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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０２年７月重庆教育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０ｆ Ｃｈｏｋｉｎｇ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ｄＦＡｕｃａｔｉｏｎ Ｖｄ．１５ Ｎｏ．４ Ｊｕｌ．２００２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６３９０｛２００２）０４—００１２—０２ 《史记》人物传记特点二题 ２．北京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北京１００８７５）《史记》所写人物涉及面之广、之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司马迁能够突破感情好恶， 实事求是地写出历史人物的正、反两面，也是极不简单的。 《史记》人物传记的特点之一，是它的全面性与典型性 其一，全面性。全面性又有两个方面。第一，《史记》所写的人物面很广，全方位反映社会生活。试与先秦历史散文比 较，如《左传》、《国策》所记载的人物，基本上侧重在政治、军事、外交人物上，面比较窄，尤其是不重视写下层人物；而《史 记》则上至帝王将相、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下至学者、平民、商人、妇女、游侠、医生、卜者、方士、倡优，旁及少数民族首领、 农民起义领袖等，凡是活动在从黄帝到汉武帝这３０００年的历史大舞台上的各种各类、各行各业的代表人物，都有记载，都 有描绘。《史记》所写人物涉及面之广、之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换句话说，《史记》以人物为中心述史，塑造了社会 各色人物的典型形象，全方位地干预社会生活，描绘了一个生动的人群活动的社会历史世界。 第二，记叙与评价人物较为全面、公允。《史记》载述人物，十分注意写出人物的特点和缺点、长处和短处，不是好则全 好，坏则全坏，而能较全面地记述和评价历史人物。如司马迁对李广是极为敬佩的，他在《李将军列传》的“太史公日”里 说：“传日：‘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之谓也？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日， 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于士大夫也。谚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也。”这种颂歌 式的倾心称道，可以说是无以复加了。但是，司马迁在列传的正文中也没有掩饰李广的缺点。如“尝为陇西守，羌尝反，吾 诱而降，降者八百余人，吾诈而同日杀之”的残暴不仁；以及李广家居时，尝因犯夜禁被霸陵尉拘留，当李广又被召为右北 平太守时，“广即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的小肚鸡肠，公报私仇。司马迁蹲过监狱，受过富刑，他对于封建社会的酷吏 严法是深有体味，且深恶痛绝的。在《酷吏列传》中，司马迁一口气写了１０个酷吏，充分揭露了他们严刑峻法、好杀伐不爱 人的罪恶，以及不依律令而专门看着皇帝眼色行事的做法，但是，司马迁尽管对酷吏恨之入骨，可是在文章中，仍然肯定酷 吏在“方略教导，禁奸止邪”方面的作用和一些酷吏廉而不贪的品格。这样的例子是很多的，司马迁能够突破感情的浪潮， 实事求是地写出历史人物的正反两面，是极不简单的。 其二，典型性。一部《史记》，记录了４０００多个人物，其中给人以深刻印象的有１００多人。这些个性鲜明的人物，往往 代表了社会上的某一类人，反映了一种社会现象，有的达到了一定的典型化的程度。如杜周、张汤是酷吏的典型；郭解、朱 家是游侠的典型；聂政、荆轲是刺客的典型；邓通、李延年是佞幸的典型；淳于髡、优孟是滑稽家的典型；石奋是恭敬小心的 官僚典型；叔孙通、公孙弘是阿谀逢迎的典型；张释之、汲黯是刚直官僚的典型；廉颇、韩信是良将的典型；樊哙是勇猛的典 型；张良是权谋的典型。此外如项羽的直率、豪爽，刘邦的狡诈、无赖，吕后的嫉妒、残忍，屈原的耿介孤高，勾践的卧薪尝 胆，伍子胥的忍辱报仇，范蠡的功成身退，魏公子的礼贤下士，鲁仲连的见义勇为，李斯的自私自利等等，也都是很典型的。 司马迁在塑造了许多某一方面的典型人物的同时，还注意写出同类人物的差异之处，而且写谁像谁，没有重复，不见 收稿日期：２００２—０４—０８ 作者简介：俞樟华（１９５６一），男，浙江临安人，浙江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从事传记文学研究。 邓瑞全（１９６３一），男，北京人，北京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副教授，从事历史文献学研究。 １２ 雷同，都是独具风采的“这一个”。同为帝王，汉高祖的无赖，汉惠帝的软弱，汉文帝的仁厚，汉景帝的刻薄，汉武帝的多欲，写得各有各的特点；同为谋臣，范增性情暴躁，事不成则好怒，而张良则沉着镇定，虽临大事，却不慌不忙，从容定计，司马 迁把两人的面目写得各异。同为战将，白起直言得祸，疏于自全，王翦却老成持重，善于保身，也写得风姿有别。如此等 等，司马迁一手写来，无不历历在目，纤毫毕现。《史记》中写得好的人物，其共性与个性都达到了和谐统一。因为司马迁 笔下的历史人物都有典型性，所以不少形象已经流传后世，其中有些人的名字或封号，甚至被后人当做普通名词，被认作 社会上的某种典型。如《三国演义》第十回叙曹操与苟或语，大悦，便说：“此吾之子房也！”第十四回写曹操抚许褚之背日： “子真吾之樊哙！”这说明，张良作为智者的典型，樊哙作为良将的典型，已经深深扎根于后人的心中。 《史记》人物传记的特点之二。是它的完整性与集中性 先秦的历史散文由于它的重点在于写事，它的写人是为叙事服务的，所以从人物形象角度要求，一般来说都显得不够 丰满，也无法给人以整体感。像《左传》、《战国策》都写了不少人物，有的甚至还写得比较出色，但是它们由于受到时间和 空间的限制，所写人物都是零碎的、片断的，因此是不完整的。司马迁则不同，他以人物为中心，因此很自然地就能够较全 面、较完整地来描写人物了，诸如人物的姓名、爵里、出身、家庭、主要行事、思想、性格，以及结局等，在《史记》中都有明确 交代。如《高祖本纪》详细记述了刘邦由起事反秦，楚汉相争，到统一国家，建号称帝的全过程，对于刘邦取得成功的一切 优胜措施，如顺应时代，协和人心，分化敌人，团结内部，知人善任而又驾御有方，刚柔并济，恩威兼施等，都一一做了生动 的描绘，说明了他的成功绝非偶然。而对于刘邦的造言妖异，自称圣神，表面豁达而内心忌刻，以及晚年的残杀功臣，诛除 异己，也作了充分暴露。洋洋万言的《高祖本纪》，把刘邦的一生作了全面介绍，这在＜史记》以前是不曾见过的。在司马迁 笔下，像项羽、李斯、陈平、萧何、韩信等人的传记，都是首尾完整，内容丰富，形象鲜明的名篇佳作。 按时间顺序首尾完整地记述历史人物的一生，如果不分主次，不论轻重地一古脑儿拉杂写来，会使人物传记变成一本 流水账，妨碍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司马迁的人物传记却避免了这方面的毛病，这是因为司马迁在写人物时，非常注意选 材，注意突出重点，更明确地说，就是注意突出每个历史人物的个性特征。司马迁在写每一个人物传记时，都先确定一个 主题，然后根据这一主题去选择和组织材料，对于那些不利于表现主题或有损于人物形象完整性的其他史实，则放到与之 有关的人物传记中去加以叙述，还有的干脆略而不载。所以《史记》人物传记又有了一个明显的特点，这就是它的集中性。 如＜魏公子列传》的中心是突出魏公子的“礼贤下士”、待客以诚和宾客对公子的以死相报，所以有关魏公子个人才能的事 情，诸如魏公子曾有一大段很精彩的反对魏王亲秦伐韩的议论，司马迁就把它写到《魏世家》中去了。至于由于信陵君在 接待逃亡的魏相魏齐时的表现犹豫，以致造成魏齐自杀的事，则记载到《范雎传》中去了。 又如司马迁写蔺相如，重点是表现蔺相如的大智大勇、先公后私的品质，而不是写他处理军国事务的一般才干。因 此，他截取了蔺相如一生中最具有传奇色彩、又最能表现人物精神的三个典型事例，即完璧归赵、渑池会、廉蔺交欢来加以 集中描写；而写“渑池会”则是又把其他政事一概省去，只写了维护国家尊严一事，这就使人物的精神面貌表现得格外生 动、突出了。再如李广一生与匈奴进行了大小７０余战，被匈奴称为“飞将军”，畏之如虎。而司马迁只选择了其中最有代表 性的三次战斗：一次是李广百余骑猝逢数千敌骑的遭遇战，二是伤重被俘、孤身斗敌的脱险战，三是冲破匈奴４万余骑的 突围战，在敌众我寡、紧张惊险的战斗场景的描写中，表现了李广惊人的机智和超人的胆略，塑造了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 英雄形象。由于司马迁写人时所选的事例典型而集中，情节描写生动而传神，所以《史记》中的主要人物都是栩栩如生的， 作品的主题思想也都是十分鲜明的。 《史记》人物传记还有一个重要特点，是它的悲剧性。司马迁发愤著书，最集中地体现在悲剧性上。《史记》全书写悲 剧人物大大小小１２０余人，而其中篇目有５７部是以悲剧人物的姓字标题的。韩兆琦先生指出：《史记》是一道悲剧英雄人 物的画廊，是一部悲剧故事集，是十分中肯的（韩兆琦《史记：一道悲剧英雄人物的画廊》，载《史记评议赏析》，内蒙古人民 出版社１９８５年出版）。不过，关于《史记》的悲剧性是一个需要集中讨论的论题，基于“笔谈”体例的限制，这里就不多说了。 １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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