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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学习过书法的朋友而言，赵孟頫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因为大多人学习书法是由楷书入手，而楷书又是往往从练习“欧颜柳赵”四体中选择其一而起步。其中的“赵体”指的就是赵孟頫的楷书。不过，大家不要以为赵孟頫只是凭借书法而名闻遐迩的。 纵观中国古代艺术史（尤其是书画史），赵孟頫既是改变时代风气的重要历史人物之一，更是一位令人难以逾越的艺术宗师。可以看到与感受到，他的书画艺术直到如今都具有广泛的影响力，足见其艺术生命力的蓬勃旺盛。 对于这位数百年前的书画名家，他的一生究竟经历怎样的波折？他的书画到底达到了怎样的高度呢？我们不妨慢慢道来。 天潢贵胄 耽于书画 赵孟頫（1254—1322），元代著名画家、书法家，字子昂，号松雪、水精宫道人，吴兴（今浙江湖州）人。他是宋太祖之子赵德芳的后人，宋孝宗的父亲就是他的五世祖。幼年时，赵孟頫受到了很好的家庭环境熏陶。他的父亲赵与訔非常喜爱书画，颇多藏品，这对于一个喜欢书画的少年而言是非常幸运的。松雪自幼非常聪明，读书过目不忘，成文援笔立就。南宋灭亡后，他蛰居在家，研习经义，学业日进，声名渐隆。同时，往来于湖州和杭州之间，结识了众多文学、艺术造诣深湛的朋友（如周密、仇远、白珽、鲜于枢、邓文原等），共同切磋诗文、探讨艺术。所有这些，对他的艺术成长、修养提升等方面起到了很好的帮助作用。 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当时的行台侍御史程钜夫奉诏搜访隐居于江南的名士，得赵孟頫等20余人。次年，赵孟頫被引见入宫，觐见元世祖忽必烈，从此步入宦海。以后30多年的生涯中，赵孟頫辗转在大都（今北京）、济南、杭州等地为官，官至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为从一品官，可称位极人臣。需要指出的是，后人评价他是“荣际五朝”，也就是说他历仕元世祖、成宗、武宗、仁宗、英宗五朝。然而，五位皇帝都更看重他在文学、书画方面的卓越才能，忽视了他在刑法、经济等方面的才能。这说明，蒙古皇帝只是把他当作文学侍从之臣看待。赵孟頫在延佑三年（1316年）写了一首《自警诗》：“齿豁头童六十三，一生事事总堪惭。惟余笔砚情犹在，留与人间作笑谈。”既道出了内心的苦楚，说明只有艺术上的进取才能使精神上得到慰藉，同时也可以感受到他对自己书画艺术的自信。 也许，以宋皇室的身份入仕元朝曾经令赵孟頫有所困扰，然而并未影响他在书画艺术上的不断精进。 书中龙象 兼擅五体 从书法的发展史来看，宋代书家与晋人强调风度韵致、唐人重视法度规范不同，更注重追求自家意趣而标新立异，苏轼、米芾等为代表。然而，他们不讲笔法、不重法度的特点带来的后果是令轻肆燥露的书风弥满艺坛。赵孟頫对这种风气不以为然，借助“托古改制”的方式加以扭转，以东晋名家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书法为皈依，追求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的儒雅气质，又博取众长、融会贯通，形成清和冲淡、端正雍容的面目。他的书法诸体兼擅，被好友、书法家鲜于枢题跋跋其《小楷过秦论》时称赞“子昂篆、隶、正、行、颠草俱为当代第一”，可见其成就之高、之博。此外，赵孟頫的书法不仅具有极强的亲和力，同时易于为人临习，以至从元代及至当今社会，广为世人瞩目，影响经久不衰。 赵孟頫的楷书 常年研究赵孟頫艺术的书画鉴定家、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王连起先生将赵孟頫的书法分为四个阶段，有助于我们了解其书风变化。 第一阶段：45岁（大德二年，1298年）前，用笔古拙、结体方阔是得自钟繇、褚遂良的遗绪，肥厚圆劲、捺笔特重是受智永、徐浩的影响。《草书跋保母砖》卷（故宫博物院藏）为其代表，是赵孟頫为友人周密所藏传为晋王献之书《保母砖》拓本写下的题跋。此跋点画圆劲，结体方阔，不失遒逸灵活之姿，明显汲取了智永、徐浩的笔法特征。 第二阶段：45—55岁（大德二年至至大元年，年），以“二王”为风范，淹有众长，机杼自出，用笔讲究，结构严谨，轻灵婉转，珠圆玉润。三国魏曹植的《洛神赋》，松雪曾多次书写，且兼以行书、楷书，面貌自异，各有千秋。《行书洛神赋》卷（故宫博物院藏）是赵孟頫五十初度之际所书，行笔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迟滞牵挂，又如棉里裹铁，全无臃肿疲软之态，气度富丽华贵，从容安详，使人有如沐春风的感受。 第三阶段：56—60岁（至大二年至皇庆二年，年），书风日趋刚健挺拔，字形也由方阔化为颀长。《楷书淮云院记》册（故宫博物院藏）堪称赵孟頫成熟时期的大楷代表作。这一大字名迹，字字中宫紧收，可见骨力内含，结体端稳平和，不失潇洒自如，兼有放纵苍劲与圆劲雄浑之气。 第四阶段：61岁至去世（延佑元年至至治二年，年），人书俱老，笔力深沉扎实，笔势雄健放纵，姿致洒脱依然，苍劲老到。《行书为中庭老书七绝》册页（故宫博物院藏）是赵孟頫暮年的佳作，抄录唐南台守安禅师七言绝句《问道颂》。他晚岁减少以往书写的结字严谨和用笔精致，转而注重笔势厚重和笔意苍劲，体势笔力更见雄健放纵，所谓人书俱老。 画臻妙境 成就超群 赵孟頫的绘画与书法雁行并美，技法全面，成就超群。从艺术面貌上讲，可谓既博且精，青绿、水墨之作莫不精绝，题材更为广泛，山水、花鸟、兰竹、人物、鞍马等佳作纷呈，成为万众瞩目、独步古今的艺术大师。 在中国书画史上，无论是艺术主张还是笔墨技巧，赵孟頫有着极大的贡献。在绘画上，赵孟頫明确提出了“书画同法”“以书入画”的观点，而且在创作时将这一主张灵活运用，为“文人画”在元代的兴盛以及对后世画风的引领都发挥了巨大作用。 《秀石疏林图》卷（故宫博物院藏）是赵孟頫将艺术主张与创作完美结合的名画。赵孟頫在尾纸自题的一首七绝：“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于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方知书画本来同。”短短的28个字，明确表达了他的艺术主张，那就是要以书法的用笔来创作兰竹类的君子题材绘画。而此图就是“以书入画”理念的创作实践。飞白法是书写运笔着墨时，笔画中自然形成丝丝露白的一种书法技巧。画上的巨石采用飞白法，突出了石头的质感，古木则借来篆籀笔法绘出。这些都是借助书法用笔而使绘画技法得以拓展与延伸，最终取得了良好的艺术效果。 赵孟頫《水村图卷》局部 《水村图》卷（故宫博物院藏）是赵孟頫山水画的代表作，图写平坡缓丘、淡远清和的江南景物。画法既受到了五代名家董源的启发，又不拘于窠臼，自出胸臆，信笔图写，完美表现对于自然山水的向往之情，又将文人擅长的书法用笔融入其中，体现了文人抒发情怀、旨趣的一面。 《秋郊饮马图》卷（故宫博物院藏）与《谢幼舆丘壑图》《鹊华秋色图》《吴兴清远图》等皆属赵孟頫青绿佳作。图中描绘奚官牧放的清旷场面。骏马神驹，或奔跑嬉戏，或俯首饮水，各具姿态，殊为传神。赵孟頫画马源自唐代名家韩干，故马的身材微显丰腴，而精神饱满。树木上的线条同于《鹊华秋色图》表现之法，也显示出书法用笔的特征。尽管是青绿重彩，但与职业画家笔下青绿的浓丽鲜艳相左，注重温雅清和的气质，显示出“文人画”脱尘远俗的特征，不同凡响。 《秋郊饮马图》卷局部 明代书画家、鉴赏家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里，评论赵孟頫的书法为“书中龙象”，绘画则是“元人冠冕”。古人认为，龙、象分别是水上、陆上之最有力者，后来将其比喻修行出众的大德高僧。董氏曾言，“右军如龙，北海如象。”右军指的是东晋王羲之，北海指的是唐代书家李邕。将赵孟頫与王、李两位相提并论，可知其在书坛地位之高。称赵孟頫的绘画是“元人冠冕”，大概是限于董氏的时代局限，如果我们将艺术史研究的视野放宽、放远，应该说，赵孟頫的书画艺术不仅停留在“元人冠冕”，称作“艺苑冠冕”才是更为客观、准确的。 （作者系故宫博物院副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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