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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是第一次离开家乡，每当想念家乡时，有的老人还会闹情绪，表示不怕打战要回家，而老人的亲属当然是阻拦，随即发生争执。张世勇像往常一样，没事情可做的空闲之余就去和老人谈心，他逛了一圈，发现了一个比其他老人精神气色都很不错的老爷爷，他就过去和他攀谈，老人认识这小伙，因为整天在难民营里转悠着，老人咋了一口嘴里的水烟斗，吐出了一口烟，对着张世勇说：“小伙子，快过来坐。”老人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他自制的“凳子”，这是他到附近捡来小木板，自己用钉子制作的。 张世勇弯下腰，接过凳子坐了下来。 “啊公，你精神很不错嘛。” “啊公我经常锻炼呢。”老人张开了大嘴笑道。 “确实啊得锻炼着些呢。”他也对着老人笑了起来。显然，这是一位乐观的老人，张世勇感觉和他对话，人的心情也高兴了许多。 “啊公，你是哪点人，什么时候来呢？”“我么是拱掌呢，来呢早咯，家在不成么不就是来了，刚开始在大营盘那几天又来到这点。” “拱掌那边也打呢厉害呢？”“寨子里面么不打，打在附近山上，天天枪炮响不敢在，我们一寨人都进来了。”“炮弹那些噶不有打进寨子过？”张世勇继续和老人闲谈到。“那到不有，枪响起么急呢，还有害怕老缅进寨子，小娃看见老缅兵害怕到哭都不敢哭出来，附近寨子就经常有老缅来乱，老缅话又不会说不通，人家都怕他们，所以就让出来下。”张世勇说道：“恩恩，现在到处打战，应该让出来下呢，你们就好好这点在着得，等情况好点再回克。”“这个彭老倌，啊回来过年，我们就过不成了…….”老人说这话时明显有点埋怨。长期的战争让有些吃尽了苦头的百姓从最开始的支持同盟军，到了现在的埋怨，他们想着如果同盟军没打回来，现在他们应该正开开心心的过年着，但是现在却过着难民的生活。“打战苦的是老百姓啊。”张世勇随声回了老人一句。“彭老倌想回果敢，回他家也不错，人家说落叶归根，如果是我，我也想回来呢。”老人从刚开始的埋怨又转变成了支持，这是两位暮朽之年老者的共鸣。 正当他和老人聊得火热时候，杨若水过来了。 “找你好一会了，原来你在这。”老人看到这一幕，又拿起了他的水烟斗，笑着对张世勇说：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不要只认得和我摆话。”杨若水听老人这么一说，有点害羞的对老人笑了笑。“啊公，改天再来和你坐。”随后两人出来到了外面。 “有什么事？”张世勇盯着杨若水的大眼睛问到。“刚刚小组长来和我说这边难民营接收到了很多物资，情况也好多了，而边境线那些难民同胞还是很糟糕，要派几个人明天去那边发放物资，我们一起去吧。”“可以啊，我也正想去那边看看，你和组长说说嘛，算我一个。”太阳已经下山，晚饭也已经开了，忙好了今天的工作，两人回到了南伞，杨若水表示要和张世勇去看看他的家人。回到张世勇住处，一家人刚吃好饭，妈妈正在洗碗，爸爸在看着电视，而几个小家伙吃过饭后就出去和隔壁小孩玩去了。张世勇妈妈看到了儿子带女朋友回来，脸上笑得像春天里的花朵。“若水你来了，快来坐，快来坐，世勇你也真是的，要带若水来，怎么不早说，不然我去买个鸡等你们回来吃饭。” “大妈，我们已经吃过了。”杨若水赶紧接话到。张世勇皱着眉毛说：“她也是突然间和我说的。”“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放不住，几下就被那几个小娃吃了，我出去买一点。”张世勇的父亲起身要出去买东西。杨若水听张世勇爸爸这么一说，连忙起身对着她说： “不用了不用了，大爹你坐着得。”张世勇的父亲看杨若水这么坚决，就没有出去，随后四人坐在电视前聊起天来。 “大爹大妈，你们住得还习惯吧。”“还可以，就是不知道还要住多久，这个战要打到什么时候啊。”“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这个战争还在继续。”张世勇的父亲叹了一口气接着妻子的话说。“这个就说不清楚了，你们在着就是了，我们再在难民营几天，我要约世勇出去找工作了。”听了这句话张世勇的母亲脸上又开出了小花，眼前这个“未来儿媳妇”的懂事，让她更喜欢杨若水了，不自觉的拉起了杨若水的右手。“若水，你打算几岁结婚？”母亲的这句话把一旁的张世勇吓了一跳，他脸上又烫又红，悄悄的推了母亲一下。 杨若水也有点不知所措，吞吞吐吐的接话到：“这个看情况，也不一定。“说完她脸上也泛起了红晕，无奈的看了看张世勇一眼。母亲知道把气氛弄尴尬了，连忙放开了杨若水的手，表情僵硬的笑着对她说： “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没什么别的意思。”结婚意味着责任，意味着很多事情，张世勇不敢随便就提这两个字，看母亲这么喜欢杨若水他也很高兴，两个人相处理应得到家人的支持，突然他又想到了赵小花对自己的态度，不免又有点失落。（十七）次日早饭后，张世勇和杨若水就和志愿者组织驱车到边境一线给同胞发放生活物资，从南伞出发经过一路的颠簸中午就到了边境线的麦地河，张世勇寨子里的很多人就住在这里，两人同志愿者一起发放物资，难民同胞们听到了发放物资的消息都高兴得纷纷前来领取。三月份的中缅边境地带，寒气丝毫没有减退，早晨醒来露水都会将晾在屋外的衣服打湿，杨若水发现这里的环境比125难民营差多了，不供吃不供住，大家就靠着外界的救助生活，逃难过来的果敢人，在这麦地河田坝上搭起了一个个临时的“小家”，有的找来些木材，一面靠着田埂，顶上搭一块白油布，“屋内”泥土地上用逃难时带来的装衣服的麻布口袋扯开后平铺着，白天就将“门”面收起来，晚上睡觉了再放下来，一家人就挤在这“小家”内。有的人则砍了些山竹，搭起房屋支架，周围用油布铺上，这样的“家”在这里算得上比较“豪华”了。前来领取物资的同胞簇拥在物资发放点，志愿者按家庭和人口给他们发放。“我家有八口人。”说这话的是一位穿着花白上衣，青蓝色布裤的中年妇女，她头发凌乱，面如土色，看样子年纪还不大，他说自己有九口人让自愿者觉得有点吃惊。 张世勇上前问她：“啊娘，你家都有哪些人？” “我有六个小娃，还有我丈夫，我婆婆妈。”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有六个孩子，其实在果敢也不算什么奇事，很多山区的人不懂得计划生育，孩子越生越多，家庭越来越穷，一代又一代的恶性循环。这些孩子，年龄基本只相差一岁，站在一起，有时甚至分辨不出谁大谁小。试想如果一个家庭有一块饼，两个孩子就可以分成两份，四个孩子就得分成四份，六个孩子就得分成六份，情况不怎么好的家庭，到头来就是大家都吃不饱了，更不要谈什么学习文化知识了。按照这位妇女说的人口，是要给她发放三袋米的，张世勇和同事看她只是孤身一人来，表示要帮她抬到住处，但是这妇女一边摇头一边说：“三包米么，抬赢呢，也不有多远，我们做活路做惯咯，什么没有，就是有一身子的气。”话音刚落就扛起了一袋米在肩上，并叫唤张世勇给她加上余下的两包，张世勇小心翼翼的给她加上，并再一次问她：“啊娘，抬不赢，我们帮你抬。”中年妇女扛着米咬着牙齿立起了身子说：“得呢得呢”扛起米就走，慢慢的走开了他们的视野。人越来越多，很快物资就发放完毕，随后志愿者走访了各家各户，查看情况。各家各户的“厨房”一家挨着一家，都是挖了个浅坑，放上带来的锅脚和饭锅，他们正好遇到一家德昂族家庭在吃饭。一家七口人半蹲在地上，围着一个饭锅，一个菜锅，还有他们带来的酱菜，一个小孩子，搅了搅菜锅似乎在翻什么，突然间翻到了一块肉，小脸上突然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一旁的小孩看到了，也拿起筷子往锅里搅，但是半天也翻不出来什么，只好失落的收回来了筷子。杨若水看了心里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并上前去询问年长一点的德昂族男子。 “啊叔，你们饭菜那些噶够吃？”“天天有人来发呢，饭菜是够吃了，才是不有肉，带来一点腊肉么，早就吃完了。”男子用着德昂族口音的汉话回答到，正在此时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卷起了灰尘，几个孩子的妈妈连忙提起菜锅用身子给它挡风，天上晴空万里，阳光照射着大地，但是杨若水感觉这阵风好冷，它好像吹进了骨髓，整个人浑身都是僵冷的。德昂族人比起汉族人更艰苦，因为德昂族人一般没有积蓄，用果敢话说就是：“一天找一天吃。”突遇战争他们离开自己的土地，身上没有积蓄，而又没有经济来源，能吃饱饭就是万幸了。他们又继续前进到了一块草地上，几名中年男子在坐着谈话，一个头戴灰色毛线帽子的男子和站了起来和他们说话。 “你们发米要发到什么时候？”“这个我们也知道，有人捐，而大家又缺我们就会来。”带头的志愿者回答到。“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这个战一直打，而你们不来了，那我们就要饿死了。”这名中年男子说完这句话后叹了一口气，眼神里透露着他的无奈。“大家在这种艰难时刻要咬牙坚持，一切都会过去的，和平终将会到来，大家心连心，相互帮助，没有什么困难过不了。”张世勇眼睛冒着泪花，对着大家说到。小组负责人随即说：“明天我们还会来，来发一些小菜。”查看了一会后，志愿者小组就返回了南伞。（十八）第二天中午两人又和物资发放小组来到了难民营，这次他们带来的是食用油、可长期保存的蔬菜（土豆，包菜，茄子等）、肉类罐头、鸡蛋、面条、方便面、各种干粮、食盐等这些生活必需品。冬天，万物萧条没有了生机，难民营周围的草地上露水有些还没蒸发完，在阳光的照耀下，正散发着钻石般的光亮，难民营前的几颗大树上，几片随风飘落的叶子在那里翩翩起舞，随后掉落到了难民搭建的临时“小家”上，几只鸟儿被志愿者的脚步声吓到，扇动着翅膀，往远处飞了去，它们对这群人和他们带来的来之不易的物资并不兴趣，天高任鸟飞，它们可以四处寻找食物，一只虫儿也许它们就能温饱一天，而这里的果敢人却要靠着这些物资生活，因为他们回不了他们的“天空”，无法寻找食物，必须得靠着好心人的捐助度日，直到和平曙光照亮果敢天空那天。和往常一样志愿者还是按照家庭和人口发放物资，前来领取物资的还是昨天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虽然条件艰苦，但是脸上还是洋溢着微笑，年轻的早已出去外面闯荡，他们不愿意呆在这难民营里靠着捐助度日，剩下的只有老弱病残。当物资发放到一半的时候，从人群中听说有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病得不轻，看来是不行了，张世勇和杨若水好还有几名志愿者带上了一些食物去看望老人。一顶写着“民政救灾”的蓝色帐篷里沾满了人，这些都是老人家的亲戚，前来看望老人的，老人躺在用木板搭起的床上，身上盖着花毛毯，满脸的皱纹和勉强睁开的双眼，透露着她的年龄和疾病所带给她的痛苦，老人右手上还输着液，模糊的意识已经注意不到进来的几个陌生面孔。“啊公，你噶好点了，我们是志愿者，如果不好，我们要送你去南伞看看。”志愿者上前问老人。“南伞…..是不克了........，我么老了，也该走了.......，只是不想在中国地死，我想.......回到家乡再死。”老人说出的这句话就像一阵晴天霹雳，将所有人的脑袋都狠狠的拍了一下，老人并不畏惧死亡，他害怕的是客死异乡。杨若水的大眼睛落下了一滴眼泪，她怕人看见，马上转了回去，用手擦拭，张世勇刚看看到了这一幕，连忙过来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给予她坚强的力量。“我们也说要送他去大医院，但是他说他本来就老了，是归西的时候了，不想再找给大家找麻烦，一直就念着要回家死，但是现在炮火连天，寨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回去？”一旁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对志愿者说到，看着像是老人的儿子。 “病了几天了？”张世勇问。 “从来到这边逃难就病起了。”老人儿子回答。张世勇想着也许是老人身体本来就不好，逃难路上的颠沛流离又折腾了老人了许多，再加上背井离乡心情又不好，所以导致他病情恶化。“家是暂时回不得了，南伞他又不愿意去，现在只能暂时这样在着了。”张世勇回过头无奈的对伙伴说。小组长也进来看望老人，他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千块钱，递在老人儿子手上说：“啊叔，这是我个人的心意，一下我会让他们给你们多送来点东西，回去我也会和大家商量商量，搞一个专项募捐，将老人送到南伞治疗。”大家看到小组长的行为，都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心意，有的只有十块二十块，但是在这个大家都很艰难的时候，这足以表现出果敢人在面对困难时，心连心、相互帮助的可贵精神。老人儿子感动得连说谢谢，临走前大家都给了老人鼓励，告诉他要度过难关回到果敢。回到南伞后张世勇和杨若水一起来到了公园坐了坐，她一整天没忘记老人的脸庞和他那微弱的声音。她说：“这次战争给果敢人带来了无法想象的灾难。”“是啊，战争是无情的，这些历史课本或者电视里才看得到的情节，现在活生生的摆在了我们面前。” “你说这次战争还会持续多久？”张世勇摇摇头说：“不知道了，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是不分胜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两个明天再做一天志愿者也要的得去找工作了。”杨若水表情上顿时严肃了许多。“确实得找事情做了，等战争结束，等不得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找到。”“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肯用心，有什么不可以？”杨若水似乎对张世勇的这句话有点不高兴。张世勇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说：“也是，古人说，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只要我们有信心，没有办不成的事。” “知道就好，后天我们就去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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