到山坡上放他们家的老黄牛和大黑牛。燕崖那边人们都认得这可怜的娃，都叫他“小牵牛倌”。
这年，大嫂执意要杀了那头已经不能犁地干活的老黄牛，小牵牛倌千般阻拦。大嫂担心小牛倌日后长大后分财产，就借机威逼，让小牛倌牵着那头已不能再耕地犁田的老黄牛，给了一处沙岭薄荒地，赶出了家门。可怜的小牛倌，就在那荒岭上搭了个茅草窝棚当了家。
一晃又九年过去了，当年弱小的小牛倌长成了身材健壮、相貌英俊的大小伙子，临村的人们也改称他“牛郎”了。可是因为家境太过贫寒，罕有提亲说媒的。
虽然黄牛老了，牛郎对它还是不离不弃，从未缺过它一口的草料。其实，那头老黄牛不一般，它本是天上的金牛星，因触犯了天条，被上天罚降到人间来了。
老牛见牛郎一人生活太过孤单，且已得知天上的几个小仙女，最近时常结伴下到凡间来，日落之后在西边山崖下的一湾水塘中净身洗浴。知恩图报，金牛星便在某一天的夜里，托了一个美梦给牛郎，并告诉牛郎如此这般……
一阵凉风把牛郎从梦里吹醒过来，便起身出了窝棚。回味着刚才的梦景，牛郎漫无目的地向西山走去。突然，前边不远处的山崖下，传来了一阵阵少女银铃般的嬉闹声。牛郎寻声而去。果不其然，梦中景象在眼前呈现：山崖下有一湾清澈见底的水塘，七位妙龄少女个个身姿婀娜；尤其是走在最后面、那身着粉红色衣裙的，牛郎甚是喜欢。足足一刻有余，牛郎才回过神来。心脏砰砰急跳，猫腰弓身地钻出树丛，抱起那身粉红色的衣裙就跑。
“不好！有人来了！”
仙女们一阵忙乱，跳上岸穿上各自的衣裙，腾空驾云升天而去了。最小的这位衣裙被牛郎收走了，天色也渐渐透亮了，小仙女发现天宫回不去了。环顾四周，只见附近的悬崖峭壁上有个天然大石洞，无奈之下一头钻了进去，躲起来。
小仙女是天帝的孙女，心灵手巧。在天庭上整日守在机杼旁编织云锦天衣，太过无聊，便跟随几个姐姐私自下凡来到人间游玩。牛郎本性仁义善良，当晚，就给小仙女把衣裙又送了回去。小仙女看到站在面前这位憨厚实诚的俊俏小伙，一见钟情。打消了回天庭的念想，投进到牛郎怀抱之中。
不知不觉夫妻恩爱，过了近三年的光景，还生了一对龙凤胎。一个田间辛勤劳作、种粮收割，一个家里养蚕、织布，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红红火火。不料，七月初七这天的傍晚，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原来是王母娘娘带着天兵天将来到此地，要捉拿私自下凡不归、触犯天条的“织女”。
原为金牛星的老黄牛奋不顾身腾空而起上前阻拦。无奈寡不敌众，老黄牛被天兵天将擒拿，惨不忍睹地扒皮抽筋扔了下来。天兵架起织女，飞身升空。织女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泪水哗哗地从云端洒落，如雨浇注。两个娃儿哇哇大哭，牛郎急得撕心裂肺。突然看到那老黄牛的脊骨变成了一根扁担，两只犄角化为两个箩筐。牛郎把孩子搁进筐里，挑起担子全力追赶。
追着追着，牛郎只觉得脚底生风，愈来愈近。王母娘娘回头一看牛郎快要追上来了，即刻从发髻上拔下头钗，在身后划了一道弧线；一道耀眼银光闪过之后，凭空出现了一条宽阔汹涌、泛着银光的大河，挡住了牛郎的去路。牛郎顿足捶胸、大声哀求也无济于事。
“牛郎，返回吧！鉴于你们夫妻一场，且看在孩儿的面子，上天准予你们每年的今天，即七月初七之日，在此隔河探望一次。”话毕，各路天神们消失在茫茫天际里，只有几片残云停在天河对岸，静静地倾听两个泪水浸湿衣衫的幼儿哭声。
讲到这，二爷停了下来，掏出他那拴着烟荷包的长杆烟袋锅，弄满烟末，点燃之后吧嗒了几口，吐出的烟雾在看瓜棚里弥漫着浓烈呛人的烟草味儿。
“只知道‘牛郎织女’是个神话，没想到就在这里。”大伟倍感稀奇。
培林却对故事的后来感兴趣：“二爷！后来怎样了？”
“后来……”二爷捋了一下胡须，说：“后来，附近村子的人们再也没有见过牛郎及孩子。也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人们同情牛郎织女一家人的悲催遭遇，便在河东牛郎家院舍那里盖了一座‘牛郎庙’，祈求保佑牛郎与孩儿平安顺当。又把河西相对着的织女藏身峭崖石洞整修一新，乞求织女在天庭上安好愉悦。”
“天河两边牵牛星和织女星隔河相望。沂河西崖织女洞里看着东岸上的牛郎庙。”宝义说了句。
“天上有银河，地上有沂河。”大伟站了起来，说：“太巧了！‘沂’与‘银’的音声还接近。”
二爷又讲：“七夕这天，在燕崖人家的葡萄架子下面，说是夜深寂静的半晚里，好像隐隐约约还能听得到牛郎织女他们的说话声呢。一般来说，这天多少都会有点雨要下的，说是他们掉的泪珠子落下来了。你们注意了没？今天很少见着燕子和喜鹊，说是它们都飞到天河那去，给牛郎织女搭桥去了。”
“不信？”二爷笑了笑，稍微一顿：“那你就到燕崖那去，保准在山崖下的沂河水湾子里，能看得到有不老少燕鹊掉落的羽毛。”
“挺神奇！”大伟惊叹道。
“说书拉呱，不足为奇。你们想想：水边悬崖人迹罕至，肯定是会有不少的鸟儿在崖壁上筑巢垒窝，若是没鸟毛飘落水里，那才是怪了，是吧？！”二爷解释着。
“就是，就是！讲故事呗。”几个屁孩应声道。
“奇巧的事情还有呐！”二爷接着说来：“银杏树见过吧？通常树的果子都是长在树枝、树杈上。奇了怪了，燕崖有这么一棵树，朝向织女洞的那树干分枝上的白果子，与其它枝上长得不一样，白果是长在树叶上的，很独特，别的银杏树都跟平常见的一个样，唯独这一棵忒特别了。要不是亲眼所见，别人会以为你是在胡说八道呢。其实，被天兵天将捉走时，织女为了给孩子留个念想，把她的项链扔下来时，正巧挂在了这棵树的这一根枝干上。所以，这根枝子上长的叶籽银杏，就是织女的项链珠宝变化的。”
“二爷！”培林问：“现在燕崖那织女洞和牛郎庙还有吗？”
“当然有了！河东牛郎庙旁有个村庄就叫‘牛郎官庄’，村民大都姓孙，孙姓人家都是勤劳实诚牛郎的后代子孙。”二爷把烟锅子里燃尽了的烟灰，在鞋底下磕了出来。接着讲：“到牛郎庙的，都是为孩子乞求平安好运；去织女洞那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去乞求心灵手巧会做针线活，嫁人生子儿女双全。”
“那还有一眼山泉，叫‘织女泉’，常年流水不断。说是流出的不是水。”二爷又摁满一袋烟，点燃后讲：“不是水是什么？那是织女每天以泪洗面，流淌的泪呀！”
稍微一顿，二爷转而问到：“小家伙，你们都是什么年份来到俺这滑石峪的？”
“这我知道。”小牛子抢先答道：“培林他家今年春里从青岛市迁来的；大伟家早一年，是六八年从烟台市来的；宝义来得最早，六六年从济宁市随父母到了蒙阴县岱崮篱笆坪的‘民丰军工厂’，六七年又来了咱这。”
“噢！”二爷说：“你们‘裕华厂’，是六六年秋来俺这建的三线军工厂。可你们不知道，早在打小日本鬼子的时候，燕崖的大贤山那就曾有过一个咱们八路军的兵工厂”。
“是吗？”小牛子有点惊愕：“要不说，咱沂蒙山区是革命根据地呢。”
“三九年夏季有一天，小日本鬼子得知大贤山里有八路军的兵工厂，就到燕崖扫荡，竟然扑了个空。咱八路早已获得情报，老百姓也都组织了疏散躲避。”二爷讲：“鬼子一无所获，就把这山里‘迎仙观’的两个道士逮起来严刑拷打，两个宁死不屈道士被鬼子用刺刀残忍地杀害了。老百姓给两道士修坟、安葬，立了个碑。”二爷说。
“道士也是爱国的。”
“也是民族英雄！”
“来这建军工厂子，就因为沂蒙山是老革命根据地。”
你一言，我一语。几个屁孩指着夜空中的北极星、北斗七星、牵牛星、织女星，说个不停……
后记：
牛郎织女的故事是一古老的民间传说。地点就在山东省沂源县的燕崖乡。
故事中的描述，皆为真人真事。沂蒙山里“裕华厂”建于1966年，上世纪八十年代下马，1992年搬迁出了山。原“滑石峪村”，现已行政改名为“裕华村”。
有道是：
古老神话民间藏，新型传说走四方。
人人都赞家乡美，沂蒙山里好风光。
张同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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