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改编
王妮
（一）狼的故事
狼是一种神虫，小时候母亲经常这样说，也不让随便提起。
在北方的冬夜，寂静一片，这个时候母亲是绝不允许说“狼”这个字。搞得我小时候总是害怕冬夜，晚上醒来竖起耳朵听，窗户和门有没有动静，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害怕是狼，满脑子是黑夜里两只发绿的亮晶晶的眼睛。这种恐惧一直到住进城里的楼房。
商州市的大荆镇，就在秦岭山下。听父母讲：解放前，狼群大量闹灾时，老百姓就请戏团唱三天三夜的秦腔，给土地爷爷唱，因为土地爷爷是主管狼的。唱戏的时候把土地爷爷的塑像搬到戏台下，摆上供品。唱戏的主要目的是驱赶狼群，请神仙把他们的神虫带走。在空旷的夜空，万籁寂静，黑漆漆的村庄，慷锵有力的锣鼓响起来，粗旷的秦腔吼起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气势呢？估计当时这些狼们想：妈呀，这群人太厉害了，画着奇怪的脸，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一群人敲敲打打，跳来跳去。在昏暗的烛光和油灯的光里，舞动的影子，突然一阵咚咚锵锵的声音，比天上打雷都害怕，赶紧回山里躲起来。据说，唱完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和狼会相安无事。祖辈人的观念：神把狼群召回了。
狼是一种聪明的动物，聪明到什么程度呢？讲两个故事。
夏夜，农村的人家的门经常开着，通风凉快。大人们干活小孩在旁边玩。忽然油灯灭了，等大人取火点亮灯时，发现孩子不见了。叫人四处寻找，只找到一只小裹肚。狼先趁大人不注意把灯吹灭，在大人点灯的时然后把小孩叼走，之后留下裹肚一类的证据，说明是自己干的事。总之，狼伤过的动物，要留下一些东西，比如一条尾巴、一只耳朵或是蹄子；如果伤的是人，要留下一只鞋或是衣服之类的，母亲讲的故事到此便结束了。这时父亲的故事才刚开始：狼把小孩掉走后，人们发现后，要一直穷追不舍，不能给狼换气的机会。狼在开始只是叼着，放下重新叼起，那是要命的。只有不给它机会就能救下孩子。如果孩子是将来成大器的人，或者手里拿着红漆筷子或是带着某种护身符，狼叼到半道，不仅不敢吃，还要蹲在旁边看着，直到人们找到小孩才敢离开（解释一下，过去人们喜欢用红漆筷子，传说是抬神仙轿子的杠子）。
讲个轻松有趣的事。狼会把农家的大肥猪赶回去吃。猪比狼大多了，怎么办的？别急，听我慢慢说。狼会咬住猪耳朵，来控制前进的方向；同时骑在猪身上，用前爪抓紧猪的嘴巴，防止猪叫出声，用它的尾巴在猪屁股抽打，猪脑这时候一热，跑得比平时飞快。再给狼配上一个披风，这画风简直就是一个狼大侠了。
后来，随着人口的增多，对狼群的消灭，狼在乡村基本没有了，也没有了狼的诸多故事。
我对狼充满了神秘和好奇，直到在动物园看见灰色的狼，没有一点威风的感觉，跟我脑海里的狼完全不同。铁头豆腐腰麻杆腿，这是父亲给我描述的山里的狼。看完《狼图腾》这本书，草原的狼长得更高大，更凶猛，更是群体活动，更符合我脑海里的狼形象。
在众多的狼传说中，有一只老狼，人们称之为狼精，不仅它的故事离奇，而且它已经修炼成精。人们说它从商洛跑到渭北平原，让追它的猎手甘拜下风，最后被一位猎手打死。我认为狼外婆也许是山民对狼精的最好诠释。
（二）一只老狼
远处，一只老狼孤独的走在辽阔的渭北平原。说它是狼，因为它拖着一条狼特有的扫帚尾；说它老，因为它缓慢的移动，完全没有狼的迅捷和灵敏，回头望你一眼，那眼神会令你倒吸一口凉气。
老狼停住，静静站在哪里。
上世纪四十年代，渭北平原广阔而寂静，村庄彼此相隔很远。深秋的早晨，大地笼罩着一层薄雾，寂静的感觉有些冰冷。干枯的茅草一团一团，高高的竖起在风中摆动，老狼似乎想钻进高高的枯草从中，但是它望了一眼远处，继续站在原地不动。小麦已经铺满了田地，一颗颗露珠在晨光中闪烁，公鸡的鸣叫声偶尔传来，悠长而空旷。老狼特别期待鸡鸣声，它用舌头舔舔嘴巴，这鸡叫声能勾起狼的食欲，就像一个饿汉闻见一股肉香；但老狼又讨厌听到鸡鸣声，吃不到，更感觉到腹饿难挨。而且鸡鸣宣布又一个白天的到来，老狼该怎么办？虽然农活已经结束，农民们会继续在田间劳作，天气会越来越来冷，它躲到哪里去？太阳出来照着大地，远处的村庄沉睡未醒，金色的阳光已把大地包围，沐浴在阳光中身上暖烘烘的。
这是一只被人们称之为“狼精"的老狼，传说它在地上打个滚就会变成人的样子，然后趁人不备去害人，大人把它说成是狼外婆，编成故事给小孩讲。老狼经历丰富，而且跛了一条左后腿。饥饿的老狼，昨天到现在没有找到东西吃，生存对它来说显得很艰难，虽然它也想飞奔、撕咬，但那对它而言已经成为历史。
老狼昂头四顾瞭望，村庄太远了。它看着远处那个猎人，他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总是追着蛛丝马找到狼，简直就是老狼的影子，怎么也甩不掉，也不明白他怎么能找到的。从秦岭南坡下的大荆西荆腰市一带，一直追到秦岭北坡下的长安县，经过白鹿原，过了渭河，来到渭北平原。来这里对老狼来说是个失策，它完全没有想要到这里来，只是想躲开那个让它害怕的猎人。这昰一个完全不同于岭南的地方。高大的院墙把一切可以吃的包围其中，老狼不能越墙，闻着美味而不能吃，是何等的难受！不熟悉的村庄不能贸然进去，害怕遭到猎杀；广阔的土地有在玉米未收前简直是老狼的天堂，它只要伏在玉米地里等待，跑到地里的鸡、跑出村子的猪、走在路边的羊，随时可以成为它的美味，饥饿至极它甚至选择没有反抗力的人。现在，田地慷慨的只有麦苗，广阔的平原，沟沟坎坎几乎没有，一堆堆茅草会成为农户的柴火，老狼越来越难以藏身。
老狼迷茫的眼睛充满了怀念，故乡简直就是它的乐土，那是一个多么美的地方，青山绿水，山上树木杂草丛生；饿了就下山找吃的，吃饱了就上山，藏在安全又舒服的洞穴中。老狼知道那个村的羊多猪多，知道谁家的鸡肥，知道那条路好走，知道对付猎人会用什么办法。那个地方人们对狼是又敬又怕的，生活很惬意。在这里的两个月经常食不裹腹，就像一个大鱼大肉吃惯了，现在连个馍馍也吃不上的那种感觉。老狼回忆它的青春：它也是威风一时，长的威风凛凛，有棱角的头，细长的腿，柔软的腰和漂亮的尾，是多少母狼的心中偶像。被人类设下的陷阱夹住后腿后，从此落下残疾，我怎么会上当？它努力的在想，明明是猎人下的捕器，是可以判断到的，怎么会有肉在旁边，而不是在捕器上?猎人下捕器是逮住狼的而不是让狼逃跑的。我是色迷心窍吗？怎么会按漂亮母狼的要求去叨肉？她的媚眼？争夺狼王我失利了，面对同样强壮的狼，有腿伤怎么斗得过？我的母狼呢?她为了帮我被咬死了，做了狼腹的餐。如果没有受伤，狼王就是我的，没有如果，狼的脑子没有这两个字。我不断的骚扰农家，咬死他们的牲口，只喝血不吃肉，我要让人们痛恨狼，让他们报复狼群，为我的母狼报仇。狼群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一个落败的狼王是没有尊严的，我自然有我的安乐窝。事情往往发展的出乎意料，当习惯成自然后就害怕了。开始是报仇，后来就习惯喝牲口血，吃鸡和兔子肉，没有撕杀就没有战斗力，长期不磨牙竟没有锋力，竟然只能喝血不能撕裂大块的肉。看来我老了。为了活下去，我也会攻击人的。离开故地我犹豫了很久，为了和眼前的敌人周旋，我已黔驴技穷，想到驴又可以吃的。比如看见女人骑驴我会攻击的，当然只为驴血。我决定必须在小麦割完之前离开。这也好办，有麦田的地方有人家，有河有山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一路就出了山，刚开始心里兴奋，这么广阔的地方，随便那块地都是我的藏身之地，有兔子老鼠，有家鸡肥猪，还有河水喝，比家乡富饶。牛太高大，一般不动它，尤其那牛铃想起让人心惊胆跳。但随着麦田一块一块的割完，我心里慌，就朝半山跑，饿了上村子，饱了回梯田，随便那一层都可安身。可我看见了敌人的身影，心里胆怯，竟然有一群人敲锣打鼓地满坡找，赶快逃吧，一眨眼玉米长的半人高，我正好顺着玉米地继续前行。顺着沟地的河来到了这里。我要回到家乡，不要挨饿，不要担惊受怕，亲爱的对手，带我回去吧。我要找我的母狼，我的安乐窝。我经历过三个猎人，对付他们的猎犬只有一个办法，迷惑它们的嗅觉。猎人是靠他们的狗来找我的，我会把这些笨狗引到捕器上。我曾经爬在石头上假装上不去，那只大黄狗上来就咬我的背，我反身前瓜抓伤它的眼，对不起了笨狗，你这生完蛋了，猎人没有了狗就像少了左膀右臂。还有一个猎人是我跟踪他，爬在他背上，从此估计他心理有阴影，竟不敢打猎，人们说是他遭报应。哈哈，谁让我是狼精呢。
那个猎人离老狼不远不近，老狼蹲着，面朝猎人，在琢磨是不是攻击他，老狼在犹豫，反抗还是不反抗，现在它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快速逃离，对付了那么多的猎人，这一次碰到难缠的猎人了。老狼想回到熟悉的地方，它不想东躲西藏，不想忍饥挨饿，它想让猎人带它回家乡。看见猎人端起的枪，老狼的脑子已经回到了来时的路上，面对着宽阔的河水，泥泞的两岸，这跟岭南的河好像不一样，踩在泥里会陷进去。怎么过河？找桥，朝那边走？老狼看见一只小船，它能摇动的小船，一个老头的摇着。老人每天早上划他的小船，坐在岸边等，有人过河，他摇船送人，傍晚回家，把小船拖在河边。老狼真的盯上了小船，于是把老人的草鞋套在脚上，往前爬，后腿在鞋里，爬过后没有狼蹄印，骗不了狗的鼻子，但可以骗人的眼。人们没有想到一只狼会划船，但老狼划过了渭河。
枪响了，仰天长啸一声，在倒下时，老狼的思绪突然飞过渭河，飞过来时的路，飞回去了。它想起了以前生活过的沟沟壑壑，村村户户，都是那么熟悉，
还有那只狗，和你的主人配合的那么好，完全不上我的当。我曾经冒险把你们往狼群领，你竟避开。你是上苍派来找我的。
老狼看着猎人走近，闭上眼睛。
三 猎人的自述
我追着老狼，不能太远，怕它溜走，不能太近，跟它搏斗被咬伤，异乡生客的，家中还有妻儿老小，不能出半点差错。我不用伏击，因为它没有足够的能力逃离，但是伤到我是极可能的。看看它蹲着，我端起枪瞄准，它在犹豫：它站起来，然后看向我，竟然没有了凶残，它在祈求。作为一个猎人太知道这东西的狡猾了。瞄准射击，看着躺在地上的狼，我跟着它很久，跟着它翻过秦岭，跑到渭北平原，我知道我一定能抓住它。为了它，我风餐露宿，朝夕奔波，只为给大家交待。带着狗追它。在大荆西荆腰市一带，我要费一些时间，可在这里，没有藏身的孤狼，一定不是我的对手。老狼朝向我，我扳动了猎枪。我看着这只狼，其实也朝它的头上又补了几枪。它太狡猾了，快成精了，在我打猎的几十年间，是我唯一的对手。
坐在老狼旁边，吸锅土烟，这是一只典型的山狼，铁头豆腐腰，麻杆腿扫帚尾。人们传说它变成一个老者，摇船过河。老船夫可怜惜惜的喊冤，船莫名其妙的跑到河对岸，还让人误解为狼精，没人敢坐他的船，怕被他吃掉，老者的生计都受影响。我听到这个流言时断定老狼已过渭河。我找到老者，让他渡我过河，人的传言比风还快，秦岭南边的风吹过来还要时间，可这只狼精的事传的没有地域限制。现在终于可以还老人家一个清白了。
想到几个月前的事
“兄弟，求你了，出山吧!”乡长一进我家的门就说。
“我不想出远门。”
“兄弟，你不知道，已经有三个猎人被它打败，其中一个被它咬伤。它偷袭了那个猎人，爬在他的背上，双爪搭在猎人肩人，那兄弟只按常理用头顶着狼的下巴，双手抓紧狼的前爪，不想老狼后腿直接上了他的背，全身力量压住他，而不是一般的拖着地走不是有人后面打了狼后腿，小兄弟不知道后果了。”
“有这么厉害?”我有些不相信，同时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有、有，这狼精厉害，连前几个猎人的狗也遭暗算，没有狗其他打猎的都不干了。现在人心惶惶的！”来的人抢着说。
“兄弟，算哥求你了，十里八乡的人都受祸害了。”乡长明显的在求我。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我实在不愿出山，宁愿种我的那二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在山里打点野味，开点荒地，虽然清贫，但也安宁。”
可是来的乡长一干人，掏出了银元说：“明白，但是这孽害扰民不安生，伤牲畜伤人口。它只喝牲畜的血，所以伤害非常大，农家人养两只猪，指望卖钱养家糊囗，养一两头牛，犁地种田，让它伤了，白辛苦。现在非你不可。这些盘缠够你媳妇娃的花销了，你放心，吃的我让人给你送家里。”
我并非厉害，就是经验多了。我带着我的猎犬，狗是猎人的眼睛和鼻子，两者要默契和谐，猎狗的进退是根据主人指示的，主人要根据狗提供的信息作出判断的。当狼群布下陷阱，不要以为它们不会，猎人要及时识破，以免狗遭殃。在伤过牲畜的地方察看了两天，发现这只狼只叨走鸡或是兔子，它不是一只群居狼，是单只。它的活动范围不会是深山，只能是人类居住地周围，近山附近活动。开始几次猎狗追着直往深山跑，我及时喝止，就在离村子近的山体寻找。敌人再狡猾也会露出尾巴的，要仔细观察。原来狼不在它活动范围内撒尿排物，它跑到更远的地方，群狼活动的地方，所以狗直住深山跑。其他猎人的狗也是以这种方式被群狼攻击。它已经没有在山里生存的本领了。所以它为了生存夏天对他如鱼得水，可是冬天没有群体一块生存，它会在村庄四处躲避，它对人们的对策了如指掌，根本不会害怕，对付它只有穷追不舍。猎犬带着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它的几个巢穴。有一个巢穴离其他狼群很近，这里布满了狼的气味;另一个巢穴也是布满了狼的气味，但以我的判断，这只老狼不会在这里。其实它安身的地方很清静，很安全，他把干草叨离洞穴时留下的痕迹让我发现了它。捣毁它，狼有固定的范围，不会容许其他的同类侵犯的。在它没有固定藏身时，它会发慌，就像人类没有了家，四处流浪。这只狼白天夜晚都活动，因为它不会储存食物。白天人们防范松，它会迅速袭击，夜晚它凭借远视力欲所欲为，在狼没有归宿时只能只处游荡，我的猎狗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它会准确找到老狼并跟踪它。当这一带的人告诉我没有老狼的祸害时，我有些担心它的调虎离山计。当黑龙口的消息传来有牲口被咬死时，我确定它下了决心要离开。
麦客带回的消息说，白鹿原一带麦田有不少狼卧过的地方，也有牲口被咬，我顺着消息赶去。我请乡长帮忙，让当地人敲锣打鼓的在坡里走，狼就跑了。我接着追。收了玉米只要它还在平原，就无处可逃有不少。狼是最怕敲锣打鼓的，赶紧用这些声音把狼从坡里赶跑，狼怎么聪明，它也斗不过人的，果然渭北平原的狼精故事一出来，我就赶过来。一望无边的原野，这只老狼在流浪，我很容易找到，多亏没往北山跑，跑了就找不到了。猎人抽完烟，把烟锅在地上磕了磕收起，他等人来，把这只老狼运回商洛。
刚才的几声枪响和狼嚎，会惊动村里人的。
你看，一群人已经走过来了。
作者简介
王妮，喜欢文学，喜欢写作，有一年的网络文学经历，期间收获不少。
这是一篇根据民间传说改编的小说。是我耗时最长，修改最多，但是仍不满意的小说。故事都是听来的，亦真亦假，所以有些情节是想象，为了文章更完整。喜欢看《狼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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