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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汤姆.里德尔。离这里一英里半的村子受到了攻击,我们需要绷带碘酒和其他东西,我是为这个到这里来的,联络的电话机被毁了。”他开门见山地说。 玛丽薇莎.奈保尔缓缓直起身子,她丢下手里的棉花,用全镇子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吼道:“你竟然现在才说,我的圣母玛丽亚啊!” 汤姆跟着玛丽薇莎一路小跑到了镇子尽头的一家药房门前——她甚至比他的速度还要快,扑向了柜台,“伊珊,凯蒂,有人需要帮助!有村子被攻击了,我们可能得找辆车。” 一个身材健硕,刮净脸,脸颊通红冒汗的男人从后面的门里冲了进来。一看到汤姆身上的孤儿院制服,他的脸色都变了,“教堂,教堂怎么样了!”他冲过来抓住汤姆的肩膀,“法尔希昂神父还好吗?!他还活着吗?!” “教堂毁了,但是神父还活着。”听到汤姆的话,这个男人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谢天谢地。玛丽薇莎,把所有的东西——能找到的都拿来,我来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凯蒂,我们得找辆车!” “我已经听到了亲爱的,这位小姐愿意帮我们把东西送过去,她说她的母亲在那里伤的很严重。” 店门外,尘土中停着一辆漂亮的酒红色保时捷。 “德国佬的汽车!”奈保尔先生紧皱着眉头满是顾虑,“不行,凯蒂,下来。” 奈保尔夫人顺从的下车,而他的话让车上坐着的漂亮小姐瞥紧了眉头。“先生,听得出你们是法国人,但是我不是德国人。我当然可以请人换一辆汽车,但是事情紧急,您看可不可以……” 玛丽薇莎抱过那里巨大的箱子,向奈保尔先生说道,“伊珊,你和凯蒂都呆在这里,只有我和汤姆和这位小姐去。司机师傅,开车!” “等等,玛丽薇莎,太危险了,你不可以——” 在汽车奔腾的烟尘和发动机的轰鸣中,被一连串突发状况弄得有点糊涂的汤姆拽上了汽车。药房渐渐远了。于是,在一片混乱中汤姆·里德尔终于平安的踏上了开往村庄的道路。等着他的是人间地狱一样的村落和薇莉小姐的怒吼声。 “上帝!”玛丽薇莎·奈保尔有些懵懂的看着这一切,“真惨。” 汤姆早被维莉小姐叫去斥骂,朱丽娅·盖因比小姐,伦敦著名银行家罗杰斯·盖因比先生的独生女,则一早去照顾她手臂受伤的母亲。玛丽薇莎在原地愣了三秒,转身抄起车上的绷带,纱布和药水奔赴轰炸现场。 “汤姆.里德尔先生是吗?” 薇莉小姐在终于发泄完毕后也投入了救援工作,被冷落在一边的汤姆完全没有兴趣加入那嘈杂的人群。而就在这时,朱丽娅·盖因比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 “您没有去帮忙?” 盖因比小姐的目光中毫无询问的意思,汤姆看了她一眼,懒懒的说:“混乱的时刻,能保住自己已经是头等大事了。” 朱丽娅美丽的眼睛透漏出赞赏的意味。但她还未及他开口,左手胳膊已被一股大力拉扯向相反的方向。“终于找到你啦!”玛丽薇莎扯着他不停向前走,“有个孩子被卡在石缝里了,快来帮忙。” “请放手!”汤姆皱起眉头,反射性的想用他拨开女孩子钳子一样的右手,不料另一手只却又被握住,只听到女孩子不耐烦的说,“尊贵的绅士,我是鲁昂人,在我们那里这不是什么不礼貌的行为!请您放下架子,屈尊来这里帮把手好吗?我不管你刚刚为什么袖手旁观,这些可都是你的朋友!”怒目圆睁,好像是汤姆犯了天大的罪过。 汤姆刚刚想要冷笑应对。使他没有时间说出口的是朱丽亚.盖因比,她在身后向另一人命令道:“母亲已经没事了,你也去帮忙吧,拉斐尔。” “小姐,这里很乱,你和夫人身边需要人手。”说话的是一把冰冷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伦敦塔古老的报时钟,许多年来泛不起一点涟漪。但是朱丽亚瞪了他一眼:“这里不需要你了,母亲听到你这么做了会高兴的,去吧,这段时间你听奈保尔小姐的调遣。” 此时才完全从阴引中走出来的名为拉斐尔的男孩脸上带着刀刻一样的表情。他走到了玛丽薇莎的面前,如一个训练有素的仆人该有的那样站在那里,向玛丽薇莎微微鞠了一躬。“听从你的调遣,奈保尔小姐。” 玛丽薇莎似乎完全不习惯这样的礼节。她踌躇了五秒钟,迅速拉起两个男孩的手。“无论如何,来帮忙就是了!”她撂下这么一句话,飞奔到全村最醒目的目标,也是孤儿院所在的教堂去了。 于是汤姆·里德尔,11岁的小小魔王,生平第一次被一个人扯着袖子拖去救人。 他们的确来的太迟了。废墟下的人们有许多已经等不到营救的时候了,而没有被埋住的人则在月光下虚弱地呻吟。他们的身体因为失血而渐渐发冷,而夜晚下降的气温也足以杀死他们。人命在战争这头野兽面前显得一钱不值,如同夜晚的露水一样稍不留神就会随风四散。汤姆勉强地将一对姐妹从废墟里抱出来,她们其中一个很小,但是伤得更严重。她们的眼中闪烁着脆弱和惶恐,紧紧地抓着他的袍子不愿松手。“没事了。”他下意识地小声说,感受到这些曾经将他当作怪物的孩子,她们实实在在的生命在他手中颤抖如风中的枯叶,“没事了。”他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你们已经得救了。” “塔姆……”较小的那个只有四岁半,她的下腹插着一大块碎片,早已流血过多。玛丽薇莎几乎是神经质地将她接过来,但是心里很清楚自己无能为力。她一只手虚弱地垂在一侧,另一只却病态般攥着汤姆的手指,声音混浊不堪,“我害怕……” 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弦都狠狠地颤了一下——也许除了一个人。汤姆.里德尔从玛丽薇莎手中重新接过孩子的身体,他一只手保持着拉住她的姿势,另一只手抓住那块插进她身体里的玻璃碎片,狠狠地拔了出了。 孩子惨叫了一声。她的姐姐冲上来抓住她,却只能看到她眼中的微弱之火越来越暗淡。汤姆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她的眼神涣散了,好像要陷入沉沉地睡眠一样。终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死寂在几秒之后被划破。“你杀了她!”在他身边尚不及他胸口的女孩子疯子一样的揪住他的袍子,“你杀了她!你怎么敢——怎么敢!” 汤姆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走到了一边,任凭她在他身后歇斯底里地哭叫。但是夹杂在上百人的哭声和骂声中,一个七岁孩子的声音显得如此无力,很快便迷失在夜风中。 救援工作在两小时之后结束,村里人伤亡很重,孤儿院中有二十五个孩子没有幸免,一些重伤的孩子可能会落下永久的残疾。薇莉小姐在所有的工作都结束了之后,坐在孩子们休息的村会议室门口陷入深深的自责。至于朱丽娅的母亲,在经过玛丽薇莎的包扎后便已经安全,甚至还有余力协助救援。 “先去小汉格顿接出我的祖母,然后我们将要回伦敦去,那里有全英国最棒的医院和最好的空袭防御体系。”朱丽娅指挥一群人将她的母亲安置在车上后,这样对汤姆说,“但是在那之前,我想要冒昧的问一句:您可愿意与我一起去伦敦。我很中意您,里德尔先生,我对我的眼光很有自信,您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仆人甚至管家,告诉我您是否愿意。” 尊贵的小姐向汤姆伸出手来。他的衣衫破旧却不凌乱,头发上不染一丝灰尘,作为同样孤儿院出身的孩子,他和他的同伴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然后月亮升起来了,银白色的月芒使汤姆稚嫩却英俊的脸庞凭添一层邪魅。年轻的朱丽娅.盖因比当然不知道,在他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将来会有怎样的成就,但是他颀长的身躯,他精致的五官,他并未受过训练的,天分里带出的慵懒和彬彬有礼,使他成为那些浪漫故事绝佳的男主角——正如这许多年中她所期盼的那样。也许现在尚不完美,但是她自信具有识人的眼光和让他臣服的魅力。从她懂得自己魅力所在到现在这不短的时光中,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抗拒她的眼神,即使她只有十四岁,即使她尚未正式踏入社交界。 可她当然没有发现,汤姆.里德尔那原本带着些许赞羡和向往的眼神,在听到她的这一席话之后,瞬间在月芒下迸出透寒精光。 “呃……也许……”汤姆慢吞吞的选择词汇,然后他看到在朱丽娅的轿车后面有一个瘦弱的黑发男孩,正在清理汽车轮子上的污泥,那是拉斐尔。 “抱歉,我拒绝。”他淡淡地说。 朱丽亚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他,空气一时凝结,直到玛丽薇莎.奈保尔像一头快活的小鹿,从村子被毁掉的栅栏那边灵活的跳过来。刚刚的悲痛似乎从来不曾停在她心上,或者全都转变成了活力和一种莫名其妙诞生的希望。 “全都好啦!你们在这里。嗨汤姆,我想要你的通信地址。我们家计划的是今晚就要赶去伦敦的火车——在那里的亲戚请伊珊去开诊所——所以我大概不太容易见到你啦。” 汤姆微笑了,这也许是他今天露出的第一个不由自主的微笑,他说:“我们只是来这里度假。我们的住处在伦敦,伦敦圣麦格丽娜孤儿院。我们明天将要回去。” 玛丽薇莎露出十分开心的笑容,冲上来迅速拥抱了汤姆一下,“太好啦!那我们伦敦见,我会带烤好的小甜饼去看你。我要走了,镇里来的其他人说我可以搭他们的车回去。”她向村子的尽头跑去,“那再见,汤姆!” “非常好,里德尔。”朱丽娅.盖因比坐上车子,向汤姆说道,“但是我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你会了解这一点的。” 酒红色保时捷重新扬起灰尘消失,汤姆向村会议室走去,在那里,那些视他为魔鬼的孤儿院成员们在沉睡,他刚刚杀了其中的一个,但他依旧是他们的一员。 是的,在一九四零年的夏天即将结束之前,汤姆.马沃洛.里德尔仅仅还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孤儿。他不知道,在伦敦的孤儿院里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他不知道,他即将蜕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他即将要面对的充斥着神秘和传奇的一生——是的,在一九四零年的夏天里,汤姆.里德尔只是个孩子,但他的天赋,他的才华已经开始为人所关注,尽管那并非是他想要的关注,但这是一个征兆,照亮他今后波涛汹涌的生命。 但现在,在这最后的懵懂,无知的岁月里,汤姆的选择是回到那些厌恶他的人身边,在闷热的礼堂中,盖着别人虫蛀的腐烂摊子,陷入并不安稳的睡眠。 收起回复4楼2015 08 30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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