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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讲好山东故事”社会组「凤凰台上忆吹箫」
欧阳修曾以此《凤求凰》向女子求婚，女子也含羞应允。
凤凰台上忆吹箫
散文
作者 / 郑雪
凤凰台前，醉翁欧阳修发现了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已逾千年，风吹树梢依闻隐有箫声……
公元1069年的秋天，青州西南的群山尽是风风火火的红叶和灯笼一样的柿子。远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天上白云袅袅，路上微风轻拂，悠然走在这山径上的青衣软鞋的老人，手里拄了一根拐杖，腰里别了一个酒葫芦。
老人面色黝黑，时不时有汗水滑过面颊。他用衣袖擦汗，然后喝一口腰里葫芦里的酒，外貌如同山民无异，嘴里却时常高歌：“偷得青州一岁闲，四时终日面孱颜。须知我是爱山者，无一诗中不说山。”
这位老人正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不过从“八荒争凑，万国咸通”的繁华京城来到青州，却不是因为偷闲而来。自从石敬瑭割让了燕云十六州，中原的门户大开。又因为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杯弓蛇影，忌惮武将，因此大宋虽然空前富足繁荣，文运昌盛：诗词、歌赋、戏曲、绘画、书法等等高速发展，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却是时时遭遇边境危机，四方蛮夷虎视眈眈，觊觎中原。本为中原腹地的青州，也成了军事重地，咽喉所在。宋朝皇帝每每以重臣任青州刺史。
欧阳修此来青州，虽是因为不合时宜遭贬诋，自以为偷闲，却也是皇帝的良苦用心。虽然欧阳修已经老了，又患眼疾，可是一州之事物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轻松了。州府所积陈案，几日之间已经分审清楚，官衙无人告状，冷冷清清如同僧舍一般。欧阳修爱山，青州西南又多群山，此时良辰美景，不去山内一转又能如何？既能游玩大自然美景，又能访问民间疾苦，勘探边关地形。
州府行出西南三十里，但见祥云翻转，紫气缭绕，有南北二台，飘飘渺渺如同仙境一般。欧阳修驻足，问村中老叟：“山村何名？台上仙人是谁？”老叟言道：“我们山村名为凤山村，有凤凰台和大小黑山组成。此台自然是凤凰台，至于台上仙人，老叟眼拙，凡夫俗眼，却难睹仙颜。”欧阳修说：“台上有男女二人，皆着白衣，衣袂飘飘，道骨仙风，如同神仙眷侣。女子站立吹箫，风吹衣动，长发飘飘。男子击节，歌声入云。真乃深山出俊鸟，小村见佳人……”
此时老叟旁边已经站了多个村民，急忙问欧阳大人吹得是什么曲子，男子所歌又是何词？欧阳修于是拍掌附和：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看到众人皆沉默不语，默首静听，欧阳大人沙哑、沧桑的语调重又响起：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欧阳修唱到最后声音哽咽，众人看时，却又泪流满面。歌声却不停止，继续模仿箫声之悠扬盘旋，环绕山梁之间，久久不去。
欧阳修幼年丧父，家贫无依，其母郑氏以芦苇在沙地写字教其读书。有牧羊女同样家贫，却也是刻苦读书，二人互相勉励，互为敬重。天长日久，滋生情愫，欧阳修曾以此《凤求凰》向女子求婚，女子也含羞应允。欧阳修心存社稷，立志报国，发誓功名不成不娶妻。二十四岁中进士，本欲要去迎娶牧羊女，怎奈他的渊博学识和风度翩翩被名门胥家看中，招为乘龙快婿。欧阳修本欲不允，却是遍寻不见牧羊女。心仪的女孩为了他的功名前途不辞而别，从此再无相见……转眼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彼此已经到了风烛残年。重新唱起此曲，物是人非，往事皆如烟云。
欧阳修吟咏完许久，众人尚在回味中。欧阳修的音色并不美，沙哑、苦涩，还有几次被咳嗽打断，而且闭塞的凤山村村民也对这种京城口音感觉陌生和不适应，可是所有的真情都是相同的，即使很多人并不明白这个外地老头吟诵的所为何物，可是他们也是感动的，甚至感动得一同泪流满面。一群人静穆在深秋的阳光中，天高气爽，微风习习，南北两面巨大的台子，石质清白，首尾相顾，旁边滋生出几棵挺拔的梧桐，叶子虽然已经发黄，在这样的石隙中艰难生出，也称不上高大，可是巴掌大的叶子挂在枝条上，足以遮挡两个台子的边缘，并且正用力把自己的臂膀往中间延伸，想要遮挡住这两个有六个天井院大的台子。
“凤凰展翅起，非梧桐而不栖。”梧桐有了，凤凰台子宽阔而敞亮，歌声、箫声又是《凤求凰》的古调，老叟突指远处的绣楼：“月圆之夜，凤凰台上箫声悠扬，而绣楼上也有箫声回应，二曲合奏，如行云流水，似幽咽小溪，同快马风过……”众人一同点头：“确有此事。怪不得如此好听，原来却是仙人所奏。”
此时，两个精壮的汉子来到欧阳修身旁，低声道：“老爷，您出来也不喊我们一声。好在我们一路寻来。”欧阳修低声说：“你俩习惯了吆五喝六、颐指气使，我既然是微服私访，就怕你们惊吓了村民啊。先到旁边休息吧。”欧阳修又对村民说：“此是我的两个伙计。”然后问道：“最近你们可曾听到凤凰台上的箫声啊？”村民摇头：“已经好久听不到了。”欧阳修一指远处的绣楼，问：“乡野山村，如此豪华气派的府邸，却是谁家的大院？”村民说：“那是李员外家。本是京城国舅的舅子，见过大世面，只是贪恋我们凤山村是一个风水宝地，不舍离去，在此修了宅邸居住。”欧阳修点了点头，说道：“凤山村的确是个好地方。”然后对远处衙役一努嘴：“走，咱到李府看看，拜访一下李员外。”
衙役上前叩门，出来一个老家人，说：“我们老爷有吩咐，不见客。”说完就要关门。衙役以腿抵门，拿出名帖，对家人说：“此乃知府欧阳大人，找李员外有公事。”老家人不情愿打开大门。
进得院来，果然是一个好福地：假山溪流，绿竹红花，亭台楼阁，人造小湖里锦鲤翻动，残荷依旧艳丽，丽日蓝天掩映其中……正房的门打开，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拱手而出：“欧阳大人到访，有失远迎。”欧阳修颔首，到正堂落座。有丫鬟端茶出来，放到茶几上。乡野人家，落落大方，有京城大户人家之风，果真是见过世面的。
欧阳修将茶盅开盖，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轻啜一口，唇齿生甘。暗叹自己虽为朝廷命官，此等好茶也是轻易喝不起的，大宋的民众富足安逸，自是前所未有的。若无外患，真乃难得之盛世。
欧阳修喝过茶，却无寒暄之词，只是猛顿一下茶碗，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目光灼灼，直视李员外，问道：“人在何处？”李员外一惊，浑身一哆嗦，颤抖着问：“什么人？”欧阳修说：“李员外，你可知京城里面开封府尹包拯日审阳、夜审阴，进得天堂、入得地狱，无所不知？”李员外点头。欧阳修又问：“你可知包拯之后是何人担任开封府尹？”李员外低声说：“当然知道是您欧阳大人。可是小可在这青州地面也是乐善好施，荒年免租舍粥、安抚灾民，积极纳税抽丁保卫国家，从不敢作恶，也不曾忘忧国，大人不信可以去打听。”
欧阳修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这些我早有耳闻，要不我也不会这种方式来到府上。漫说你姐夫是国舅，多少朝中大臣我欧阳修都曾弹劾法办，何曾怕过谁？今天此来，就是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致铸成大错。说吧，凤凰台上吹箫男子现在何处？”
李员外摇头叹息，吩咐家人去将男子带上来。然后又对欧阳大人说：“老朽膝下只有一女，视若掌上明珠，又与青州城里王员外公子早有婚约。怎奈今年正月十五上元之夜去青州城里观灯猜谜，与这个张公子相识，互生爱慕之心。张公子月圆之夜就来凤凰台上吹箫，与小姐在绣楼相和，学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之事。一则这张公子虽是读书之人却实在是家贫，再则王公子那边老朽也不好交代，所以抓了张公子，却不曾怎么难为他，只是留在府里，不知如何处置，正在犯难。”
此时张公子来到堂前，自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看看衣着干净，面色红润，李员外果然没有难为他。又唤出小姐，也是眉清目秀的可人女子，二人果真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
欧阳修想到母亲以荻画地教己读书，看到少年又回忆起往事，忍不住对李员外说：“员外莫欺少年穷，既然二人相爱，不如就成全了两人。张公子也一定要用功，可不要枉费大家一片成全之心。”欧阳修对李员外摆摆手：“王员外那里我去说。这边我就给二位佳人做个证婚人，成全了他们。”二人施礼谢恩。
从此以后，凤凰台上琴瑟和鸣，箫声袅袅，悠扬环绕，成就一段佳话。
转眼千年已过，沧海桑田、岁月如烟。欧阳大人走进了典籍和人民口口相传的记忆之中，曾经豪华的李府也早已了无踪迹，唯有凤凰台虽然经受了日晒雨淋，风吹霜冻，虽有侵蚀风化，犹在凤山村默立。偶有风过，卷过树梢，呼哨之声，如同箫声……静听此声，犹想起欧阳修和当年的神仙眷侣……
作者简介：郑雪，文学爱好者，曾获得过全国文学大赛的二等奖。
编辑：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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