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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故事里套着大故事小故事里套着大故事
中国青年网
发布时间：12 1910:51中青网新媒体科技（北京）有限公司董学仁/摄
我们先来分享一篇小说中的例子，然后做一些分析，再进入练习。
小说写的是经营一家店铺的夫妇，男的叫维克多，女的叫厄泰尔普太太。
“厄泰尔普太太是店铺的台柱子。她身材高大，面部清瘦，肌肉发达，多嘴饶舌。她的丈夫六十来岁，小个子，对她唯命是从，被支使得团团转。她叫一声维克多，他就得猛吓一跳，好像手枪对准了心口似的。就是在她含情脉脉地抚摸他的头发时，他也是把头缩进肩胛骨里去，活象一只受惊的乌龟。因为他们没有雇用店员，而维克多的体质又弱，所以一切笨重活儿全落在厄泰尔普太太的肩上，诸如装卸沉重的铁门帘、开启封箱、搬动青铜器、大理石制品或其他琢制的石器啦等等，她常常累得气喘吁吁。而维克多在黄铜丝上穿珠子却来得比谁都快。他常常乐呵呵地扎着些暗色的花儿。厄泰尔普太太对邻居们说，她的丈夫长着仙女的一双手。”
这是小说开篇部分对店主夫妇的描述。
我一直喜欢“描述”这个词语，有时候我以为它是描写和叙述的结合。在这个例子里，作者把深入描写与一般叙述糅合在一起了，这需要一定的功力。如果你也喜欢这个词语，写作时尽量不要把叙述与描写分开，也不要拖沓。在我写作的感觉里，小说和散文都一样，不要浪费文字做一般性的叙述，也不要加入大段的描写。现在的读者会跳过那些分隔开来的叙述描写，急着看后面的文字，寻找更重要的东西。
前面引用的这段，来自一篇法国小说，标题是《最好的顾客》，世界上最好的短篇小说之一。
我们都知道这篇作品，是因为它选入了中学教材。语文课上，老师让我们仔细读认真想，学习作者的经验。我们也仔细读了，认真想了，可还是漏掉了作者最好的表现方式。因为教材将那篇小说删节到一千多字，还不到原著中文译本的三分之一。
写作者需要完整的阅读，读那个没有被删节的小说。
那是一个故事中套着另一个故事的结构，非常精彩。
在《最好的顾客》里，那位70岁的单身汉为自己买了12个花圈，以12个亲友关系的名义，献给自己未来的葬礼，这是深到骨肉之中的寂寞孤独，当然是一个很大的故事。
作品之中，老单身汉的话感动了很多读者。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人也没有。我想给自己造出所有的亲人来。我买的那些花圈的飘带，表示出为失去我这样的父亲、祖父、兄弟、儿子、伯伯、表兄、女婿、丈夫、朋友等等而感到的痛苦。我事先置身于这所有假造的同情中，被这多种的亲属关系所缠绕。从此之后，我心安理得了，感到生活在亲人们的中间，被人爱着。
我相信很多作家遇到或想到这样的事情，都有写出来的欲望。
而另一个故事显得小了一些，是店主夫妇的生活故事。丈夫维克多比较软弱，想象力不错，他也愿意尽到维护社会的义务，却不会对一件事情长久地关心。厄泰尔普太太古道热肠，有好奇心，想象力也很好，社会责任感更强，她遇事会放在心上，一直关注到事情的结局。
我们来看看小说中两人的一段对话，透出了他们生动和有趣的日常生活。
厄泰尔普太太回到店里，见维克多慢腾腾地扣着裤子钮扣，从店后间里踱出来。
“维克多！”她叫道。
他浑身哆嗦了一下，眨眨眼，说：“我在听着，我的好朋友。”
于是，她把此事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她刚一停，维克多就皱眉骂道：“可恶！”
“为什么？这个可怜人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家中的所有男性成员。”
“你对此信以为真，你，信他那意外事故？”维克多神经质地说。
“不，”厄泰尔普太太说，“想了想，我也不那样认为了。既然你挺有心眼，快找出别的解释吧。”
一个是店主的故事，一个是顾客的故事，本来可以没有交集，在各自的生活中独立存在。
这就像我们在生活中经常看到的那样，两个不同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的性格和命运都可以写入小说。比如我们读到的鲁迅小说《孔乙己》，是通过店铺小伙计的眼睛看一个读书人悲戚的命运。实际上，小伙计和他的掌柜，也会有自己的故事，也很生动，也有意义，但作者没写，就让读者猜想：是有意的省略？还是无意中忽略？或者这两种可能性都有？
平时读到的短篇小说，大都离不开交集的人物，可是绝大部分只讲了其中一个人物故事，别人只是陪衬，是全能视角的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张嘴。如果非要找一个原因，往往不是由于它的篇幅小，而是作者的单向思维所致，除去枝蔓，直奔主题。
那个老单身汉买了12个花圈献给自己的故事，很多作家遇到或想到了这件事并且写出来，都会以此为主线，想象他的一生，构思重要的情节，加上一番深刻的心理分析，组织一个完整的故事，从中挖掘人生凄楚与世态炎凉。
相比之下，《最好的顾客》找到新的形式，把交集人物的各自故事都讲出来，并且都讲得很好，会不会更加完整、深刻和丰富呢？会不会相辅相成，更好地表现了纷繁复杂的生活？
因为在小故事中套了大故事，作者对老单身汉的人物塑造，就变得轻松多了。作者知趣地退出了他的故事讲述，将展示他人生命运的任务分派给了厄泰尔普太太。至于他一生中的大段空白，留给愿意想象的读者去补充吧，想象不出来也没有关系。
也因为有了自己的故事，店主夫妇有了生动的塑造。厄泰尔普太太那么善良，有责任感，她像侦探一样跟踪老单身汉，还有勇气挺身而出，制止一个她想象中的悲剧。当她弄清事情的真相后，又把老单身汉当成亲人对待，让他感到温暖和爱。
（你如果把店主夫妇的故事当成大故事，把老单身汉的故事当成小故事，也有道理。重要的是一个故事套着另一个故事，而不是谁大谁小。）
两个故事套在一起，成为一个更精彩和深刻的故事。
《最好的顾客》描述了人类的善心、高尚、责任感，以及关心他人、帮助他人的热情，这有益于一种和谐的人际关系，一个良好的社会环境。
我们今天的练习是：
第一个步骤：在网络上找到《最好的顾客》。如果你找到的译本不止一个，要读没有删节的文本。仔细阅读，写下你的感觉和分析。
比如，你可能注意到店主夫妇的形象被作者夸张了，有一种角色错位的轻喜剧效果。你就要继续分析作者的意图，他是不是在写老单身汉的悲凉故事时，有意调亮了环境的背景，让这个故事多一些暖色？
第二个步骤：圈出有关店主夫妇的部分，然后进一步分析。
比如，你可能注意到他们的年龄，六十来岁，比老单身汉小不了多少。你要继续分析，他们为什么没有寂寞孤独？作者是否有意将他们的生活与老单身汉加以对照？作者这方面的表达，是不足，还是恰好，抑或是过分？
第三个步骤：仿照这篇小说，想一个小故事里套着大故事的构思，写出三五百字的写作提纲。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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