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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学里教书已有30年,研究微型小说已有20年了。
记得80年代初刚开始学写论文时,一年最多只写个10篇文章,发表出来也就是那么一二篇。到了80年代中期,发表率开始慢慢提高到50%,一年中收到的退稿是寄出的一半。这个时候的奋斗目标是只求论文发表,发在哪种级别的刊物、文章的长短如何,都不会去计较。到了90年代初,随着研究微型小说理论慢慢地上了路,海内外有十几家刊物能够提供连载的版面,发表率到了90%以上。这个时候一个这样的目标在内心深处暗暗地滋生了——一定要想办法把自己写下的每个字都变成铅字。我有个小秘密,说出来也不怕大家见笑:每年我们都要指导学生做学年论文和毕业论文,这些论文在三稿过后指导老师按程序就要在论文封面规定的地方打个分数,并写一则三百字的评语。我没有随意地将这三百字打发掉,我很用心地将学生的有关微型小说的论题做了全盘考虑,对这三百字评语的表达角度和句式措词做了细心的构思,当几十则评语一拼合,就变成了我的一篇八千多字的文章——《从文体论到作家论: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学术研究扫描》,成为我的专着《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中的一章。
到了90年代末,“让自己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变成铅字”的想法已基本实现了。但紧接着,新的写作境界又在学术征途的前方向我召唤和挑战。“发表欲”、“出书欲”被满足后该怎么继续往下走?真正达到了某种生活境界和某种写作境界的学者会告诉我们:一张报纸的寿命只有一天;一份月刊的生命只有一个月;许多冠冕堂皇、振振有词的大块论文,它的发表就等于它的消失;许多印刷精美、装帧豪华的书籍,它的出版也就等于了它的死亡。不是有材料说:20年后的文学书能传世的只剩下1%了吗?不是有人讥讽说,现在赶评职称的书和论文都在制造“文化垃圾”吗?国外有一种不无夸张但又一针见血的说法:一篇专业论文的读者恐怕只有5个人——一个是确实想从你的论文中学到有用的理论和知识的人,一个是为了浏览学术动态而看你的论文的人,一个是为了挑你的毛病、找你的岔子才看你的论文,第四个看你的论文的是你的编辑,最后一个看你的论文的是你自己。你自以为得意,为自己发表了多少万字而沾沾自喜,为自己出了多少部著作而洋洋自得时,你能否回答一个这样的问题——你的“大作”究竟有多少读者?究竟有多少学术价值和多长的学术生命?人的生命是短暂的,我们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生活中平凡的人,我们做不出对人类发展的历史有突出的贡献,写不出、留不下能进历史的文字。美学家李泽厚走进图书馆,面对浩如烟海的典籍,也曾发出了“人类已有这么多书,我还来写一本究竟有什么用”的感慨。为此,我对自己的写作状况和微型小说研究黯然神伤了许久。
回想前些年,我们微型小说的作者和研究者是有一些很有意味的心态:一方面,为微型小说被人讥为“雕虫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而耿耿于怀;另一方面,微型小说作家群为拥几百万的读者而油然产生良好的感觉。于是乎,发表了几十篇微型小说的就想为发表几百篇而努力,发表几百篇的就瞄准了千篇大关。当作品的数量不再成为谈论的话题后,微型小说的精品意识便开始浮出了。你发表了几百篇、上千篇作品,但你的作品有多少篇被选刊选中?有多少篇能获奖?有几篇能进入大中学校的教材?进入了选刊,你便拥有了几百万的读者;进入了中学教材,你的读者便翻为二亿,你的作品将成为我们民族在这个时代的母语的代表,将要影响中国几代人的阅读和写作。
所以,延续你的创作生命和学术生命,开掘你的作品的含金量和艺术价值,让艺术之花开得更长久一些,这是满足了“发表欲”和“出书欲”以后开始关注的目标。对于微型小说作家来说,他的注意力已转移到上选刊、拿大奖、入教材上;对于微型小说理论研究者来说,他应该从关注论文发表转为关注论文被转载、评论、节录、引用上。我也有一颗和大家一样的世俗心。我曾为《微型小说选刊》上的“读者来信”里提到我的名字而暗喜;也曾为某篇微型小说评论引用我的某本书里的观点而高兴;还曾为某种文学写作教科书中关于微型小说写作一章大量使用了我的观点、理论而快乐。尽管我未能免俗,但我从要求每个字都发表转为关注自己的文章的生命力,这多少是一种生活境界和学术境界的进步。
进入了新千年后,海内外微型小说理论界接连发生了几件事。先是日本的中日文学比较研究学者渡边晴夫在日本的白地社出版了一本《超短篇小说序论》。这可能是日本第一本微型小说理论著作。日本人作学问的功夫真让我们刮目相看。这本20多万字的著作,渡边晴夫写了20多年,书的附录收集了世界华文范围内他所看到的所有资料,光是书目196种清单前后共有9页。我所写的几部微型小说理论著作也忝列其中,书中有13个地方谈到了我的微型小说理论,我的研究成果在这本书里有10条引用记录。
接着台湾的台北师院教授张春荣博士出版一本《极短篇的理论与创作》。张春荣是个最典型的理论、创作左右开弓的学者,光是文学创作集他就出版了4本。早些年,台湾尔雅出版社出版了一本《极短篇美学》,那是一本由几十篇文章组合的论文集。在20世纪60年代,台湾就出版了微型小说理论的翻译著作《小小说的写作与欣赏》。大约在1977年,台湾学者彭歌出了台湾的第一本、也是世界华文范围内第一本的理论著作《小小说写作》。这一次张春荣的书不同了,他引证的微型小说作品基本上以台湾的创作为主,而研究展开后的理论资源又扩展到中国大陆及整个世界华文范围。他对我的评价颇高,在书中的第三页他说:微型小说研究“尤其以湛江师范学院刘海涛教授的研究最受注目,迄今共计六册专著,研究成果极为丰硕”。我的关于微型小说的情节模型理论、人物描写理论、细节提炼理论,这本书都作了介绍,引用我论著的注释前后共有9条。
2000年的5月份,国内微型小说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微型小说文体的倡导者、组织者、研究者凌焕新教授在南京师大出版社出了一本《微型小说艺术探胜》。这也是凌焕新教授20年研究心血的结晶。江曾培先生和我分别为这本书写了一篇序言,我的序言最后一句话是:“这本书实际上浓缩了中国20年来微型小说理论研究的现状。”凌焕新教授在这本书中列出了7篇“作家论”,江曾培和我也忝列其中。
这3件事使我黯然神伤了许久的内心世界像投射进了几缕灿烂的阳光。不必矫情——我先后收到这3部著作时,心情很是高兴了好几天。我和其它的微型小说理论研究者一样,我们在10年前、20年前作的一点研究工作在今天开始被人们提及了。20年前我出版的微型小说理论书并未成为过眼烟云。学术界曾有过这样的行话:“你想研究某某吗?那你绝不能绕开某某。”当然我不是用这个类比自己,我只是想说,20年前的东西还活着呢,那种“发表、出版就是它的死亡”的情景并未出现。人生的价值是可以从多方面体现的,当你感觉到先前做的工作并没白做时,你的快乐和愉悦溢于言表,应该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我的微型小说研究自1998年出版《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后差不多停滞了十年,在新的世纪,我准备洗洗手,吃点东西,把那件沉重的外衣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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