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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奶奶讲她自己的故事一:童年

时间:2020-08-13

孩子迷恋听故事

提示:本文共有 2742 个字,阅读大概需要 6 分钟。

奶奶名叫张培华,1923年出生在河北农村,一个还算殷实的家庭。家里成员很多,爷爷奶奶、父亲做生意常年不在家母亲、叔叔婶婶、姑姑以及弟弟妹妹一大堆。

奶奶说,在她小时候,外面打仗打得欢,银元使的是袁大头,家里是老头儿当家。

算起来,那会儿应该是民国时期,读一下历史不难知道,正是国家动荡不安的时候,军阀割据,革命四起。但普通老百姓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在他们的眼里,谁当皇帝都不重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天大的事,而只要吃得饱穿得暖,平平安安的就是好日子。

奶奶家也不例外。虽然家里人多,却是吃在一个锅里、住在一个院里,由“家长”统领着,一块儿搭伙过日子。奶奶家的“家长”就是她的爷爷,那个老头儿。(这不并稀奇,那时候的封建家庭都是如此,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嘛)

老头儿平时很有家长的威严,不苟言笑的,家里上上下下都怕他。吃饭的时候,老头儿也要和“人民群众”保持适当的距离,一个人单独在里屋吃,顿顿喝小酒。儿媳妇们每天早中晚都先需问清楚老头想吃什么,然后才能做饭,饭做好酒备好端进去,等里面吃上喝上了没什么吩咐了,这才可以在外屋坐下踏踏实实地吃饭。

那时,奶奶已经六、七岁,刚好到了“猫嫌狗不爱”的年纪,加上生性顽皮,看到爷爷每天都要喝几口小酒,不觉心里就纳上闷儿了:这酒是啥滋味儿的呀,老头儿顿顿都喝,真这么好喝吗?

又一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里边酒菜摆上了,老头儿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在屋,奶奶知道机会来了,瞅着没人注意,跐溜钻进里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倒酒、喝酒、逃离现场。干得漂亮!奶奶着实为自己的计谋得逞兴奋了一把,兴奋之余却难免心虚,万一被老头儿发现了可怎么办呀?奶奶在外屋坐立不安,心里一合计还是溜为上计吧。于是借口不舒服,饭也没吃便跑回自己的屋子躲进被窝里再不敢出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可知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如何抵得过烧酒的厉害,整个晚上吐了个七荤八素。奶奶一边吐一边听见大人们在那儿嘀咕,都纳闷儿这孩子今晚是怎么了(想必大人们故意不说吧,那么浓的酒味一鼻子就能闻出来)。奶奶缩在被窝里不敢吱声,甚至还有一丝秘密没有被人发现的窃喜,心想可不能告诉你们偷酒喝了,不然又得挨骂,横竖吐去吧。

后来,听说老头儿也没再问起酒的事儿,只是晚饭的时候问了问这个小孙女为什么没去吃饭,奶奶偷酒喝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想来,每天的酒都是定量的,老头儿一掂酒壶应该就清楚怎么回事了,不过是对孙女的淘气打了个马虎眼罢了。这个大家长也不全是严厉,也有慈祥的一面嘛。至于烧酒到底是什么味儿的,奶奶说忒难喝了,苦了吧唧,火辣辣的,从那以后再也没喝过。

(二)姑侄俩

奶奶一共姐弟三人,但弟弟们年幼,又都是男孩子,所以奶奶儿时最好的玩伴,是她的小姑。

说是小姑,其实只比奶奶大了一岁,为老头儿跟后老伴儿所生。那会儿大院里只有她俩年纪相当,所以最常玩在一起。小姑娘们能玩的东西似乎并不多,无非过家家之类,很容易就玩腻了。不过,玩腻了也不怕。谁说只有男孩子才能调皮捣蛋,女孩子顽皮起来,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小姑辈分大,后台硬(人家爹可是当家人),鬼点子也多,在家里可谓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出主意的活儿,主要由小姑负责,奶奶呢,在后面跟着做就是了,反正出了事有人罩着。有时候玩得太过了,奶奶实在胆儿怵的,小姑就一个人上,奶奶在旁边把风,俩人配合得相当默契。

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这边的俩冤家一开动脑筋,那头的嫂子们就擎等着有苦难言了。人家刚才还织得好好的布,一眨眼的功夫不在,就变得七零八落了;刚刚还纳得好好的鞋底,没留神再一看,针折到鞋底里了。气急败坏之下,看到这俩小猴子在旁边笑得七仰八合,只好干瞪眼吓唬几下做罢,唉,谁让人家有撑腰的呢,忍了吧。

那会儿的农村,干农活、赶车都得用牲口,多以家里条件好点的,一般都有牲口棚。奶奶家的棚里也养了几头牛几匹马,而且有专人侍弄它们。奶奶和小姑专挑给牛马喂料的时候过去,先在牲口棚旁边瞄着,等到人家给牲口添上草料转身回屋了,她俩瞅准机会这才撒丫子跑到牲口跟前,不为别的,就想给它们改善一下“伙食”。怎么改善呢?把草料倒了,里面换上馒头和窝头。这还不算完,活儿干得漂亮也得有人“欣赏”才行啊,所以继续躲起来等在旁边看热闹,一直等到喂牲口的发现了,气得连摇头带跺脚了,这俩调皮鬼才手舞足蹈地扮着鬼脸跑出去,大功一件才算告成。

当然,除了腻歪、淘气,俩人也有闹别扭的时候。

奶奶说,俩人好的时候是真好,吵的时候也是真吵,说不清为什么,一个不对付就闹掰了。小姑性格泼辣,嘴上不饶人,加上从小被大家宠着,任性是难免的,得理不饶人的时候也是常有的,论吵架,奶奶还真吵不过她。但她从小体弱多病,个头和力气都不及奶奶,所以奶奶基本也吃不着什么亏。用奶奶的话说,那会儿年纪小,急了眼才不管什么辈分不辈分,一使劲就能把她推个跟头。

大侄女把小姑姑推了个跟头?这还了得!这时候,有后台的就开始硬气了,找亲爹告状去!

老头儿老来得女,自然是宝贝得不行,看到姑娘受了委屈,那是必须要管的。又到了吃饭的时间(老头儿好像总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训人,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一样的),大伙儿都在饭桌前坐好了,老头儿便开始树立家长的“威严”了。在里屋也不出来,隔着门帘叫奶奶进去问话。奶奶心里想,进去准没好事,才不进去呢,管你在里面怎么招呼,我就是不进去,也不吱声,闷头吃饭。后来老头儿看奶奶死活不进屋,也没办法,只好缓下一口气,说那不是姑姑吗,哪有跟跟长辈动手的,你得让着她点儿……

第二天,一觉醒来,小姑姑、大侄女狭路相逢,先是横眉冷对,紧接着一笑泯恩仇,又嘻嘻哈哈地热闹在一起了……

时隔多年以后,爸爸开着那辆白色的二手面包车,载着一家人坑坑洼洼地颠簸了几十里土路,终于在我和弟弟将胃里的翻江倒海付诸实际之前,到达了那个叫做齐桥的地方。小姑的婆家就在这里,得知小姑回婆家省亲的消息,奶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分别几十载后的再次相聚,不曾想双方都已是垂垂老矣。相拥一笑,仿佛瞬间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

小姑后来定居天津,爸妈曾带我和弟弟专程探望,印象中那是一个逼仄的小两居,里面就住着小姑夫妇和小姑近百岁的母亲,也就是奶奶的奶奶。再后来,听爸爸跟奶奶说,天津的姑姥姥(论辈分,奶奶的小姑,爸爸应该称呼姑姥姥)去世了,奶奶坐在斜阳下,阳光打在她正对着我的那半张脸上,神色平静而淡然。

奶奶说,小姑是个好人儿,古道热肠,能说会道,人也长得好,只可惜命不好,生了五六个孩子,有的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有的二十几岁都结婚生子了,还是得病死了,最后只活了一个。唯一庆幸的是,老母亲(奶奶的奶奶)比较长寿,活到了一百岁。虽然老太太晚年的时候脑子已不太清楚了,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但总算是一直在陪伴着女儿,给她一些精神上的安慰和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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